“想不到昔日英勇的陆将军也会有如此怯弱的时候,我来杀你,你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吗?”
陆北依冷冷勾唇,慢条斯理地往火铳里填弹。
“三王子玩得好一手声东击西,倒是陆某轻敌了。只是三王子如此明目张胆地在我大景的地盘上行刺,是将我大景陛下置于何地?若陆某今日真的葬身于此,陛下震怒,受苦的将会是翰沙百姓,三王子也难逃一死。”
烈尔钦本就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被道破了身份也未见羞恼,只是眼中的恨意愈发浓烈,犹如实质一般。
“死有什么好怕的,黄泉路上有你陆将军作伴,本王死也瞑目!”
随后,马车内传来一道幽幽叹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呐……”
“既如此,三王子便安心上路罢。”
但见清风拂起精致的珠帘,一声巨响过后,飞鸟惊林。
“……”
烈尔钦缓缓低头,看着自己左胸口不断冒血的血洞,一双猩红的鹰目中满是不甘和不可置信。
这到底是……
“陆……陆……”
扑通一声,男人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阴阳弯刀沾了泥土,宛若废铁。
眼见着老大骤然死亡,其余几位蒙面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同程度的慌乱。
就在这时,几道暗红色的身影凭空出现,青面獠牙的面具以及衣摆处盛开的曼陀罗花,都无声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几条黑乎乎的枪管齐齐对准自己,有眼尖的人认得出来,那就是刚刚杀死他们老大的武器。
“本将知道,你们之中有人曾是谢青乐的亲信,本将无意滥杀,若你们缴械投降,可免死罪。”
“翰沙已不复存在,如今有的只是寒、漓二州,你们的死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不若就此认命,好好活下去。你说呢,桑如?”
身穿银色披风的女子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白衣青年紧随其后。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桑如恨得眼睛都红了,“你竟还有脸提可汗的名字?要不是因为你的蛊惑,可汗怎会背叛麦妲尔光明女神?又怎么会死!”
提起那人的死,女子平静的面容上隐有波澜,只是很快便恢复如初。
“桑如,这么久了,我不信你没有查过黄泉崖之事。我们为何会坠崖?坠崖之后又为何会被杀手穷追不舍?真正背叛麦妲尔女神、想要将翰沙百姓推入地狱的另有其人。”
桑如咬牙启齿:“是大祭司。我会杀他的,但在这之前我要先杀了你。”
“陆北依,受死吧!”
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火铳,枪管直直对着女子的命门。
陆北依一边抬枪,一边下意识伸手揽向身后,却被人扣住手腕拽到了一旁,腰身落入一条有力的臂膀内,呼吸间皆是男子身上清冽的味道。
“砰!”“砰!”
两声枪响,一枪落空,一枪正中眉心。
桑如显然是第一次用火铳枪,失了准头,不远处的树干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弹印。
“陆首领是没吃饭吗?杀个人都这么费劲。”
久违的嘲讽在耳畔响起,陆北依从青年怀中退出,看了一眼那冒着白烟的枪管,神情寡淡地说了一句“枪法不错”。
倒是她小瞧人了。
“师父!公子!”
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南鹤跃下马背,冲到两人面前,急的满头大汗。
“你们怎么样?可有受伤?”
虽然早有准备,但那边的事一了结,他就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了,生怕出意外。
“你师父还不至于那么没用。”
陆北依淡声说道。
她从青年手里拿走火铳递给他,“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师父猜得没错,幕后主使果然是大祭司伯赫,那些死士皆听命于他。”
那老头也是个狠人,为了逃跑居然给那些死士下了爆体而亡的毒药。
只是可惜,还没有人能从皇家暗卫手下逃脱。
陆北依点头,“你和景十负责把他们押送回京,切勿有失。”
“是!”
交代完后,南鹤准备上前搀扶她,却被面色不愉的青年提前截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几日的公子看起来怪怪的。
季怀幽撩开珠帘往外看了一眼,那几名凭空出现的枯烈阁死士不知道何时换了护卫服侍,从暗卫转成了明卫。
“陆首领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陆北依靠在车壁上,双手抚着小腹,闻言抬眸,“那日陛下宣我入宫,为的便是此事。”
此次青桐山之行,本就是她和新陵帝为大祭司和烈尔钦设的死局,对方声东击西,他们便将计就计,两条路上都设下埋伏,只要出现,就绝无逃走的可能。
“以身为饵,以诱豺狼……我怎么不知道陆首领有这般舍身为民的气节?”
对方语气中含着尖锐的嘲讽,陆北依却不恼,“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大人的枪法如此卓绝,怕不是在枯烈阁学的吧?”
萧广陵多疑狠绝,只允许枯烈阁死士自造自持火铳枪,闹得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也不知道她死后,接替自己位置的人是谁,居然敢让阁外之人学枪。
“就不能是因为我天赋异禀吗?”
他不答反问,语气听不出情绪,但通过脸色可以判断出心情还是不好。
陆北依朝他右手的虎口处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心情莫名沉重。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
青桐山上菩善观,菩善观内清忧仙。
两位身穿灰袍的道童早早便等在山门前,待马车出现,立马迎了上去。
“菩善观道童止水(若木)见过陆将军,见过季大人!”
道童十二三岁的模样,声音清脆,如水澄澈般的双眸中满是仰慕和激动,看得出修为尚浅,还没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
“二位快请,师父已在观内等候多时了!”
“有劳两位小道长。”
陆北依微微颔首,银色的披风将腰腹遮的严严实实。
菩善观设在半山腰处,上山的青石阶长达千阶。
季怀幽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亲自背陆北依上山,然后就看到了两位道童身后的软轿:“……”
菩善观前,一袭灰色道袍的老者手持拂尘而立,鹤发童颜,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
“贫道以为,以陆将军之心性坚韧,会亲自走上来。”
“本将的坚韧心性可不是用来做这些无用之事的。”
陆北依怼得毫不客气,引得身后的季怀幽深深看了她一眼。
清忧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一圈,侧身让开大门,“二位请。”
待二人走进观中,止水歪着脑袋看向自己的师父,疑惑问道:“师父,为何将军和大人看起来不太喜欢您啊?”
宽大的手掌覆在小道童的脑袋上,清忧笑着摇摇头,叹息道:“为师也不清楚。因果轮回,总是诸多怨恨,许是为师前世做过一些对不住他们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