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见到司马赟将自已前不久派去成都求援的使者带回来,顾羽什么也没说,只是沉着脸转身回了自已的帅帐。
虽说他一开始就没指望司马赟的徐州军大营之行能给自已谈回来什么有利的结果,但司马赟此行不仅无功而返,还带回了自已之前派出去求援的使者,让顾羽陷入了更深的挫败和无力之中。
这种强烈的挫败感和无力感不是来源于自已派去向成都朝廷求援的使者被萧恪派人拦截,而是因为萧恪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告诉自已,他已经洞悉了自已的意图,谈判为假,行缓兵之计为真。
既然对方已经洞悉了自已的意图,就一定会抢在援军到来之前跟自已开战,绝不会给自已一点绝地反击的机会。
至于对方会选在何时何刻开战,主动权完全在人家手中。
带兵打仗多年,他第一次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就是这种求战不得又撤退无门的局面,使他深感挫败和无力。
司马赟因为不放心,跟着顾羽一道进入帅帐,眼看顾羽如此惆怅,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当即跪倒在地,主动请罪道:“卑职有负二公子重托,请二公子责罚。”
顾羽自然不可能因为此事迁怒甚至责罚司马赟,当即上前扶起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是萧恪无意和谈,罪不在你,你不必自责。”
顾羽的话让司马赟心中感动莫名,忍不住红着双眼哽咽道:“卑职只恨不能替二公子分忧。”
眼见司马赟真情流露,顾羽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万千,轻轻拍了拍司马赟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不要这么说,当初司马先生去世之时,我曾经在他灵前发过誓,一定要替他好好你和你的母亲。”
“如今让你深入敌营,以身赴险去跟萧恪和谈,我心中已经很是过意不去,又怎么会再去苛责你更多呢!”
听顾羽这么一说,司马赟心中更加难受,语气黯然道:“卑职着实是无用,身为人子不能诛杀萧恪为父报仇,身为臣属又不能助二公子退敌。”
顾羽心中也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正想安慰司马赟几句,可此时却有一道身影如一阵风一般闯入帅帐内,冲着顾羽大声嚷嚷道:“二哥,怎么还不出兵去攻打萧恪,为父亲报仇。”
说话之人正是顾羽的四弟顾翔,自从得知萧恪赶到潼关之后,他便天天跑来跟二哥请战,想要杀上潼关,亲手将萧恪给碎尸万段,以报杀父血仇。
可二哥不仅没同意他的请战,反而率军主动后撤五十里,跟萧恪一对峙就是整整七天。
在这七天时间里,顾翔快要被逼疯了,明明害死父亲的仇人就在对面,二哥却一再阻止他去报仇,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心中的恨意在一点点累积,已经快到了要爆发的边缘。
如今听说二哥竟然还要派使者去跟萧恪求和,顾翔便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当即不顾亲兵的阻拦闯进顾羽的帅帐,大声质问兄长为何还不出兵为父亲报仇。
若是平时,面对这个素来有勇无谋的弟弟的鲁莽,顾羽还会好言相劝,可如今的他心情异常烦躁,也失去了身为兄长的耐心,便有些没好气道:“打打打,你就知道打打杀杀,萧恪的兵力是我们的两倍还多,你告诉我怎么打?”
如果是正常人,自然能够听得出顾羽语气中的不满,也能理解兄长的难处,可顾翔本就是兄弟几人中出了名的有勇无谋,脑袋又从来都是一根筋,听完二哥的话,不仅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继续提高声音大声嚷嚷道:“他们人多又怎么样,你让我带着并州狼骑杀进他们大营中,一枪将萧恪的脑袋给打飞,其他人还不得乖乖投降。”
听了四弟不知死活的鲁莽之语,顾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若是打仗有这么儿戏,他的六万大军就不会一直龟缩在大营之中进退不得了。
他正要出言呵斥顾翔,一旁的司马赟却是心中莫名一动,随即暗暗拉了拉顾羽的衣角,低声说道:“二公子,我倒是觉得四公子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我军不妨一试。”
顾羽看着司马赟,眉头忍不住微微一皱。
他不明白司马赟为何也会说出如此不可理喻的话,难道他也被杀父之仇蒙蔽了双眼,完全失去了一个参军该有的冷静和理智了吗?
司马赟见状知道顾羽误会了自已的意思,当即低声解释道:“二公子,我的意思是我军一直龟缩不前也不是办法,不如与徐州军阵前约战,双方各出一万兵马较量,只要我军胜了,便可以大大鼓舞和提振我军士气,相反敌军的士气会大受影响,此消彼长之下,不就大大增大了我军的胜算吗?”
顾羽听完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此计还是太过冒险,若是我方败了,我军便再无任何胜的可能。”
司马赟笑了:“别人信不过并州狼骑的实力,难道二公子还信不过吗?”
顾羽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并非信不过并州狼骑的实力,只是当初萧恪不仅在兖州大胜西凉铁骑,还在漠北大败羯胡人的可汗亲卫队,我虽然对那两战知之甚少,却也担心萧恪是不是有什么对付骑兵的杀招。”
之前顾羽曾经秘密派人调查过那两场战事,却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便有些忍不住怀疑萧恪是不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亮出最锋利的獠牙给对手致命一击。
司马赟闻言则是有些不以为然道:“我想二公子是不是有些多虑了,董邈是什么样的草包二公子应该心中有数,就是给他再精锐的兵马,他也能带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至于羯胡人的可汗亲卫队,他们千里追击敌军,早就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霍恂又得到了东胡人和扶余人的相助,想要打败可汗亲卫队不是什么难事。”
顾羽听完也觉得司马赟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为何,他心中就是有一层淡淡的顾虑和担忧,使他始终无法彻底下定决心。
只不过一想到自已如今进退维谷的处境,他还是无奈点了点头:“只能劳烦你再替我跑一趟徐州军大营,问问看萧恪愿不愿意跟我阵前约战。”
司马赟对着顾羽深深一拜:“愿为二公子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