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河东裴氏家主裴经半夜在自已卧房被人刺杀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整个洛阳城引起轩然大波。
正值徐州军兵临城下,城中本就是人心惶惶,如今又出了朝廷高官在自已府上遭人刺杀的事,更是引得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到毒手的就是自已。
大将军顾举更是雷霆震怒,责令洛阳令、河南尹、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和朱雀卫一起彻查此案,务必要查明真凶,还死去的裴经一个公道。
在大将军府的亲自督促下,很快就有查案的官吏在裴府的一处墙角发现了一块锦衣卫的腰牌,想来是凶手翻墙行凶的时候不小心遗落的。
如此一来,案情便很快水落石出,是洛阳城中潜藏的锦衣卫刺杀了裴经,至于他们刺杀的原因,恐怕只有抓到凶手后才能知晓了。
得知是锦衣卫的人刺杀了裴经,大将军顾举更加震怒,将朱雀卫将军傅圭叫到大将军府的书房整整痛骂了一个多时辰,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揪出城中那些潜藏的锦衣卫,否则革职问罪。
裴家那边虽然对锦衣卫刺杀的说法抱有怀疑,但如今裴经已死,要尽快入土为安,他们也不敢耽搁,只能暂且先在府中为家主举办葬礼。
河东裴氏毕竟是名门望族,裴经又是朝廷的尚书左仆射,自然有不少故交和同僚驱车前往裴府吊唁,送裴经最后一程。
只是奇怪的是,很多世家大族的家主都派出了自已的子侄代自已前去裴府吊唁,想来也是担心自已会跟裴经一样,同样遭到不测吧。
而代表柳家前往裴府吊唁之人就是家主柳乾的嫡长子柳瑜。
只是从裴府大门下了马车到走进裴府的灵堂,柳瑜都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脑海中不住回想起父亲昨日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当初父亲断言裴家上蹿下跳急于献媚萧恪,必然会遭到顾举的反制,他还有些将信将疑,觉得父亲是不是有些多疑了,毕竟如今徐州军兵临城下,顾举还需要城中的世家大族支援他粮草,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跟裴家撕破脸皮呢?
可今天一早听到裴经的死讯,他在震惊之余,又不得不佩服父亲的老辣,若是他们柳家当真跟裴家搅和在了一起,只怕他的父亲昨夜同样难逃一死。
只是一想到顾举的心狠手辣,他又不由得遍体生寒,有些忧心起柳家的前途命运。
毕竟之前柳家曾向锦衣卫的人泄露过科举舞弊之事,若是被顾举发现此事,恐怕也绝不会放过柳家的。
这也是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原因,可在裴家的人和其他到来的宾客看来,倒是显得柳瑜心情沉重,心中不由暗暗感慨他的重情重义。
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柳瑜给裴经的灵位上过三炷香,又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而后又宽慰了那些哭得一塌糊涂的家眷几句,便打算告辞而去,打道回府。
可偏偏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声高亢的通报:“大将军驾到!”
听闻大将军亲临,灵堂内的裴府家眷和诸多宾客自然是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相迎。
不多时,顾举便在诸多亲兵的簇拥下走进灵堂,一进门便伏在裴经的棺椁上痛声而泣,任是身旁的亲兵怎么劝都劝不住。
最终还是裴经的嫡子裴晏代表裴家上前劝说答谢道:“大将军的心意家父的在天之灵已经知晓了,还请大将军节哀,切莫伤了身子。”
顾举这才止住哭声,握住裴晏的双手道:“你父亲与我在尚书省共事数载,又是儿女亲家,与我之间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如今他惨遭锦衣卫的毒手,我心中也是不胜悲切……如今你父亲不在人世了,你们裴家若是今后有要我帮衬的地方,只管开口,以告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有大将军这番话,父亲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裴晏再次谢过顾举,只是面上冷静得可怕。
顾举似乎没有注意到裴晏的异样,又一一慰问过裴府的其他家眷,裴府的家眷也一一答礼,只是有几人神色有些怪异,看顾举的目光似乎多了几分恐惧。
而灵堂内一些宾客看顾举的眼神也分明有些复杂。
柳瑜默默看着顾举的表演,内心除了有些不适外,更多了几分感慨。
以前总觉得父亲为人过于谨慎,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的,今日才明白,与父亲的老辣相比,自已终究还是太过稚嫩了。
……
从裴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柳瑜便吩咐车夫加快些速度,不要误了回府的时辰。
本来自从洛阳城外出现徐州军之后,顾举便在城中实行宵禁,天黑之后不许任何人上街,违者一律当徐州军的细作处置。
但由于今天裴经遇刺,下午前往裴府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有人难免误了时辰,大将军顾举便法外开恩,特地下令将今天的宵禁时间推迟到三更天以后,给那些前去吊唁的宾客充足的回府时间。
虽说柳瑜身为河东柳氏子弟,即使错过了时间,那些巡逻的金吾卫也不敢将他怎么样,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柳瑜不想给自已和柳家惹来麻烦。
可他的马车离开裴府没多久,就“嘎”的一声突然停在了路上。
车厢内的柳瑜还在想着自已的心事,一时猝不及防,身子一倾,差点从座位上摔倒下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有些恼怒冲外面的车夫骂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停下车了?”
车夫有些委屈为自已辩解道:“大公子,这怪不得小人,是前面有两个醉汉睡在了大街上,刚好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柳瑜闻言不由一怔,随即掀开车帘探头往外望去,果然见到前面不远处躺着两个呼呼大睡的醉汉,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不由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对车夫道:“你下去将他们搬到一边去,别耽误了我们回府。”
“喏!”
车夫应喏一声,随即跳下马车,朝着那两个醉汉奔去。
柳瑜放下帘子,正想退回车内,一个身影却悄无声息快速跟着他钻进车厢内。
柳瑜心中一惊,本能就要大喊,对方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随即掏出一块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待看清了腰牌上的几个字,柳瑜的瞳孔瞬间放大。
因为腰牌上清楚写着“锦衣卫,司州司都尉卫济”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