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见王文龙排众而出,看他身上穿着儒衫、带着个大头巾打扮清清楚楚,只道又来了什么读书人,当下也不想得罪,忙拦着说道:
“督税司办事,不相干的人不要管。”
王文龙指着面前的王宇说道:“你们明摆着欺负人,要是不管,那还有天理吗?”
“呦,又来了一位秀才公?”
那陈少爷满脸轻蔑的看向王文龙。
“怎么着,你也想欠几十两银子?”
王文龙看了陈少爷一眼,见他拿个小扇扇着肚子那欠揍的模样,二话不说走上去冲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好重,那陈少爷整个人往后退后了两步,不过王文龙毕竟没练过,没有一掌就把他给打翻。
不光是陈少爷,周围看着的人也都傻了。地上王宇一个前车之鉴在那里,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书生居然还敢炸刺。
那个衙役好歹是有眼力见,不知王文龙的来历没敢贸然上前,但陈少爷手下的泼皮们则一下把王文龙给围上。
陈少爷也被一群泼皮扶起,气的嘴唇都发抖,走到王文龙面前:“你知道我是谁?甘霖良,高公公的人伱也敢……”
他的话刚出口还没说完就见王文龙一摆手。
王文龙身边的李八斤噌的就窜了出来,一脚就冲着陈少爷的肚子踹下去。
这货可是大泼皮出生,坏的脚下都流脓,早就忍半天了,这时终于得到王文龙的准许,哪里还会留情?
他这一脚虽然没有王宇的力气大,但是踢的特别阴损,一脚下去,陈少爷抱着小腹唉哟直叫。
把人踢翻之后,李八斤一把撕下脸上的膏药,一脸自豪的展示着自己脸上的金印,这家伙是福州的大泼皮,脸上金印叠了三道,一看就是泼皮中的翘楚,平时要是不贴膏药出门都能把小孩给吓哭。
李八斤指指王文龙说道:
“这位乃是高公公府上的幕僚,公公亲命店仔码头督税的王老爷。”
又指指自己脸上金印:“老子是高公公府上挂了名的缇骑,跟着公公走福州下漳泉,鞍前马后。你们这帮什么货色,也敢到王老爷的码头上收税?”
而听到王文龙的身份,那陈少爷直接呆了,一愣之后连忙挣扎着起身,捂着肚子跪在王文龙面前:
“王老爷,我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
围观众人都看傻了,这时才知道原来是两个税监在斗法,然后就乐起来。
高宷手下的税监在八闽早就臭名昭著,难得有一个像王文龙这样的还能替百姓们出气。
王文龙冷笑看着陈少爷:
“高公公叫我来码头收税,我就说怎么一分钱也收不到,原来全被你给收走了,公公还跟我发脾气呢!”
陈少爷瞬间吓得面无人色,跪着走到王文龙面前道:“王老爷饶命,我实在只来过这一回啊!”
王文龙哪里理他,吩咐说道:
“八斤,东西捡起来。”李八金连忙从地上抢过那张欠条。
“这就是罪证,我回去就向公公告你一本。”
陈少爷叫苦连天,王文龙却一瞪眼说:“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滚开。”
陈少爷不敢忤逆,只能带上手下屁滚尿流的逃走。
而围观众人见到没乐子可看,也慢慢散开,王文龙转头就见那衙役也要逃跑直接一把拉住他。
衙役只能苦着脸陪笑:“王老爷,有什么事?”
王文龙避开众人,把他拉到路边问道:“你是海澄县衙里的?”
那衙役知道躲不过,老实说道:“俺是县里二班的班头,叫做赵发的。”
王文龙点点头,问他道:“那什么陈少爷家里有钱没有?”
赵发听到不是找自己的麻烦,连忙回答:“有钱有钱,他家是个租河船的,有几十条船,有钱的紧。”
王文龙心想:原来是船东。
这年头的船东主要做的生意就是租船给别人跑内河航运,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此时这群人本来名声就不好。
而陈少爷作为船主投靠到高宷手下,王文龙猜也能猜到肯定是为了能够少交税。
此时的内河航运苦税监钞关久矣,如果能直接巴结上收税的太监,甚至成为税监的一员,别人要交税他不用交,那这船东生意可太好做了。
而这陈少爷家得了利益还放纵子弟出来讹诈他人,妥妥的土豪劣绅。
王文龙笑道:“你就跟他说王老爷很生气,拿我的名头去他家敲出五百两银子来,咱们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我还给你五十两的利润。”
赵发听闻之后,眼睛瞬间放出光来。
王文龙问:“给你半个月能不能做到?”
赵发连连点头:“我赴汤蹈火也为王老爷把这事情办好。”
王文龙早在刚才见到陈少爷时就打着这个主意,他正愁没地方去弄高宷的税收呢,这位陈少爷却是自己撞上来,不坑他坑谁?
让赵发这些衙役做事也是好主意,这些个货敲诈起人来比可是专业的多,而且手下也有分寸,让赵发出马他也可以少得罪人。
赵发万万想不到这一回居然因祸得福,非但没被王文龙记恨还得了一个发小财的机会,更是万分高兴,许诺必定完成,一脸谄媚的去了。
……
回到几人面前,李国助才哈哈笑起来。
“精彩精彩。”
而李国仙则感觉这家伙好坏,又好聪明,不禁白他一眼。
几人已经把王宇扶起,只是王宇被打的重了,一时站不起来,只能坐在路边喘气。
王文龙走到他面前蹲下问道:“王贤弟伤的可重,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看看?”
王宇听到王文龙身份时也有些戒备,这时打量他几眼,终于开口说道:“没事,都是些皮外伤。”
思索一番,王宇拱手对王文龙说:“方才多谢先生搭救。”
王文龙摆摆手道:“何必如此说,我也是读书人,只是因为写小说被高宷看中所以才被那厮强征入府做了个幕僚,想推脱也推脱不掉,只能用此权力救几个人。”
王宇听闻这才仔细打量了王文龙一阵,“不知先生写的什么小说?”
“说来惭愧,也不知朋友是否听过《儒林外史》。”
王宇大惊:“阁下就是写《儒林外史》的王建阳?”
“正是在下。”
王宇连忙站起,一脸崇敬说道:“先生之书我早读过,仰慕不已,先前我还道先生是那高宷的爪牙,请先生恕罪。”
王文龙连说不碍,邀请道:“相请不如偶遇,咱们几人便找一处座头吃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