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以金陵夜景为题,那便让外臣先露一手,抛砖引玉如何?”
宋国使者从摘星阁往下看去,将金陵全貌尽收眼底,胸中豪气如箭在弦上,就要发出一般。
其他人也点头称好,纷纷看向宋国使者,期待他的表演。
“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宋国使者摇头晃脑地吟道。
诗词中饱含忧伤之情,言下之意,便是将大明比作落日,像是深秋的落叶般,即便有书法大家,都无法描摹出如今看似强盛,实则不堪一击的明朝之忧愁。
在场之人皆是人精,江策顷刻间便读懂了诗中隐喻,顿时面色微寒,
“魏征,你来。”
他点名让魏征出马,好好挫挫这宋国使者的锐气!
“诺。”
魏征身躯挺立,直面那宋国使者,咳嗽清嗓后沉声开口,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飞甍夹驰道,垂杨荫御沟。
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
献纳云台表,功名良可收。”
魏征那清晰的咬字传入众人耳中,令他们震耳欲聋,面露震惊!
尤其是第一句“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总揽形势,以虚入实,热烈赞颂了有江策这尊帝王所在的金陵城,闪烁着显赫、辉煌的大气派,仿佛整个金陵都因江策而耀眼不已!
不论是从立意、还是词句的运用上,魏征的诗远胜宋国使者!
魏征这一首诗,不仅击溃了宋国使者那隐喻大明将要崩塌的忧伤,还直接打脸了宋国使者,讽刺他宋国皇帝即便立都于金陵,也无法将金陵打造的如此富有皇城气概!
再看那宋国使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后槽牙几乎咬的粉碎,却实实在在地被比了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苦笑一声,
“魏征大人这首诗甚好,是我输了。”
他叹了一句,技不如人,再嘴硬便是自取其辱了。
而燕国、赵国使者本来也要吟诗一番,见这两人的才情都远胜自己,尤其是那句“金陵帝王州”,让他们根本提不起心气与魏征比拼,纷纷拱手苦笑,自惭形秽。
江策含笑看向李维康和唐立,若两人不站出来,便是他胜了。
李维康见状,当即会意,拱了拱手,宣布退出,
“外臣不善于吟诗作对,即便要我强吟一首,也比不上魏征大人那一首诗的万分之一,就不做跳梁小丑了。”
这话一出,意思便是后面再有吟诗作对的人,就是自己找不自在,要出来当小丑了。
唐立冷冷地看着江策,又看了看魏征,最后更是恶狠狠瞪了眼李维康,心道一声恶毒至极!
但他即便要忍着戴上“跳梁小丑”的帽子,也要出来挫一下江策的威风,不然,岂不是叫别人小看了他?
要知道,他此刻可是代表着大唐!
而且,魏征的诗在他看来只不过是通篇马屁,毫无批判之意,就是流水账罢了!
唐立背着手,在摘星阁的栏杆前来回踱步,许久后才停下动作,冷哼一声,
“地险悠悠天险长,金陵王气应瑶光。
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乾帝半面妆。”
一诗吟完,诸国使臣面色剧变!
即便是魏征也禁不住脸色铁青,而江策更是面容冰寒。
这首诗,分明就是将他的脸踩在地上狠狠羞辱!
前一句,夸金陵地险天高,金陵得了江策的王气而壮丽十足。
后一句,却引用了前朝大乾女帝李师师的半面妆容,讽刺大明如今的盛世之景,不过是半端之美,暗含衰败迹象,甚至不如前朝女帝统治时的一半好!
这通过赞美来嘲讽的诗句,无比高明,即便是一向脑子机灵的魏征,一时间都不知该做什么诗反驳。
“张居正,你来。”
见魏征良久不语,江策再次点名道。
唐立不愧是大唐宰相,肚子里东西不少,但他肚里墨水再多,还能比得上张居正吗?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前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张居正向江策微微躬身,缓步走到唐立面前,语气平稳略带感伤地吟道。
这一首诗出来,唐立那原本得意无比的大脸,瞬间便比暴雨天还要阴沉,一言不发地盯着张居正。
不得不说,这首诗用在当前剑拔弩张的意境中,十分恰当!
既然你唐立能借赞美来讽刺大明,那我便顺着你的讽刺,又用南朝的衰败回击。
就看那所谓的“乾帝半面妆”,一样成了“烟雨楼台”,就是过眼云烟罢了,最后获胜的,仍然是江策这大明皇帝!
张居正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诗句,让唐立有苦说不出,心中郁气几乎撑爆了他的胸腔,使他胸腔起伏不定!
“哼,身为朝廷命官,吟诗作对算不得什么本事,为官者,对天下大事有独到的见解,方能称为好官!”
“我问你,你是好官么?”
唐立此举,无疑是不认输,开始耍赖了。
其他国家的使臣见状,也知他玩不起,特别是燕国等依赖唐国的使者,都为其感到自惭不已。
哪有比诗词扯到比政论去的?
“何为好官?何为坏官?”
“我只知,不论哪个国家的官员,一心为国为民者,便是好官,但若是有贪官污吏,其从当地豪绅所收受的贿赂,只不过是用来赈灾呢?”
“我问你,这是好官还是坏官?”
张居正冷冷一笑,向唐立抛出了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后者闻声大骇,神色阴晴不定,迟疑许久之后才开口,
“自然是坏官!”
“若是好官,他定然能将一座城治理的井井有条,怎会沦落到贪污豪绅的钱财来赈灾呢?”
唐立袖子一甩,冷声顶嘴道。
“你错了。”
张居正眯眼一笑,
“我告诉你,豪绅贿赂官员,已是触犯了大明铁律,按律当斩!”
“至于收受贿赂的官员,只是将豪绅家产充公,并上报于朝廷,于程序和大明铁律上,都没有错,反而做的相当之好,为何你却说他是坏官?”
“莫非你大唐国律例,便是如此不问人情,只知死板办事么?”
若论政治,一百个唐立捆起来,都不如张居正这明代第一大政治家的一根手指头。
此时的唐立已彻底陷入张居正的辩论中,顿觉两眼昏花,嘴巴张开许久也说不出话,良久之后,才愤怒地拂袖而走。
其他的唐国使者匆忙替他告了声罪后,也跟着下了摘星楼。
对此,江策心情大好,倒是原谅了唐立的无礼之举。
“夜深了,众卿请移步龙门客栈,歇息一晚。”
“三日后,立国大殿的观礼大典便会举行!”
“届时,朕不希望有人缺席。”
江策含着冰冷笑意的目光扫视一圈后,说道。
“外臣不敢!”
众人汗颜,僵硬地拱手点头恭敬无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