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科长压低声音说：“好像有人提议不许企事业单位下乡采购。”
“假如到时候政策真变成那样，你就白忙活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铭不以为然道：“肯定会留个口子的，‘经过批准的单位可以继续采购’，不可能规定得死死的。”
“火腿肠加工厂，正经的食品工厂，采购原材料生猪，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让采购也行啊，那就给加工厂解决生产计划所缺的猪肉。没有补贴的下乡采购贵得很，本来就是不划算的事。”
“他们要是能给解决计划内的猪肉，我还会敲锣打鼓的给他们送锦旗。”
陈科长赞同道：“这个倒是。咱们轧钢厂估计就不好办了，没有名义继续下乡采购。”
李铭眼珠子一转，“科长。真要出现那样的情况，采购三科的养殖场是不是可以转交给火腿肠加工厂？”
陈科长笑骂道：“你这算盘珠子崩我脸上来了。”
李铭嘿嘿笑道：“生产队买去的话，给钱估计都要分期分批给我们厂。”
“火腿肠加工厂走上正轨就可以升级为咱们厂的分厂，都是一个厂子的，内部归属的划拨也没有问题。”
“下乡采购的理由就解决了。”
陈科长不置可否道：“到时候再看吧。现在说这些还早。”
李铭长吁一口气，“希望不要这几个月内出通知。时间会赶不及。”
陈科长欷歔道：“所以我刚说了，你现在谈那些事太早了。”
除了赶雨季之前的工期，现在又多了个新情况，李铭对加工厂的建设更上心了。
轧钢厂的几位主任、副主任轮番上去讲话，其他友好单位的头头，左近兄弟单位的头头，拖拖拉拉又快到午饭时间了。
庆典结束，李铭回到办公室。
铃铃铃铃铃铃。
“喂？这里是轧钢厂保卫科。”
“李科长吗？我是向阳花的高本山啊！”
李铭笑道：“高队长，听你声音，好像是有什么大好事啊。”
高队长朗声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种植香菇出口换取外汇的事情成了。”
“土产公司的领导已经跟我们说了，会帮忙解决塑料袋的问题。”
工作又往前推进了一步，李铭心情也不错，“好事呀。我还以为需要多折腾一段时间呢。”
高队长夸奖道：“你的计划书写的好呀。支援国外的工人同志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要做些的。”
李铭写的理由很简单：国外香菇产量低，工人想吃香菇都吃不到；香菇这么有营养的东西，应该大量出口才能让那些工人同志也能吃上，吃好了更有力气跟那些资本家对着干。
起码明面上的方向是没有问题的。
袋料种植香菇的技术是世界领先的，特别是领先苏国、领先瓯镁日，这么扬眉吐气的事情肯定是要大办特办。
遇到的难题很明显，缺少透明的薄膜塑料袋。
国内的塑料供应严重不足，塑料的鞋子、鞋底都快因为缺原料而停产了，那就只能多多进口。
刚好李铭提出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还能够让进出口正向循环，那就快速行动起来。
“对了，土产公司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始进口塑料袋？”
高队长回话道：“我们之前一直有强调8月、9月就要进行菌种接种，他们答应了会尽快解决。”
“那就好。菌种的培育也不能出了岔子，不然接种的都是有问题的菌种，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你放心吧，我们小心照看着呢。”
李铭跟高队长也没有多闲聊，很快把电话挂了。
小秘书秦淮茹刚才跟着他进的办公室，一直在用扇子给他扇风，听了半耳朵，“香菇种植的事情敲定了？”
“搞定了。估计很快就有方便面生产线的订单交给轧钢厂了。”
秦淮茹骄傲道：“火腿肠也在建设新工厂，你已经为厂里开拓了两项新业务了。”
“还早着，事情才刚刚起步。”
李铭原来的计划可不是为了给京城居民解决吃肉问题的，他是打算给农村解决吃肉问题的。
有钱的话，京城这样的大城市可以说不缺肉食，主要还是工人的工资太低，收入不高吃得也就不多。
广大的农村地区是太穷了，比城市居民更穷得多，不是吃得不多的问题，是吃不起的问题。
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要上交任务换钱，家里的各项花销支出都等着这笔钱。
秦淮茹更为乐观的说：“已经起步了，你把最大的困难解决了，后面的小麻烦别人也能处理好。”
李铭绕过办公桌，准备坐下休息会，“你打电话回秦家村，叫他们安排人去学向阳花大队学习香菇种植。”
男人随时想着给她长脸，秦淮茹开心道：“不着急，还有一两个月呢，等下次我回村里了再说。”
她可以先和那些跟她关系好的人说，亲戚朋友、生产队、生产大队的人情面面俱到。
李铭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她是想在老家当着别人的面显摆，“你自己看着安排。”
秦淮茹把手里的一叠文件递给自个男人，“这是我们参考几家食品公司的安全生产制度，改编的火腿肠加工厂的生产制度。”
她不是无缘无故来保卫科长办公室瞎溜达，是来办正事的。
食品企业最重视的是食品安全，跟轧钢厂的安全生产制度并不是完全相同，不能硬搬照套。
香肠工厂跟火腿肠加工厂也不一样，火腿肠加工厂有使用到大量淀粉，粉尘爆炸也是很猛烈的，不会比普通炸药威力小。
李铭没有把港城的安全生产制度拿过来，把这个事交给了秦淮茹和管理委员会，让她们结合香肠工厂、面粉厂等单位的制度整理出一份草案。
有了草案，他再拿去请创新技术研究所的那些研究员修改，最后再交由加工厂的全体职工一起讨论。
涉及整个加工厂的事情，必须大家一起做决定。
职工这里通过了，还会给轧钢厂这些上级部门报备。
李铭是向陈国栋科长学习，办事情主打的就是流程合规。要不是办事合规，陈科长都不知道被人拉下马多少次了。
他随意看了几眼草案，收了起来，“快下班了，我想去港城和晓娥吃午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在家做午饭么？”
“想多了，在外面吃。”
秦淮茹疑问道：“你不是说港城在摆市么？还有饭店可以吃饭啊？”
李铭随口解释道：“瑛国佬开的店，支持海峡东岸的店，员工不干活就立刻解雇。”
“家里的老小都等着工资过活，好些打工人继续上班也就很正常了。”
秦淮茹吃惊道：“那些愿意坚持摆工的人，岂不是要丢掉工作了？”
“这就要看老板了，有些老板也不会那么严格。”
李铭感叹道：“人生在世，没有多少件事是能从心所欲的，更何况他们是在做大事，想要大成，就要承受大败的风险。”
好些工人因为被指控而上审判席的时候，人已经是奄奄一息，虽然港府假模假样的处罚了一些警员，但是事后都给取消了惩罚。
人死了的也一样。先判警员的误杀罪名成立，给上诉然后撤销罪名，当庭释放。
秦淮茹追问道：“那他们这次能成吗？”
李铭摇头道：“成不了。在港城，只要肯出苦力，饭还是吃得起的。”
“一群乌合之众，只要还能有饭吃就团结不起来。人不团结不能形成合力，你想想事情能办成么？”
秦淮茹惋惜道：“好吧。去港城的话，那我待会去哪里等你？”
“你可以先在里面呆着，没人会盯着你离没离开。我也马上就去港城。”
“嗯，我先进去换身港城穿的衣服。”
“记得换超短裙。”
“我才不！我只穿给你看。”
“嘿嘿，喜欢死你了。”
港城，弥敦道6楼。
窗户外面下着漂泊大雨。
秦淮茹还在小世界里换衣服。
李铭先过来，打了个电话给娄晓娥，约好了等下就去接她。
中环，镛记饭店。
秦淮茹试了半天衣服，最后还是跟娄晓娥一样穿的衬衣加套裙，各有各的气质。
李铭吐槽道：“我早跟你说了，你这样穿就挺好看的。你不信我，结果还不是换回了这套。”
秦淮茹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晓娥，我没有吃过这家的菜不知道哪样好吃，你来点菜吧。”
娄晓娥把菜单摊到秦淮茹跟前，“他们家的烧鹅好吃，我昨天就让人预订好了。”
两女凑一起嘀嘀咕咕的点评菜单。
旁边的服务员见怪不怪，等客人点好菜，才礼貌的离去。
刚才上下车的时候，虽然有雨伞，秦淮茹还是抱怨道：“京城今天是大晴天，没想到港城下这么大的雨，下雨天出门真麻烦。”
娄晓娥已经习惯了港城雨天多的气候，多云+晴天大约180天，雨天大约100天，阴天大约70天。
“来台风了，我刚才在公司还在叮嘱留守厂房的人要仔细察看门窗。”
留守？秦淮茹问道：“我们的工厂今天也停工了吗？”
娄晓娥回答道：“昨天就停了。有一些员工提出了申请，刚好又来了台风，我就选了全公司放大假。”
秦淮茹佩服道：“这个理由很是巧妙。看来这场大雨也有好处。”
娄晓娥笑道：“下了这场大雨，整个港城都清爽了好多。”
“气温不会那么高，空气里也没有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塑胶味。”
67年全球至少有18起民航飞机的事故。去年至少有22起，明年至少有27起。
大舅哥等人坐飞机出差，也算是拿命在搏，风险真的不低。67年的11月，港城还有架客机要冲进海里
娄晓娥转头问李铭，“过几天，我大哥去日笨观看展会，要不要让他去拜访下御代田精密株式会社？”
李铭随口应道：“他要是有空就去一趟吧。用电报交流沟通还是有些慢。”
娄晓娥立马替自家大哥做了决定，“那要提前拟定一份谈判草稿，我哥他心里才有数。”
“你大哥要是有空，寒武纪实验室也派两个人跟着他一起去日笨。”
“嗯。那我挑选两个人。”
一顿丰盛的午餐后，李铭带着秦淮茹回到几千里外的京城。
保卫科办公室。
一队长范家文拿了份材料来找刚回来的李科长。
“科长，城东分局发来了一份通报。”
实际是軍管小组发出来的，李铭无语问道：“这次又是要调查什么？”
范家文笑呵呵道：“这份不是协查函，不用我们查，是怀柔的治安员的工作证、住宿证明被盗的通报。”
“嗯？”
范家文简略说道：“他们来市区出差，在市区坐公共汽车的时候没注意，被人给掏了钱包。除了工作证，还损失了若干粮票、钱财。”
李铭幸灾乐祸的笑道：“这就有点丢份了。不会是在城东被偷的吧！”
“上面没说具体地点，估计不是在咱们城东，不然消息早传到咱们这里了。”
“你把这个通报拿给科里的人看，不要我们保卫科的人被遗失的工作证给骗了，笑话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好笑了。”
“好的。”范家文又请示道：“还有前几天协查标语的事情，我直接回复牛所长，咱们没有查到？”
“咱们科办事向来是讲究实事求是的，没查到线索嘛，就回复他们没查到。”
前几天牛所长过来发协查函，查某些标语的事情，李铭嘴上喊大力支持、会认真调查。
他把事情丢给范家文后就没再去理会了。
往后，李铭会发现，一件小事也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从5月初到现在，就有一小撮人在不停的给‘大管家’找茬。
不知道什么心理，即使已经澄清了所谓的‘登报声明’是敌人诬陷造谣的，还有人继续攻击。
今天6月30日到7月2日，在外语学院的五楼开了个秘会，决定要搞点事。
这个事后续引发了很大的麻烦。
坑了很多、很多、很多人。
影响极其的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