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慢慢吃着喝着,别等我了,我马上调集人手干活去,顺便再去打捞一些鱼虾,给你们加餐,哈哈哈!”
冯又祥生怕别人挽留他似的,把木制通道摇得梆梆作响、摇摇欲坠。
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子。
汪玉林见状,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意:“刚才我劝冯兄早些去,他心疼那几两工钱不愿意,听说有好处,跑得比谁都快。”
“冯兄最喜欢做这种出风头的事,由他去吧。”
薄家主将话题揭过,看向林羽。
比起河道的事情,他更关心林羽突然来访,有何要事。
林羽也没同他们兜圈子,未语先笑。
“你们应该听说了,我在修自家庄子到官道上的小路。”
自家修路与他们有何关系?
尽管薄家主与汪玉林等人想不通,还是静静地听着林羽往下说。
却见林羽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展开后,上面用简略的线条,画着益州的官道走向,以及府衙在城里与郊外修的一段段石板路。
而那些因为年久失修断毁的官道,还用红墨汁特别标记了出来。
林羽指着两段加起来长约十里的一段山路,抬眼看向薄家主。
“听说这两段路,是薄家陆运的必经之路,一到下雨天泥泞难行,光是这一段路,连走带推车就要走一日?”
薄家主没有接话,而是与儿子对视了一眼。
他好像明白林先生为何而来了。
杜慎行见提到了道路的问题,身体立即向前挪了挪,看到图上画的与府衙里登记的,有不小的差距,他大吃一惊。
“先生,这些画红笔的地方,都是断毁的?”
“是啊,你不知道吗?”
作为以前负责各种档案文书的杜慎行,理应对府衙治下的全境道路,了若指掌才对。
谁知杜慎行听到他的话,气极反笑,手指着他刚才指向的那条通往雒县的路段。
“这条路去年报修过,不是先生图上所标注的四里,而是六里,一共拨了六千两银子下去,共耗费了三个月才修成,还是郡守大人亲自验收的!”
“郡丞大人没记错,修路时那里不允许通行,我家押镖的师傅们,只能绕了几十里的山路,由于事前没有通知,耽误了交货日期,还赔了货主几百两银子。”
提起旧事,薄家主就算心里明白,这件事与杜慎行无关。
但只要想到府衙整体官员的做事风格,还是难免替自己未来要走与官府打交道,从漕帮转变为货运商绅的事,捏了一把汗。
而杜慎行感受到这种变化,也是有苦难言。
府衙的形象由于一些官员的贪污,早已烂透了。
有些事光靠嘴上说还不行,必须切实处理好。
“先生,府衙拨给雒县县衙六千两银子修路,还没一年它就断毁了,此事我定会派人前去彻查。”
“查什么啊,验收的时候李郡守和当地县令签字盖章了,就算有问题,当时不查,过了一年半载再去查,修路的也会推脱是风不好、水不好、天公不作美或是山崩地裂了,除了京直道修不好要灭三族,蜀地的官道可没事后追究这么一说。”
一番话成功让杜慎行打消了秋后算账的想法。
也明白了,林羽提出道路的问题,不是想让他追究那些贪官的问题,顿时不解地问。
“先生与我们议论此事,是有什么打算吗?”
薄家主与汪玉林听到这种单纯的发言,不由双双看向这个,与他们争论时妙语频出,但面对林羽时,根本不走脑子的郡丞大人,想笑却又不敢笑。
还能有什么打算?
了解过林羽过往的人谁不知道,林羽的一句至理名言。
“杜兄,要致富先修路,别看这条路修起来,要花费数千两银子,可修通以后,大大提高了货运效率,节省了人力物力,比起同样道路不通的地方,益州就能吸引更多的商贩前来或是经过,光是过关税费,都能收不少。”
古时修建的道路不收费。
可有些物品按照税费分类不同,过关进城会收过关税。
这也是地方赋税收入的一大重要来源。
“要致富先修路,可是先生,官道一里一千两,寻常乡道也要四百两,新府衙建成三年,才收了两年的赋税,连府衙有破损之处,都舍不得拨钱修缮,官道报修也是有间隔的。”
像拨了六千两银子修的那六里路。
至少十年内不能再报修。
否则朝廷查下来,官官相护作伪证追究不到他们身上,最终全部赖在承接修路的民工身上。
如果派下来的官员为人正直也就罢了,如果是一丘之貉的话,他们还会联手,趁机让民工们获罪,搜刮民脂民膏。
不过,寻常报修的路,至少能撑个三五年,像头年修次年坏的,全段断毁的,杜慎行也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才在情急之下,他才想着直接动用手里权力,找雒县县令来质问,寻找贪污的证据定罪。
林羽听完杜慎行的分析叹了口气:“其实要是私人修的话,像官道那样的,也就需要四五百两,乡道只用二百两一里。”
“私人修?先生的意思是”
杜慎行终于回过味来了。
林家无论卖什么,都是让人自提。
修通门前的路通到官道上去,已是仁尽义至,替大家节省路费。
去修别人走的路?那简直是在搞慈善。
这种慈善不是不能搞,如果是在旌阳的话,修个南北相通的两条路即可,花费不了多少银子。
可这是在道路四通八达的益州城!
光是修好图上用红墨水标注的断路路段,按照私人来修的话,估算也超过了十万两!
“先生与郡丞大人都在场,只要府衙同意让私人修官道,我薄海潮愿意自掏腰包,修建这两条十余里的官道。”
“海潮!”
薄家主不太支持这种出头鸟的做法。
薄家不缺钱,但花几大千两银子,修一条人人要走的道路。
他还做不到割自己的肉去喂别人。
“父亲,这笔钱不走公账,我自己出,就当是支持先生了,我跟着车队押镖的时候,在那条路走过,那条路上本来有几家茶铺和客栈供人歇脚,还有许多农户在路边卖吃食,可自从路断了大家改道,听说他们的生活也跟着变了。”
薄海潮自认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
可他曾在那条路上遇到仇家追杀,走投无路之下,受过一位农夫的一饭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