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们连夜调查了一天,霍景澄的证词,完美无缺,毫无破绽,人证物证俱全,Karl,代驾司机甚至是医院的监控都证明了霍景澄的无辜。所以,霍景澄被警方释放速度之快让媒体们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霍景澄已经回到了家。助理和秘书都在,一个如保姆般忙前忙后,一个汇报着近两天的各种工作,仿佛一切都回归了正常。
极少被打开的电视正在播报新闻,依旧是在播报引起巨大关注的霍景豪溺死案。女警员接受着媒体采访,她说:“霍景澄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可以排除他的杀人嫌疑,我们会尽快破案,请大家积极提供嫌疑人孙雯雯的线索。”
另一个台更厉害,找到了霍景澄的代驾司机,他似乎极其乐于接受采访,在镜头前对着话筒侃侃而谈:“霍先生那晚一直在医院,第二天早上才出来,还给了我一大笔代驾费,他不是第一次找我代驾了。”
记者问:“你经常帮他代驾吗?是因为驾驶技术好?”
“他喝了酒会给我打电话,应该是因为我和他女朋友一样是内地人,他觉得亲切吧。霍先生虽然话不多,但是个很好的人,知道我在努力挣钱,每次都给我很多小费,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杀他哥哥呢?”
霍景澄伸手关了电视,接过助理泡的咖啡,对秘书说:“明天不回公司。”
秘书想到等待他处理的众多文件,惊讶地道:“啊?为什么?”
工作狂进了一次局子就视工作为粪土了吗?
“去接伊伊。”
说完,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弯起嘴角一笑,这笑容,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眼睛弯得极其好看,差点把助理和秘书看呆了。
石伽伊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喜欢看《监狱风云》,后来就觉得监狱都像那样子,这段时间,这段奇幻的经历后,她对这种地方有所改观,但还是担心,男子监狱会不会依旧每日拉帮结派地斗殴。
被看押的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种可能,霍景澄会不会为他自己打官司,会不会赢,能不能拯救他自己,偶尔充满希望,又偶尔伤春悲秋,甚至想到了以后等他多少年,如何说服父母的说辞都快背好了……结果,没想到,被释放那一天,来接自己的是霍景澄,竟然,只有霍景澄。
她被警员带出来,见到大厅窗边站着的人,穿着板鞋、牛仔裤和连帽卫衣,和当年经常去北京的少年一样,清雅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又透着贵气,阳光笼罩中的他周身仿佛发着光。似乎有感应一样,他抬头看过来,因为戴着鸭舌帽,所以看人时微微仰头,见到不远处站着的石伽伊后,冲她温温柔柔地笑。
警员和石伽伊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石伽伊道了谢,再抬头看向霍景澄,只见他伸开了双臂,歪着头,正对着她的那个笑容更加灿烂了。
石伽伊走过去,伸手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咯咯地笑了出来。
霍景澄双臂环住她,摸着她的头发:“谁是傻子?”
石伽伊隔着卫衣轻轻掐了下他的腰,有点难为情,又有点娇俏,还像是在撒娇,最后还是觉得害羞,脸埋在他胸前:“天呐,太傻了。”
“是挺傻的。”霍景澄想笑又收敛了一下,恐怕她恼羞成怒,于是哄着,“关心则乱。”
石伽伊羞赧地“嗯”了一声。
“不说这个,”霍景澄被她逗笑,低头亲了下她的头发,问道,“看到我意外吗?你是不是脑补出我要在监狱度过青年、中年、老年时代了呢?”
“没有,我想着你表现良好,十几二十年被放出来了,趁着老当益壮咱俩还能来得及生个孩子。”石伽伊一脸认真地说。
霍景澄本是调侃她,没想到她这么回答,怔了一下后便开始笑:“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但凡正常点,我也不会让你折腾成这样。”
石伽伊也跟着笑,见往来的人不停看向他们,她推了推霍景澄:“走吗?”
霍景澄将鸭舌帽拿下来扣到她头上,调整了一下角度:“走吧,Uncle在酒店等你呢。”
石伽伊随他出去,想着老石是不是生气了所以不来接自己,结果,出去才发现,原来接自己的人这么多,感觉全世界的媒体都来了。“长枪短炮”架了整整两排,各种话筒从四面八方袭来,霍景澄一手戴上自己卫衣的帽子,一手将石伽伊搂住贴近自己,不忘张开手护住她的侧脸,在助理和秘书的帮助下,艰难地突破重围,钻上了车子。
这几天几次经历这种场面,他真的是经验十足了。
等助理和秘书发型凌乱地上了后座,霍景澄踩了油门将那些闻风而来的媒体甩到身后,顺便还提醒石伽伊:“系安全带。”
石伽伊乖乖地系好安全带,惊魂未定地道:“幸好老石没来,他那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知道是这种情况,所以我没让他来。”霍景澄说。
石伽伊心情大好,开口便夸:“景澄哥哥真贴心,又聪明又机智。”
秘书和助理对视一眼,景澄哥哥?老天爷啊!聋了。两人一个往座位下滑,一个扭头假装看街景,全都在努力减少存在感,甚至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现在觉得我聪明了?”霍景澄睨视她一眼。
“一直觉得,”石伽伊竟然有点骄傲,“见识过你在庭审现场的样子后,越发觉得了。”
“那我问你,要是我杀的人,会留下这么多证据让你发现吗?”霍景澄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在石伽伊心里,是不是不太聪明?
他对此,其实有点介怀的。
石伽伊心虚地小声解释:“我以为是意外或者突发状况,没觉得你是预谋的。”
“意外杀人的话,boss要是想脱罪,事后也会处理得看起来与自己毫无关系吧……”助理小声对秘书说。
霍景澄看着前方的路,语气淡淡地道:“听到了吧?”
“……违法犯罪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呀。”石伽伊小声嘀咕着,随即又说,“刚才谁说我关心则乱来着?真善变。”
“石小姐,举例子,假如,我们说的是假如。”秘书忙解释说。
霍景澄继续道:“还有,要是我杀的人,会让你替我顶罪吗?你是不知道我多喜欢你,还是你以为退个戒指避而不见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哎对,我的戒指呢?”石伽伊很会转移话题,也知道怎么讨好他。
她说,我的戒指。
“还给我就是我的了。”戒指的事也很让他介意,所以霍景澄今天不吃这套,虽然语气平缓,但还是让人听出了其中的情绪,像是在赌气的小学生。
“行吧,反正挺大,戴着怪害怕被剁手的。”石伽伊耸耸肩。
霍景澄被她气得咬了咬牙:“小时候多可爱,现在怎么都不会服个软,我被你质疑了智商和感情啊,你哄哄我呀。”
后座的助理和秘书都快惊掉下巴了,这哪里是平时那个不苟言笑、吹毛求疵的大魔王?又闹别扭又耍性子又委屈巴巴让人哄?
“对不起。”石伽伊突然说。
霍景澄一愣,转头看她,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神色认真。他别别扭扭地说:“不想听这个。”
“我差点搞砸了,”石伽伊叹了口气,“我现在要质疑我的智商了。”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秘书忙说。
“对,人之常情。”助理又加了一句。
“石伽伊,求婚的时候我怎么说的?我会保护你,不是让你保护我,所以,以后要多信任我一点。”霍景澄本想用强硬的语气让她长长记性,说着说着,就软了语气。
“好。”石伽伊点头,随即又说,“可是霍景澄,如果再有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霍景澄半晌没说话,遇到红灯后将车子停在路口,看着窗外思考着什么。助理和秘书都不敢说话了,以为boss生气了,心里偷偷为这石小姐捏了把汗时,只听自家boss大魔王无奈一笑,轻声说了句:“我知道。”
助理和秘书又继续一个往下滑,一个看风景……
霍景澄伸手拿出车子储物柜里的戒指盒,放到石伽伊腿上:“大也得给我戴着,哪那么多剁手的,别人看到顶多以为塑料的。”
助理、秘书:“……”
霍小公子、霍大状的未婚妻戴的戒指,鬼才会以为是塑料的!
石伽伊被他霸道的样子逗笑,一边戴戒指一边学他说话的语气:“小时候多温柔,现在怎么凶巴巴的。”
红灯变绿灯,霍景澄启动车子,没搭理她。
她看着手上的戒指,越看越喜欢,心里一高兴,先聊起来:“霍景澄,我真的担心死你了,怕你被刑讯逼供什么的,或者在拘留所被欺负,结果,没想到你竟然比我出来得早?”
秘书小声嘀咕:“她不说最后那句话,还挺感人的。”
助理也嘀咕道:“你知道内地形容人时总爱说‘贫’吗?我一直不太懂那个意思,现在貌似明白了些……”
“那晚我被Karl关在父亲的病房中,有很多不在场人证,”霍景澄对她解释,“Karl听到霍景豪对熟睡中的父亲说,他今晚要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过,Karl怕他们对我不利,将我骗到医院关了一夜。”
石伽伊一脸惊讶:“霍景豪要干什么?”说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孙雯雯?那天她也去过办公室里间,是她拿走了麻醉剂,他们要用来行凶?”
霍景澄“嗯”了一声:“警方在通缉她,没查到出境记录,应该会很快找到。”
“可是酒店的人为什么说你去了天台?”
“警方调查后发现,没有人真的见到了我,只是人云亦云地听说我要了天台的钥匙上去了。”
“怎么回事?”石伽伊奇怪道。
“这是警察的工作,我们今天不说这些了。”
石爸爸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但见到石伽伊开开心心地牵着霍景澄回来,叹了口气,骂了句:“臭丫头。”
林止和江启跟着附和:“臭丫头。”
林小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学道:“臭丫头。”
“嘿,臭小子,找揍啊?”石伽伊一把抱起林小风,捏他的脸蛋,“我不敢打他们还不敢打你?”
“后妈回来太好啦,我不喜欢和男孩子玩,我喜欢和女孩子玩。”林小风伸着小短胳膊抱住石伽伊的脖子。
几个人都被逗笑,霍景澄警告似的冲林小风扬扬眉:“松开。”
林小风抱得更紧了。
石伽伊再次耐心地纠正他:“叫干妈,不然叫姐姐也行。”
林小风一歪头,想到什么:“梦里有个漂亮姐姐让我叫她妈妈呢。”
“哈哈哈,我们小风想妈妈啦?可怜的小家伙哦。”石伽伊好笑道。
林止垂了眸子,将儿子从石伽伊怀里接过来:“妈妈挣钱给小风买玩具去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那边正上演家庭温馨剧目,霍景澄却若有所思地问:“小风,你梦里的姐姐长什么样?”
“漂亮。”林小风说。
“长头发还是短头发?”霍景澄又问。
林小风伸手去摸石伽伊头发:“绑在后面。”
石伽伊疑惑地看向霍景澄:“怎么了?”
这人怎么和小屁孩还聊起了梦?
霍景澄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拿出来看了下来电,又看了眼林止,转身去接:“喂?”
林止像有感应一样,看着霍景澄的神色,对石伽伊说:“是赵小雨。”
“你俩……”石伽伊想问他们有没有和好,但看林止的神色便猜到了,转而问道,“有没有和好的可能性?”
林止摇头:“好几天没见到人了。”
霍景澄挂了电话,看向石伽伊和林止:“下午约了赵小雨,我们一起去?”
石爸爸虽然是个知识分子,但多少也有些传统的讲究,石伽伊被刑拘期间穿的衣服和用的东西全都扔掉了,又逼她用柚子皮泡的水泡澡去晦气。霍景澄这个相信科学反对迷信的大律师竟然积极帮忙去买柚子,石伽伊无语到直翻白眼,觉得他讨好老丈人的目的太明显。
结果就这么一折腾,石伽伊洗干净了自己,换了新衣服,补了个淡妆,就快到与赵小雨约定的时间了。
出门时,江启抱着林小风送他们到电梯口,江启贫嘴道:“伊伊啊,瞧你这焕然一新的,希望这次成功历劫后能重新做人啊。”
“要是你和林小风消停点没丢了,我也不会历这个劫。”石伽伊呛回去。
林止本来因为要见到赵小雨正紧张呢,突然又被这两个人逗笑。
霍景澄却不太高兴地对江启说:“你不许叫她伊伊。”
“我从小就叫她伊伊!”江启不服。
霍景澄“哦”了一声,说:“以后不许叫了。”
江启被噎得难受,还想说什么,林止赶紧按了电梯关门键:“闭嘴吧,你说不过他。”
江启想起那天法庭上把石伽伊气得掉眼泪的霍景澄,选择了闭嘴。
见面地点是赵小雨定的,在铜锣湾时代广场附近的一家有着航海主题风格的餐厅,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所以店里没什么人。他们三个人到的时候赵小雨还没来,石伽伊拿着菜单随意地点了点西式餐品,嘀咕着:“难道赵小雨不是为我接风吗?她知道我不爱西餐的。”
霍景澄折了餐巾放到她腿上:“她喜欢吃这家,这次先依她。”
“那晚上你陪我去吃夜宵,有老北京火锅吗?”石伽伊特别想吃,在瑞典的时候就想吃,到了香港这么久也没吃到。
“我们可以在家做,”霍景澄想了下,说,“缺的东西我让人去买。”说着,拿起手机拨了助理电话。
石伽伊听他吩咐助理去买的东西,惊讶地发现,他家什么都没有,几乎缺了全部。
“你让女孩子买那么多东西?”石伽伊说。
“她会想办法的,她总有办法的,毕竟也从我这里拿了很高的工资。”霍景澄理所当然地说着,“可能买不齐你喜欢吃的食材,也没有东来顺那么好吃。”
石伽伊使劲儿摇头:“能吃上我已经谢天谢地了,supper霍,霍boss!”
林止看着两人,一个温柔宠溺,一个活泼开朗,一会儿轻柔低声地说着话,一会儿又俏皮地夸赞对方,在安静的店里轻轻回荡,普通的下午普通的餐厅,两人的笑容和低语让氛围变得祥和又幸福。他不自觉跟着笑:“你们俩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石伽伊古灵精怪的,有点小任性,偶尔贫嘴,霍景澄一如既往的安静,依旧无条件依着石伽伊,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星星不敢摘月亮地惯着,还是喜欢盯着她看,有时候能静静地看好半天不移开眼。以前的石伽伊也习惯他这样,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会很敏感地快速察觉,会脸红,连带着耳朵都红。这时候霍景澄会移开视线,会勾着嘴角不动声色地笑,有点小得意。
就在林止后悔自己跟来找虐时,赵小雨终于赶来。她见到林止,愣了一下,立刻又自然地打招呼:“不知道你也来,应该再打扮得美点的。”
林止帮她拉开椅子,对她的撩拨假装免疫:“你要是少撩我几下,我早就结婚生二胎了。”
要是在以前,赵小雨一定继续嘴贫地说她更得加把劲了,但此刻,她竟然没说话,脸上挂着得体又略显刻意的笑容,对霍景澄和石伽伊说:“点吃的了吗?”
“没点多少。”石伽伊说。
见赵小雨不接自己的话,林止又说:“躲了我好几天了吧?不至于吧,不跟我回北京就不回呗,我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赵小雨坐得直直的,复杂神色一闪而逝:“没躲你,确实很多事要处理。”
林止没再与她争辩什么,喊服务生拿了菜单来,让她点东西。
石伽伊见赵小雨也不和她寒暄,主动道:“赵小雨,替我高兴一下啊,伽爷我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霍景澄帮你打官司,我本来就没担心。”说话间,赵小雨熟练地点了几个菜品。
“嘴硬,那天我看见你了,坐在旁听席,紧张得脸色惨白。”石伽伊说着,问霍景澄,“对吧霍景澄。”
“那天我哪注意别人了。”霍景澄说着,看了眼赵小雨。
赵小雨始终没抬头,依旧翻着菜单。
霍景澄说:“差不多了,伊伊刚才点了几个了。”
“吃一口少一口,我今儿个可得吃个够。”赵小雨嘟囔着。
她这话,只有霍景澄听懂了,于是没再拦着,挥手喊服务生:“你们这里的菜品,每一个都上一份。”
“吃不完,浪费。”石伽伊忙阻止。
霍景澄改口:“半份。”
林止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赵小雨和霍景澄都不对劲,霍景澄除了对石伽伊,什么时候宠过别人。他压下心慌,问赵小雨:“你要干吗去?”
“出远门。”赵小雨扣上菜单,扔到了一边,平时喜欢吃的那些菜品这会儿看全都没什么胃口,一点品尝的欲望都没有,她叹了口气,“感觉我也吃不太下。”
石伽伊嘟着嘴:“所以就要去吃中餐嘛。”说完,她注意到林止冷着脸不言不语的样子,有点心疼自己老师,轻咳一声,假装闲聊开口道,“赵小雨,虽然霍伯伯现在离不开人,但又不是离不开你,什么样的恩情这几年也该还完了,让霍景澄跟他爸爸说一声,你跟林止回北京呗,你忍心看林小风一直没妈吗?”
赵小雨没回答石伽伊的话,却抬头看霍景澄:“你没跟她说我的事儿?”
“没和任何人说,”霍景澄说,“你可以自己告诉他们。”
“什么事?”石伽伊和林止心里同时一咯噔,紧张起来。
菜品陆续被端上来,几个人一时间都没动。四个人的餐桌,只有碗筷的声音,静得让人心慌。
赵小雨率先拿起刀叉去切牛排:“霍景澄去医院时碰到我离开,他把石伽伊的项链给我了,让我找珠宝铺帮忙修理。”
石伽伊迷茫地看看她,看看霍景澄,消化着这个消息。林止的反应比她快,几乎在赵小雨说完话,他就死死地盯着她:“那天你去了酒店的天台?”
“江启那个脑残连个孩子都看不住,霍景豪从孙雯雯那里听说林小风是我儿子,他以为小风是我和霍隽生的,气急败坏地以为又来了一个跟他抢夺财产的小杂种。于是,那晚,他给我打电话说小风在他那儿,我就去了。”赵小雨切好牛排,却没吃。
霍景澄想起小风嘴里那个让他叫妈妈的漂亮姐姐,问:“后来是你把小风放到石伽伊房间门口的吧?”
赵小雨点头。
风雨交加的那晚,她在走廊尽头等着保洁发现小风,看着常来打扫的保洁将小风送进房间才走。
“他让你去干什么?”林止嗓子发紧,喝了口水,才问出声。
“可能是要杀我吧?孙雯雯帮他偷了麻醉剂,他要给我注射,反而让我得逞了,”赵小雨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回忆着,“我搞不懂,他要是想弄死我可以直接动手啊,用什么麻醉剂?”
“嫁祸给我,”霍景澄解释说,“一箭双雕。”
赵小雨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嫁祸?”
“破坏酒店电缆线导致监控失效,让孙雯雯假装服务生以霍小公子的名义去要钥匙。霍景豪的身形本来就和我相像,昏暗环境中很容易骗到人,这样,去到天台的人,就只是我和你了。而且以我和石伽伊的关系能轻易得到麻醉剂,那么,你死了,我就是凶手。”霍景澄三言两语说完,接着补充道,“杀人动机是你分得了霍氏的房产以及店铺让我不平衡,也可以是我为死去的母亲抱不平,毕竟很多人都认为你与我父亲关系匪浅。”
“原来是这样。”赵小雨恍然大悟,随即恨道,“霍景豪这个贱人,我就应该早弄死他。”
林止抓住赵小雨的手,紧紧地攥进手心,脸色惨白,眼圈通红地看着她,那样担心和惊慌:“小雨……”
石伽伊撇着嘴咬着唇红着眼眶看着她,恨恨地说道:“怎么办呀赵小雨,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认罪伏法呀。”赵小雨说得轻松。
林止脸色越发苍白,他扯着她的胳膊,急道:“警方还没查到你,走吧。”
“想啥呢,早晚能找到躲起来的孙雯雯,她虽然没在场,但知道霍景豪的计划,我也很快会被她供出来的。”赵小雨往嘴里填了块快冷掉的牛排,觉得食之无味。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霍景澄问。
赵小雨点头,经过几天时间,似乎看开了,说道:“安排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就去警局。”
林止不死心地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自首,他帮我辩护,”赵小雨指了指霍景澄,“挺好的办法。而且霍景豪是自己掉进泳池的,顶多治我个见死不救罪。”
“赵小雨你别装不在乎!”石伽伊抹了把眼泪,为赵小雨心疼又替她惋惜,“还有,你不应该看着他死的,因为他去坐牢,不值得。”
赵小雨没解释,摇了摇头,只说:“恨到极致,不踹一脚算是我善良了,还救他?”
霍景豪和赵小雨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没有大的矛盾,霍景澄看着赵小雨释然的笑,突然问道:“你母亲的死和他们有关?”
赵小雨猛地看向霍景澄:“你知道?”
“猜的。”
她没再说话,收起了那无所谓的态度,也不再强颜欢笑,只道:“是孙雯雯受霍景豪指使,你们都知道,当医生的,动点手脚还是挺容易的。”
“你应该早告诉我的。”霍景澄叹了口气。
“说什么都晚了,行了,我走了,”她站起身,将手从林止手中抽走,“这几年也没留什么钱,幸亏霍先生可怜我,给了我几处房产,我都留给小风了,这么看我这个当妈的也不算太冷血无情。”
林止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不要。”
“又不是给你,”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还没死呢,霍大状帮我打官司,判不了死刑,你开心点。”
林止扯了下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这是强人所难。”
赵小雨吸了下鼻子,弯腰去抱林止:“林止,还能见到你真好,不是不想跟你回北京,而是想给我妈一个交代,明明手术挺成功……人咋就说没就没了……”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在林止伸手回抱时,站直:“别告诉小风,他妈妈是个杀人犯。”
赵小雨没让任何人送,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离开了餐厅,独自去了警局。
林止一言不发地坐了十多分钟后,也离开了餐厅。
本来开开心心出来的石伽伊,红肿着眼睛跟霍景澄回了家。助理借用了秘书这个劳动力,正在往家搬火锅的器具和食材,石伽伊没有心情吃,特别愧疚地对助理和秘书说“抱歉”,霍景澄让他俩拿回家吃去,两人不敢问也不敢说,又吭哧吭哧把东西全搬走了。
石伽伊躲在被窝里哭了半天,霍景澄隔着被子抱着她,没有安慰,也没劝说,他知道石伽伊什么都懂,但悲伤和难过是人之常情,无法自控,所以,他无声陪伴着她,始终也没有对她允诺会帮赵小雨到哪一步,到最后,只说,会尽力。
傍晚来临时,她抱着他的枕头睡着了,脸颊还带着泪痕,哭得腮帮有点红,噘着嘴喘气,梦里嘟囔着赵小雨的名字。霍景澄去吻她,让她不许说话,让她好好睡觉,睡着的石伽伊倒是真听话,不再乱说梦话了。
霍景澄抱着她睡了一会儿后,起床煎了牛排,喊不醒石伽伊,便自己吃了晚餐。
后来石伽伊是被饿醒的,醒来发现床另一侧没有人,蒙了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那种惊恐的感觉袭来,让人不寒而栗。
她下床撒腿往外跑,客厅也是昏暗的,没有灯,扫视了一圈,看到书房的灯亮着,门缝后是暖黄的灯光,还有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石伽伊趴在门上,听出是霍景澄的声音,一颗心算是落回了心窝。她扒着门缝,准备吓唬一下霍景澄时,突然听到他对着电话说:“孙雯雯从澳门被逮捕了,赵小雨去自首了,何曼思,你还要躲在家里不出门吗?”
震惊全港的霍景豪溺死案经过几个月的调查搜证、法庭审理,终于在炎夏来临前结案。
赵小雨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帮凶何曼思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案件宣判那天,去的媒体不比石伽伊庭审那次少。毕竟,何曼思的身份太过于吸引人,何氏豪门千金、霍氏亿万儿媳,到头来,竟然是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
这天,一直以铁血手腕著称的何曼思的父亲难得地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是自己害了女儿,如果当初她不想结婚时他同意,如果那天她闹着要离婚时他也同意,何曼思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那天,何曼思提出离婚的要求被她父亲无情驳回,何曼思气得在家哭了一场。雪上加霜的是,Joan来挑衅,发了霍景豪带着孙雯雯去酒店的照片给她,嘲讽她捉奸没捉成还挨了老公打,结果鸡飞蛋打,自己老公和小三打得更加火热了。
何曼思怒火中烧,跑去酒店准备捉奸拍下证据再来找她爸爸商量,却无意间撞见了和霍景豪撕扯的赵小雨,在老公和死对头之间,她选择了后者,两人合力制服了霍景豪,当他因为麻醉剂生效,失去意识滑落进泳池时,何曼思愤恨地说:“让他死。”
而等她从极度的愤怒与憎恨中反应过来时,霍景豪真的死了。
远在瑞典的石伽伊看到新闻后,打电话给霍景澄,他正从庭审现场向外走,并且十分有经验地躲避了记者的围追堵截钻进了路边的车子中。
“你怎么知道何曼思也参与其中了?”石伽伊太好奇了,甚至一度觉得,霍景澄不当律师可以去当警察。
“瞎猜的,霍景豪出事后她一直没出现,不像她的性格,而且听说她发了几天高烧,推测可能淋了雨,也可能是被吓的,还有重要的一点……霍景豪虽然吃喝嫖赌的,但赵小雨那小身板面对他真的是毫无胜算,除非,凶手是两个人。”
石伽伊再次受教:“景澄哥哥,您这哪是瞎猜,这是推理啊。”
“谈不上推理,就是瞎猜加试探。”霍景澄说着话,解开西装扣子。
那位代驾大叔已经成了他的司机,见他坐好,启动车子后询问道:“霍先生,去律所还是回家?”
“去机场。”他说。
“你去机场干吗?”石伽伊从电话那边问。
“飞斯德哥尔摩。”
“呀?”她惊喜道,“来找我?”
“嗯。”
石伽伊刚高兴一下,突然又疑惑道:“不是啊,霍景澄,我后天放暑假就回北京了。”
“我到那儿后再跟你一起回北京。”说完,他语气稍微郑重了一下,“伊伊,我带齐了证件。”
“当然要带齐了,不然人家不让你入境呀。”石伽伊随口道。
“我是说,结婚所需要的证件。”
“啊?”她大脑瞬间死机了。
“石爷爷去婚姻登记处问的,与港澳同胞结婚都需要什么,我一一准备齐了。”把石爷爷抬出来,应该不会被拒绝吧,他有些忐忑地想。
“啊……”石伽伊依旧愣愣的。
霍景澄心怦怦直跳,刚才在法庭上舌战群雄时都没这样,他以为石伽伊不愿意,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伊伊,你可是收了我的戒指的。”
“嗯嗯,我不抵赖,”石伽伊应着,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随即转身和别人说话去了,“淑慧,我问一下啊,我们学校允许在校期间结婚的吧?”
隔着手机,霍景澄都能听到袁淑慧那失控的、兴奋的尖叫声……霍景澄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了一会儿,又贴近,轻轻地唤她:“伊伊啊。”
“在呢。”
“我查过了,可以的。”他眉眼弯弯的,心情大好,“你问我就好了。”
“嗯,我也问到了。”石伽伊傲娇地哼道,“既然可以,那就可以吧。”
既然可以结婚,那我就可以和你结婚。
司机一直竖着耳朵听,听到这儿,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好心情地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
外面炎炎夏日,湛蓝天空万里无云,司机结束了他的小曲儿,感叹道——
香港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