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完全没能说过朱局长的教授们当然只得打道回府。

朱局长的办公室距离科技大学很近, 教授们是直接走过来的,因为数学学院和科技大楼新楼相近,大家回去和来时一样是同路。

走在一道的教授们, 现在是复制粘贴般地失落神情,各自长吁短叹着。

偶尔有出校的学生路过,在发觉这里全是教授后便连招呼也不打, 迅速地转身撤离,恨不得能有多远离多远。

走了好一段,数学学院院长按捺不住了:“你们就这么打算这样顺着她决定?不再说说了?”

他的话里没有指明,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指的是谁。

许教授摇了摇头, 苦笑:“这能怎么劝?我们刚刚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劝劝老朱, 指望他去干涉,可真要倚老卖老, 我们可干不出这事,我看你可得多学学以前先人的好文章, 古代人都知道不能仗着年长随便指手画脚,知星能做项目负责人,靠的是她自己的能力, 我们能建议,可不能要求。”

他们这回之所以来找朱局长倒也没什么私心, 只是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总觉得术业有专攻,光刻机这一是还没研究到头, 二是深耕下去尚有不少值得探究的技术, 宁知星大可以在这行业耕耘一生。

可这也就是一时冲动,仔细想想,知星本来就是研究的项目多, 门门精的类型。

这要真细想下去,没准他们真拦成功了还就耽误了国家铁路技术的发展呢!

何教授:“你还说我们,你自己怎么不劝?”

数学学院院长被这么一怼,也不好意思了:“那这不是劝不动吗?”

说到这,他就有些羡慕了,这宁知星的好相处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而他们学院的肖烨嘛……则是完全的特立独行派,和他相处的时候,那是不能有半点含糊、说话的艺术,必须得完全直来直往。

不过这么说并不代表肖烨连基本礼貌都不懂,他只是和人的界限感很强,相对喜欢自己待着,很少麻烦别人,和他相处很轻松,不过也仅限于相处,一旦你想要和他稍微亲密点,便会感到他身边围绕着的越不过的膜。

最早吧,他作为数学学院院长还想着不能耽误这么个好苗子,他恨不得把自己毕生交际功力传给肖烨,好让肖烨会人情世故,最好是直接八面玲珑。

尤其是之前肖烨跟着国内那位数学界大牛出国交流的时候,他更是交代了个没完,既希望肖烨能够在大牛那好好刷脸,最好是能和那位大牛有个师徒名分;又希望他在国外的时候不要太过耿直,多认识几个学界的知交好友。

他所有劝说的这些,肖烨全没用上,数学学院院长本来还着急呢,可后来他才发现,肖烨已经凭借自己的才能经营起了人脉,现在每个月肖烨这都能收到来自国内外的信件,寄件的人大多是海内外在数学界小有名气的学者。

他这才恍然发现,对于有的人来说,不社交也是社交的一种。

只是在之前那么多事情的对比之下,肖烨同宁知星的来往便显得神奇了起来。

这难道是天才和天才惺惺相惜?又或者说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他们来往的时间长,便做到了破冰?

可他偶尔观察到两人交流的时候,好像总是肖烨更主动一些。

何教授:“你都劝不动还指望我们劝动啊?”

他顶了数学学院院长一句,这便有些迁怒了,虽然吧他们心里有数,这是知星去拐的肖烨,可这肖烨不是能不答应嘛?知星是不会有错的,错的一定是别人。

呛完了,宁知星实验组的教授们对视着便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丝毫看不出年纪。

“诶,你们怎么忽然走得这么快?”数学学院院长有些懵,好好地走着路,怎么还来了个突然加速的?

“我们忙得很,回去还有实验,而且还有要事得做!”许教授耐心地给了个解释,“实验室这边我们都离不开,我们问过知星,她说到时候只和肖烨一起去,我们这不得找认识的朋友关照关照她,这种大会,大家各执一言的,有时候还有人在会上直接吵架,这可不行!”

他还没说关键,他一定得和好朋友们强调一下,到时候帮着看看阿星,可别让她被别人拐走了。

刚刚还说着不能过度干涉的他们这会已经迅速地操心了起来,生怕宁知星出门一趟受委屈。

何教授现在不干行政活一身轻松,拉着许教授便示意他加速。

宁知星虽然自己不爱运动,可对于教授们的身体健康很是上心,新旧实验大楼下面都有他们实验室自己做的简单健身器材,教授们也在宁知星的要求下定期参加了强身社的锻炼活动,现在走起路来可比每天蹲在那看书计算写报告的数学学院教授们要快。

人走得太快,这距离一下就被拉开了。

学校大门用来入门识别的系统自打启用后一直在升级,从最初的效率不够门数来凑,入口处一口气搞了五台机器有时高峰期还要排队,到现在的IC卡即差即识,高峰期只要五台全开基本都能顺畅运行,全都仰赖于宁知星项目组的自发升级。

作为甲方的学校,其实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倒是作为乙方的宁知星项目组一直在主动自发地投入研究,他们通过记录出现的问题和大量的数据喂养反复更新升级,现在已经有不少单位来这了解情况,打算在他们那也安一个了。

眼见许教授和何教授带着他们那堆项目组的人消失在门后,数学学院院长脸就黑了。

真是的,搞得好像谁不着急一样。

“太宠了,这还说不干涉呢!比人家爹妈管得都还多。”

他委屈!他甚至都不知道肖烨要去参会的事情,虽然他心里有数,等到真要走前肖烨肯定会请好假,可问题是这个吗?他要的是个态度。

听到这话的教授略一蹙眉,本想反对,可略一思索还是决定要哄一哄明显今天受挫严重的院长,哄哄吧。

“院长说得对,你就不一样了,你肯定不会干涉什么。”

“你这说的像什么话?”院长立刻反驳,“我们这情况能一样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肖烨他不大会和外人相处,之前大家还没熟的时候,我们院里还有一两个老师觉得他恃才傲物,你没听那些教授说吗?他这回出去和往常不一样,那可是会在会上大吵的。”

“数学的对错一般来说,总能说服彼此得出一个结论,可他现在研究的那些能一样吗?大家各有考量,这种得不出正确答案的讨论最烦人。”

“所以,您的意思是?”

数学学院院长义正言辞:“我当然也得回去联系人了,我得让认识的人多照顾他,提前把他的情况和大家说一说,以肖烨的个性,这要是被别人欺负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

这还说人家宠呢?自己有好到哪里去吗?

不过教授说得对,是该找人只会一声。

……

原定好要参加年后举行的货车加速和道、铁路规划大会的教授们有不少都收到了来自朋友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们有些懵,毕竟打来电话的教授们之前主要研究的方向和他们不太搭嘎,本以为是闲聊些别的,却不想他们直入正题,立刻就谈到了那场大会。

经历了多个电话袭击,人缘最好的那几位教授已经总结出了通话的关键。

这马上要召开的大会上,有一位被推荐来的科学家,是科技大学少年班的学生,同时也是国内现在年纪最小的博士兼科大教授,对方叫宁知星,这回来还带上了他们科大的另一位天才数学家肖烨,两人都是正儿八经要带着方案来参会的。

这两位有不少共同点,都年少且聪明、都有不少的研究成果、都很受周围的同事老师关心,打来电话的教授们车轱辘强调的头一点,就是希望多关照一下他们家的未来之星。

不过关于宁知星,被三令五申的重点是得全方位保护,不要让她被人挖角。

另一位肖烨呢,重点则是他不会讲话,要是说话太直接,不懂婉转也请多多包容。

两人是人都还没参会,就已经在要参会的教授们心中留下了独一无二的印记。

在把这两个名字深深地刻入心里的同时,教授们的心中也生出了些荒谬感。

这些打来电话的教授们,怎么说得好像这两人初次参会就能掀起巨大波澜一样?而且还说得像是他们不会照顾新人一样。

再说了,他们有这么见人就挖吗?他们有这么容易生年轻人的气吗?

这可就想太多了。

有两位这次参会的教授私下就这事打了个长长的电话,在电话快到结束的时候,他们忍不住说出了心声。

“这就是隔行隔重山了,他们怎么能懂,我们比谁都更希望有人能在这场大会上掀起波澜呢?他们哪懂我们动辄就是十年、五十年规划,就现在铁道部能给的经费支持,谁来都翻不出浪。”

“是啊,他们着实是想太多了。”他很是唏嘘,“可不是什么行业,都像是他们所在的行业那样,一个不怎么用钱,一个随便就能要来钱。”

“……哪这么容易,想要真正地改变眼前的这个局面,除非来的人既能在官方上说上话,能要来政策支持和经费补贴;还要能擅长和国际交流,了解国际上的前沿技术;又得在国内的钢材行业有一定人脉,能够排上队购买上足够的原材料……”

“你这还没说完,有这些还不够,关键这个人还要懂技术,她要能突破之前的技术难点,同时呢,她还要懂经济,能最起码改善一下国内铁路后继无力,不但不盈利还倒贴钱的现状;这还没完呢,我们国家的地理、人口情况之复杂又是个问题,道路的设计网络的搭建,同样是难点中的难点,这样的人才国内之前少有,国外都不多,他还得有从零开始的能力……”

补充着补充着,两人便都笑了,只是这笑容里都掺杂着些苦。

“天时地利人和,我们是一个都没有,这怕是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人,真要有,就是他们给我打一万个电话,这多年情谊不要了,我也要挖人到底,可会有吗?”

“道路漫漫,共勉吧,我们只能尽可能地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剩下的那就听天由命吧,至于他们的瞎操心,这也没事,多两个年轻人对咱们的研究方向感兴趣这也很好,代代相传,没准那一代天时地利人和到了,那就真的是一夜乘风起了。”

……

当把每天的所有时间都分配清楚后,这对于不少人来说有些漫长的一天便会显得格外地快,好像只是眨眨眼的功夫,一天便结束了。

在不知不觉间,春节便近在眼前了。

虽然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可宁知星并没有忽略春节的存在,毕竟随着实验的推荐,他们项目组的研究人员越来越多,平日里同几个工厂的来往也很紧密,大家便也免不了地受到节假日的影响。

项目组里稍微有年纪的教授都非常在意春节,对于他们来说,节假日是华夏传统文化的延续,不可忘本,饶是实验再紧张,他们也抽出了身准备。

这也是因为在寒假,否则学生们一定早早就发现了研究所的巨大变化。

新的实验大楼窗户面积很大,现在每一扇窗户上都贴了窗花,说起这窗花还有个趣事,有位教授家里有剪窗花的传承,他这便感慨了一句A省省城市场上能买到的窗花数量太少,不够喜庆,便琢磨着搞了个简易窗花切膜机。

这切膜机的模具尤其需要费心,当时这机器设计图样做好便委托给了宁知星老家的机械厂,模具最早的版还是宁振伟打的,多年做木艺的他,对于国内这些传统的花样很是熟悉,最后寄回来的模具比教授提供的还多了四个。

只是吧这个切膜机有个缺点,那就是一次进纸有限制,纸张要是太少,连取纸都不方便,教授一时见猎心喜,这便直接印出了一大批,把新旧两栋实验大楼的窗户全都贴上都还用不到十分之一,最后没办法,教授只得拜托本地的强身社同学帮忙免费派送,宁知星家里现在也贴上了。

实验大楼和实验室的门上也都贴上了春联,这春联是宁知中写的,他自打开始写书后,每年都有好些认识的人来求春联,据说这是在要作家的墨宝,还说能沾沾文气。

宁知星懒得写,便央着哥哥写了几对,贴上去后,好几个教授都说自己写论文的思路变顺畅了,不过对此宁知星倒是不置可否,只觉得这应该是心理作用。

除了这些外,实验大楼里还挂上了不少教授们琢磨出来的过节玩具。

当时看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过节用品时,宁知星难得地后悔起了自己当初建议教授们在实验疲惫之余放松大脑,研究一些感兴趣的东西。

主要是当时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她也没想过教授们会研究这些啊。

按了开关延时吟唱的人工鞭炮,自打闪光,放在地板上的款式还能在地板上舞动,甚至会模拟着放鞭炮的现场,把储存在内部的红色小纸片喷射出来。

会自动旋转的红色灯笼,花样各不相同,红光的穿透力感觉能到对面的邻居家。

孩童可以玩的模拟放炮小玩具,丢在地上会喷射出烟雾并且发出炸裂的声音,还有一定的冲击力,可以吹起一层细沙。

人造发财树,枝叶上设计了红灯和金灯效果,上面挂的红包被取下来的时候便会播放录好的恭喜发财。

自带开花效果的可循环香烛。只要添灯油便可以每年循环利用,还会唱国歌。

……

其实有不少类似的道具宁知星在后世都看过,顶多是功能上略有差异,可关键是这氛围感,宁知星这段时间每天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回头看实验大楼都会被吓到,整栋楼红光幽幽,在夜晚的时候给人一种莫名的渗人感。

可偏生这些产品还都挺好卖,实验室帮忙找生产厂商,牵线让对方以低价出给学生,今年学校学生放假时回家,那每个人都大包小包,宁可衣服都不带,也要带货回家,目前收到的反馈,是不少学生都靠这赚了一点。

听到这消息,宁知星便也跟着开心了,虽然吧偶尔会觉得实验室的风格奇奇怪怪,可只要大家做的是能帮到人的好事就好。

“小宁,春节快乐!”

在宁知星发完自己带来的最后一个红包时,她那本应该空荡荡的袋子却又满了,装的都是实验室教授们回给她的红包,这红包大家说好了,都有上限,只是互相讨个吉祥。

注意到教授的微妙眼神,宁知星便知道肖烨来了。

以前身为实验室一份子的肖烨,每次来实验室教授们都很欢迎,主要是有不少大家实验中犯愁的数学问题在肖烨那总能被轻松解决。

可这样的局面,自打上回宁知星拉着肖烨下水后便不复存在了,教授们现在每次看着肖烨都像是在看一个坏人,好似肖烨当初拒绝了宁知星,她就会放弃一样。

当然,这其中还有几分是在埋怨肖烨和她老在休息日工作一天。

宁知星摇了摇头,嗔怪地看了眼教授们,她知道教授们只是故意摆张脸,其实也没真怪肖烨。

她拿上了东西,便笑呵呵地和肖烨出了门。

今年肖烨没能回家,一是为了不耽误他们俩的研究,二是因为肖爷爷“跑”了。

肖爷爷受邀参加了国家的一个军工保密项目,负责机械零件的生产,为了保密,他必须得在那个基地呆至少一年,对于肖爷爷情况很了解的宁振伟在征询了家人的意见后便邀请了肖烨回家过年,最近几天肖烨便在宁家楼上的客房住。

“新年快乐。”宁知星熟练地把自己准备好的红包往肖烨的手上一塞。

肖烨:“新年快乐。”

看着出现在手上的竖版文件夹,宁知星有些意外。

“这是新年礼物?”

“对。”肖烨在宁知星开始阅读时,便接过了宁知星手上的东西,“这段时间在计算的时候,我有了不少新的灵感,正好这几天前面的计算工作结束,我就把论文整理出来了,这篇论文和咱们做高铁网络建模有一定交叉,不过实际运用会更广,我保留了我们还未公开的数据,选用了别的例子。”

宁知星看得挺快:“那你们院长肯定要开心坏了。”

“是挺开心。”肖烨认可道,“他挺着急,说是春节可能要耽误投稿,但这事不急。”

“除了这个外,我对于咱们之前卡壳的两个计算问题也有了些新的思路,现在还没整理好,这两天梳理好了和你说。”

宁知星抱着文件夹眉眼弯弯:“这是目前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没耽误好友的研究,同时他们自己的研究也很顺利,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两人聊着已经写了一半的报告走得很快,好像都没聊多久,便已经到了家门口,这样能直接走路回家的经历宁知星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体验到,原先这段路总是郑婧婧开着车载她来回的。

不过就在上个礼拜,郑婧婧便正式撤离了,据她所说,那就是之后宁知星的安全防护还会继续,不过已经不需要这么贴身级别的保护,当然,宁知星要外出的时候,她还是会出现。

知道这个消息的宁知星很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国内对于间谍活动的打击一定很顺利,好事总是一桩跟着一桩。

家里的门是敞开的,还没到家,便能闻到里面传出来的炸货味道。

院子里宁奶奶正在对着巨大的锅挥斥方遒,爸爸和妈妈蹲在墙角洗菜,时不时地说着什么。

二叔笑眯眯地站在小叔身后,小叔一脸郁闷,哥哥看着这副场景,笑得前俯后仰。

“我回来了!”

这个春节真好,好事一桩接着一桩。

……

在国人快乐过年的时候,远在他方的境外势力正在强烈的冲击之中。

他们的人……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