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九兮看着闻棠这小财迷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最初他见着闻棠以一己之身同这垄断鹤邺水产生意多年的沙大户家做买卖之时,还着实是为她捏了把汗,总担心这丫头会吃亏。
可谁曾想,到头来她却是那个扮猪吃虎的主儿,这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闻棠见韩九兮好半晌都没说话,便开始同他计算起了得失来。
“大人你想想,修建这码头,动用的是府衙的人,而往后驻守,明面儿上却是鹤邺城外的那些驻军。”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看已经在客栈堂中忙活开了,暂且没有注意到二人这厢的红玉一众人,又凑近韩九兮的耳边神秘兮兮地道:“若江东王事败,他大可抽身走人,对此处的一切只作不知,可你这鹤邺太守,还有领着驻军的司马大人,却是首当其冲要被朝廷问责的,这可多惨呀!”
韩九兮认真地听着,却越听越觉得心惊。
这丫头竟连这层都想到了,真是不简单啊!
他看向不远处码头上正四处走动,做着最后的检查督工的那些官兵,再转回头来对着闻棠之时,面上已然是一片正色。
“那依你所见,该如何做,才能让我同司马往后能顺利脱身呢?”
闻棠眨了眨眼,对着韩九兮狡黠一笑,“江东王是皇家人,若是他咬死不承认,你们就脱不了身。既如此,那就只能强行将他拉进来了。有了证据在手,往后
他若是真想要卸磨杀驴,亦或是推个替死鬼出去,想必也得掂量掂量咱们手中的牌。”
韩九兮听了闻棠这话,独自低头沉默了许久。
他回头瞧了瞧,见身后的堂中,红玉一众人还在来回忙活着,又恐他与闻棠的对话被人听了去。
他认真思考了片刻,这才道:“现下不便讨论此事,待今日夜间,咱们再细说吧。”
韩九兮说完,便将闻棠留在此处继续招呼众人打理客栈,独自一人坐着马车返回了府衙。
这一路上,他心中都忍不住反复斟酌着闻棠方才说的话。
其实早在去岁,江东王秘密到访与他商谈之时,韩九兮便知道他哪怕是再不想应下,恐怕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江东王既然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拉拢他,还将计划和盘托出,显然是不打算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
若是自己当时说出半个不字,只怕过不了多时,便会被江东王寻个由头,安排一场「意外身亡」了。
知道了秘密,却不肯站队,他哪里还能有命在?
于是,韩九兮自从被江东王拉入伙之后,便一直在想法子给自己寻后路。
可如今这计划才进行到第一步,手中可以制衡的牌委实是一张都没有,他原先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可今日听了闻棠的话后,他心中却顿时升起了一丝好奇,甚至都有些等不及想要听一听这古灵精怪的丫头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于是
这日,韩九兮竟头一回没等到点卯下值的时辰,便拉着司马玉回了小院。
还全然不知今日在甘露泉村发生了何事的司马玉一整个莫名其妙,被勉强小跑着才能跟上韩九兮的步伐。
“哎呦韩兄,你慢些!小阿棠说今日做清蒸鲈鱼,你原先又不是没吃过,急个什么劲啊!”
韩九兮对司马玉的话充耳不闻,连脚步也半分都没有慢下来,竟比往日快了一倍走到大豆腐巷中的小院门口。
二人一进门,便见闻棠已经将菜式都一一摆上了桌,可却单独给闻桑盛了一份,叫他好生待在房中吃着。
司马玉一头雾水地看着闻棠这奇怪之举,可韩九兮却登时明白,她这是打算要商谈正事了。
于是,他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只等着闻棠先开口。
可他等来等去,却只见她从衣襟中取出了一张单子,上头详细地列举了各色当季时蔬,以及所需的数量,以五日为一个周期,竟精确到了每日的用量。
韩九兮皱着眉头看了看,又奇怪地望向闻棠,“这就是你说的好牌吗?”
闻棠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当然!”
她伸手点了点那上头写着的菜蔬以及肉类,开口道:“大人你看,这些可都不是便宜的食材,咱们鹤邺这么穷,要靠官府支撑一个客栈的开支,这便意味着往后用在百姓身上的银钱便少了。若是这般,那他们不得造反呐?”
韩九兮想了想,这才明白她
究竟是何意:“你是想让江东王出面供给这些食材?”
闻棠勾了勾唇,笑得颇有些奸诈,“江东王的封地在玥江以东,跑马来回得四五日的时间,他在那边不是没有产业,又缘何要跑来这百里之外的鹤邺来供养一个客栈呢?不论他是出银子,还是供食材,都会留下支出账目。若是交由军需官调配,那这就是不打自招,若是由江东王自己的人手出面,他也难逃干系。无论如何,这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韩九兮认真地听了一通,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可却依旧有些犯难。
他想了想,心中颇有些迟疑:“这般做,是否太过刻意?咱们鹤邺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如何会连这些银两都拿不出来?”
闻棠听了韩九兮这话,却好似早就想到了对策一般。
“那就得看大人哭穷的本事啦!只要让江东王相信,你是去寻他要钱的,便一时间不会叫他起疑。即便是往后他回过了神来,届时往来账目到手,哪怕只有寥寥几笔,也为时已晚了。”
韩九兮听了这话后,久久都没有言语。
而一边的司马玉竟也安静地坐了许久,就这般默默地听着二人的对话,末了还与韩九兮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闻棠将自己的法子献上后,便不再管这事儿,只等着看韩九兮究竟要如何付诸实践。
可没曾想,他倒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猝不及防,就动了个
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