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记忆复苏(二)

林殃看着中年女人将小孩带到熟悉的阳光小区,满是怀旧味道的房子里,家具内饰与他一开始穿回来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中年女人轻柔地抚去小孩脸上的污渍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记得,我叫……”小孩突然顿住,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皱巴巴的,又开始哭起来,“我忘记了……呜呜……”

“不哭不哭,咱们慢慢想。”

“an慢……?”小孩抓紧她的衣袖,睁着湿润的大眼睛,瘪着嘴哭得更大声了。

“哇!蝴蝶……糖……棉花……”

林殃看着哭到打嗝的奶娃娃,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那个人竟然还抹去了他的记忆。

这边,中年女人蹲下身,将人抱进怀里,摸着他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衣服,不是很贵的面料,但也绝对不是随便敷衍。

这孩子是被拐来的吗?

“宝宝,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那还记不记得爸爸妈妈?家在哪?”

小孩已经哭累了,趴在中年女人的肩膀上,闻言,小短胳膊撑起,看着她,作势又要哭,“婆婆说……回家……这里。”

林殃落到实地,在两人身边蹲下,歪着头,目光在中年女人的脸上一一描摹。

这是外婆,捡他回来的外婆……

他看着对方神情逐渐纠结,犹豫片刻,还是抱着小孩往外走。

“宝宝,婆婆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不要,要婆婆~”小孩忽然变得不安,抱紧中年女人的脑袋,看着与自己的距离不断拉小的大门,金豆子又开始往下掉,“不要不要!”

一个对自己完全没有记忆的小孩,在面对于他而言如同怪兽般的未知时,本能地抓住和依赖见到的第一个人。

他记得满满的音,记得家这个字,记得蝴蝶和棉花糖,但唯独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来,家里都有谁。

林殃缓缓站起身,看见中年女人顿了顿脚步,接着又像下定决心般,带着越来越大的哭声走了出去。

待到房门关闭。

他闭上眼睛,一阵拉扯感过后,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化。

警局没去成,他们被一个街边算命的瞎子拦下。

中年女人似乎很信这个,听见喊叫声,她哄着怀里的孩子,走过去。

瞎子朝他们“看”过来,“我看与你们有缘,多嘴几句,孩子哭闹,就不要再坚守自己内心的决定,顺着他,让他好好过几天日子。”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一看就是被人拐到这里的,难不成就不寻亲了?”

“缘分天注,既然现在是相遇就要珍惜。”

瞎子“看”着她怀里的小孩,手微抬,精准地点到他眉心,“再多说一句,他福气太大遭人忌惮,还是换一个名字压一压。”

闻言,中年女人看了看已经不哭,开始抽鼻子的娃娃,默了两秒,恭敬的冲瞎子弯腰,“大师觉得取什么名字好?”

“夫人姓什么?”

“林”

瞎子听后,几乎是脱口而出:“单名一个殃字吧,灾殃的殃,虽不能完全压住,但能保他性命。

如果日后他有什么异常,夫人请尊重事态发展。”

林殃已经听不进瞎子最后说的话了,脑海里只剩下“林殃”二字,和中年女人不约而同地呢喃出声,

“林,殃……”

他一直以为,这是给他带来灾祸的根因,却没想到是寄托了外婆对他的期望,活着的期望。

感受到小孩在轻扯她头发,中年女人回过神,看向他的目光慈爱祥和,“也算是福祸相依。

小殃,我们回家。”

“阳?”小孩并不懂那个“yang”是哪个,但他听懂了“回家”。

“回家,婆婆,回家……”

“既然你喊了婆婆,以后我就是你外婆了。”中年女人抱着他转道往回走,“外婆一定会东山再起,给我们小殃更好的生活。”

林殃停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看不见他们的了,才下意识想跟上去,却忽然看见瞎子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粉雕玉琢,穿着一身酷酷的短衣短袖,小脸面无表情看着祖孙俩儿离去的背影,缓缓倒下。

怎么感觉她很熟悉……

在小女孩倒下的瞬间,他忍不住向前想去扶她,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是本应该带着小殃走没影的中年女人。

她手中提着一袋子苹果,应该是要作为谢礼送给“大师”。

“外婆,那里有姐姐。”

原来的地方,大师已经走了,却不知道何时晕倒了一个小女孩。

她连忙过去,将怀里的小殃放下,去查看小女孩的状况。

林殃收回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现在他的世界观有些坍塌,尤其是亲眼看见“大师”变成了小女孩。

如果说拐走他的人是坏人,那这个“大师”又是哪边的?

这不全是他的记忆,或者说,他一直都是处于上帝视角。

与唐漫依敌对的最后一秒,他的大脑突然被什么轻刺了一下,紧接着便陷入黑暗,再次睁眼就是现在这些,以他为视角扩展开来的画面。

接下来的时间像是被人按了加速,林殃看着中年女人救下小女孩,对方家长不多时便找了过来,是一位很温婉漂亮的女人,为了表达感谢,女人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给了他们。

中年女人只是一看便知道这物件十分贵重,连忙递回去,“夫人,这太贵重了。”

“收下吧,您救了我女儿,我身上也没什么钱,这是最贵重的东西了。”

后来,中年女人推脱不过还是收了下来,“夫人,能告诉我您的地址或电话吗?日后我好上门感谢您。”

“不用了,我今天就会离开茉城。”女人眉眼间似乎总弥漫着淡淡的忧愁,与小殃水灵灵的眼睛对上时,也不嫌脏,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而且这条项链我本来就想扔掉的,如果能对你们有帮助,也是它最后的价值了。”

眼前像是一幕幕的话剧,就连林殃都猜不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时间再次加速,这次画面更像走马观花般,他看着中年女人卖掉项链有了钱,向以前的伙伴一一登门拜访,利用原有的,重新建立起来的人脉,短短两年时间,她真如自己口中说的那般,东山再起。

林殃也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林平淑。

她带着小殃重新回到一线大都市荣津,在那里她是受人尊敬的林总。

两人相依为命,小殃在这里的生活丝毫不比原家庭差,甚至被林平淑养得愈发娇气。

再后来,她越来越忙,等终于发现这个问题时,小殃已经上初中,进入了青春期的叛逆期。

一次闹脾气的离家出走,她也恍然发觉自己老了,陪伴小殃的时间也在不断减少,于是她决定将这些年赚的大部分钱捐掉,带着人再一次回到茉城老家。

在这里,林殃似乎都觉得时间再次慢下,他看着小殃初中毕业,要上高中了,但这时变故发生。

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再次出现,之后,原本阳光活泼的小殃变得沉默寡言,眼睛无光仿佛只剩下一副躯壳,机械僵硬的生活。

见此,林平淑却意外的镇静,每天守在小殃面前,看着他毫无生机的样子,总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多天,小殃眼里突然又有了光亮,但性格大变。

林殃看着这一幕,知道现在的时间线是到了外来“林殃”的出现。

这时,周围的空间景物竟开始慢慢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连带着眉眼慈祥,坐在窗边眺望远处的林平淑。

他忍不住伸手,想去碰碰她,却只能亲眼看着对方散成无数个星光,明明暗暗地消失在眼前。

“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