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抓住!”
“对, 这样就对了!”
“绕回来!往旁边走!哎呀你可真聪明!”
萧青进来时,花宜姝又在训猫。
此时那猫儿脖子上的铃铛已经被取下,换成了一块刻字的玉牌, 白色身子黑色尾巴, 圆滚滚胖乎乎的一小团,背影看着像个毛茸茸的小团子。
“主子。”萧青喊了一声。
花宜姝正蹲在地上和猫儿玩,闻言一人一猫一块抬头, 一个粉面桃腮娇美无双,一个浑身滚圆毛发柔软, 一起眨巴着漂亮的眼睛懵懂地看过来,是个人都要柔软下来。萧青也不例外,她愣了一愣,才笑道:“主子,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闻言,花宜姝愣了一愣, 少女一张鹅蛋脸露出慌张的神色,贝齿紧张地咬了下唇, “陛下说, 这一次是去山上找静王, 我,我有些害怕。”
萧青也看出来了。
她伸手将少女从地上拉起来,对她道:“不用怕, 我会一直跟着主子的。”
花宜姝抬眼看她,对上她笃定的目光,才觉得自己受到了肯定,两步一回头地去了内室换衣裳。
花宜姝一走,白猫就颠颠地跟在了她身后, 从帘子底下钻进了内室,然后被安墨拎着后脖颈抓起来塞进篮子里盖上。
用于隔断内外的是一卷竹帘,安墨透过帘子能瞧见萧青笔直侍立在外的身影,她的个子很高,身穿护卫服时更显得干净利落,而为了今日外出,她又裹紧了胸部,头发用黑色的发带竖起,侧面看上去俊得叫人眼晕。
安墨羡慕地看了一会儿女主的身高,然后一转身,就对上了脱光了衣服的花宜姝,她脸红了一下,“你干嘛不背过身去?”
花宜姝很奇怪,“都是女人,为什么要背过身?”
安墨没她脸皮厚,自己背过身去了。花宜姝正穿衣裳,对上安墨的后脑勺,她了然地笑了一下,“噢,我知道了,妹妹是羡慕姐姐比你大对不对?不用馋姐姐身子,你的也挺可爱。”
安墨:……
她无语地想,之前觉得花宜姝在勾引女主的她一定是个智障,就花宜姝这半点没有羞耻心的样子,她哪里像朵百合花?
篮子里的小猫不满地喵喵叫,还试图顶开盖子出来,安墨把它给按住了。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
沔州城的这一段剧情主要是皇帝找皇叔。李瑜的皇叔李詹在山上结庐而居,编草鞋摘野物养活妻儿,而李瑜和李詹已经十几年未见,十分担心李詹会对他这个突然到访的侄子心怀戒备,为了安抚李詹的情绪,李瑜的臣子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从李詹的妻儿入手。于是李瑜挑选了一个年长些的侍女过去,由女主护送这个侍女先行,而他们则落后一些不远不近地跟着。
而现在,剧情改变,这个人选自然落到了花宜姝身上。毕竟李詹是一定会恢复皇叔身份的,那么他妻儿的身份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李瑜身边没有女人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夫人,自然远比侍女过去更合适。
安墨为什么担心呢?因为原剧情里,这个沔州城的纨绔何楚文不知怎么看穿了女主女扮男装的真相,在山上找人埋伏劫走了女主。但是显然,现在何楚文看上的是花宜姝,万一何楚文把花宜姝给劫走了怎么办?
“他敢!”花宜姝一边戴耳珰一边道:“姑奶奶把他黄瓜剁碎。”
安墨:……
瞅了一眼外头站着的女主,安墨一边哆嗦一边小声道:“放狠话归放狠话,你说你要趁这一次彻底拿下小皇帝,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说实话,花宜姝只有五成的把握。若是换了别人,花宜姝肯定不会去冒险,但对象换成了小处子……花宜姝表示自己可以践踏世间一切艰难险阻。摸了摸安墨担忧的小脸,花宜姝笑道:“我有把握。”
安墨憋了一会儿,憋出来一句话,“那你要保证你能平安回来。”
花宜姝心想不就是去当个说客么?又不是上战场,安墨有必要慌成这样?但她还是点头,“我保证,我不但会平安回来,还会把小处子弄成残花败柳。”
安墨:……这信息量好大啊!
她咽了咽口水,把篮子交给她。
***
到了甲板上时,李瑜一行人也刚刚出来。这一次他身边就带了副统领和两名护卫,其他人都留在船上待命。
看见花宜姝手里拎着的篮子,李瑜目光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花宜姝主动掀开来给他看,“是一些重阳糕,还有茱萸,我寻思今日是九月九,咱们不好空手上门。”
李瑜看了一眼。篮子不大,棉布掀开一半,露出用油纸裹着的块状物,应该就是重阳糕了。他收回视线,点头道:“你有心了。”
【不过棉布上怎么有几根白毛?】
花宜姝不慌不忙地将棉布盖上,心想李瑜的眼睛怎么这么尖?
一行人乘着小船上了岸,再上马车,朝着李詹隐居的那座小山而去。
马车外,萧青和其他护卫骑马跟随,她偶尔会看马车一眼,里头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响,不禁奇怪,难道夫人和陛下平日里都是这么相处的?
她想起那个总是用双秋水一样的美目静默看着她的少女,心道:她本质是个胆小怯弱的,疏忽她一会儿便要惶惶不安,陛下那样冷的性子,她在陛下身边,日子想必不好过吧!
萧青心里开始为花宜姝可惜起来。
而马车内,花宜姝已经被李瑜的心声包围了。
【啊啊啊,突然有点紧张起来,不知道皇叔看见我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很奇怪,曾经的小侄女怎么变成了大侄子?】
【说起来皇叔可真能藏啊!朕找了一年才找到这儿来,耽搁了好多天才查到他跑山上隐居去了,隐居也就罢了,还偷偷娶妻生子。】
【虽然过了很多年了,但朕依旧记得皇叔长得有些像朕,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他的夫人一定很有福分吧!】
花宜姝:……
怀里不离手的篮子忽然动了动,花宜姝立刻伸手进去按住,坐在马车里本来就有些颠簸,她的举动本应当不会有任何破绽。
【嗯?怎么突然……似乎感觉到了雪儿的气息?】
【雪儿,是你跟来了吗?朕就知道你也在想念朕!】
【菩萨你告诉朕,雪儿为什么就不肯接受朕呢?朕委屈,朕不甘心!】
花宜姝:……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别人肉麻到的一天。这苦情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和雪儿是一对被迫拆散的苦命鸳鸯呢!可惜啊,雪儿看都不看你一眼,它啊,独独对我花宜姝情有独钟!
虽然只是一只猫,虽然是一只会到处掉毛的猫,虽然花宜姝一开始并不喜欢猫,但至少此时此刻,花宜姝宣布,从今以后,猫就是她最爱的小动物!
当然,李瑜的感受也不能忽视,毕竟,他可是她心爱的小处子呀!
花宜姝微笑起来,“陛下,妾身给您带了个惊喜。”
李瑜疑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下一刻,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朕看见了什么?花宜姝从篮子里掏出了一只猫?】
【篮子里竟然能长猫!】
【猫怎么会长在篮子里?】
【不对不对,朕想岔了!一定是花宜姝把猫藏在了篮子里!可是那小篮子瞧着也就比猫大一圈,怎么能藏得了那么大一个雪儿?】
天子表面淡定,内心却已经被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震撼到了。
花宜姝心道,你要是看到雪儿能钻进杯子里,是不是要惊得连下巴都掉地上?
她抱着雪里拖枪,言笑晏晏,“陛下,我这两日将雪儿训得可乖了,我叫它往东,它就不敢往西。”
李瑜目光冷静。
【真的吗?朕不信!除非你叫它跳到朕怀里来!】
下一刻,花宜姝对雪里拖枪道:“雪儿,快跳进陛下怀里求摸摸!”
“喵呜”一声,白色小猫伸开爪子往前一跃,奈何猫小腿短,跃到半空力气不够,喵的一声惨叫就跌了下去。
一只大手在半空中接住了它,然后小心翼翼将它捧着它放在了腿上。
见白猫老老实实呆在腿上,既没有惨叫,也没有逃走,那只手微微颤了一下,才试探性地摸向小猫的背脊。
【雪儿没有拒绝朕!】
李瑜目光里微微透着欣喜,他的手掌稍稍往下压了压,从那毛绒绒的小脑袋,顺着油光水滑的毛发,一直摸到它黑色的尾巴那里。
期间白猫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喵喵叫了两声,尾巴还轻轻在李瑜手上扫了两下。
【啊啊啊啊!朕要死了朕要死了!】
花宜姝:……
她拍了拍手掌,白猫就昂起脑袋在李瑜怀里蹭了蹭,她笑道:“陛下威仪无双,这猫儿弱小,当然畏惧,好在它的确颇有灵性,只要好好教导,它自然就会亲近陛下。”
闻言,李瑜立刻摇头皱眉,“这都是女子玩的,朕本就不爱这些,也无需它亲近。”
【没有没有,朕胡说八道的你不要信啊啊啊啊!】
花宜姝却微微摇头,面上神情无比认真,“什么是女子该玩的,什么是男子不该玩的,这是哪条律法明文规定?还是哪座寺庙记载的圣经箴言?亦或是哪位圣人留下的名言警句?”
这……倒是没有。李瑜微微愕然。
在他的目光中,花宜姝明明还是那副不胜凉风的柔弱模样,可是眉眼浅笑之间,竟然有了不逊于萧青这等巾帼女子的英气,“陛下,在我看来,女子可以娇柔婉约,也可以直爽刚烈,男子可以义薄云天,也可以温柔似水。大家都是人,都是娘生父母养,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都是受伤了会流血,伤心了会落泪,为什么要硬生生划分做两派,分什么男子该做,什么女子该做呢?难道男女之间,不是阴阳相合,团结互爱吗?”
李瑜微微抿唇。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所有人都这么做。】
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就要跟着做吗?那你这个皇帝做得可真逗!花宜姝心中翻白眼,面上笑盈盈,她凑到皇帝身边,跟他一起抚摸着小猫柔软的耳朵。“就像是猫,难道猫生来就是给人当宠物把玩逗弄的吗?并不是,大多数猫都野性难驯,可也有像雪儿这样柔弱美貌的、温顺可人的,难道会有人跳出来指着野外抓老鼠的猫说,那不该是猫做的,猫应该躺在人的怀里撒娇吗?还是会有人对着雪儿这样的猫,说它不该在您的怀里,它应该浑身灰扑扑脏兮兮,去外边跟一群猫抢一只老鼠?”
李瑜闻言皱起了眉。
花宜姝则是目光微微一转,直直看向了他,“连小动物都知晓依从本性,人生而为万物灵长,为什么就要被困在条条框框里呢?难道女人像男人那般豪气干云就错了,男人像女人那般细心温柔也错了?陛下,无论男女,我们都是人,人就向往美好,无论是女人想要舞刀弄枪,还是男人想要绣花扑蝶,这都没有错。这不是女人学男人样,也不是男人学女人样,大家只是遵从心中所爱,只是想要取悦自己而已。”
她声音温柔,抱着小猫送进他怀里,“所以,陛下您可以玩的,不要担心。”
李瑜震惊不已,他脱口而出一个“你”字,却再也吐不出接下来的话。
【从来没有人对朕说过这些。他们都说朕是皇帝了,朕要负起责任,朕不能贪玩,朕不能懈怠……他们说这是女人玩的,他们说朕不能像女人。可是……花宜姝也没有错啊!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里,有哪条明确写着女人玩得男人就玩不得?哪条规矩说玩了女人爱的东西,就不像个男人了?他们若是靠这个区分男女,朕当年也不会被揭发是男子。】
不得不说,李瑜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论调,他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
心中高墙,却被敲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况且,朕喜欢这些,也不是朕想要做个女人,只是朕觉得它们好玩、好看,仅此而已。为什么他们都不愿相信呢?】
他手上还在抚摸着乖顺的雪儿,微微侧头避开花宜姝柔情似水的眸光,却由衷觉得,自己的内心就像是这手下蓬松的绒毛、像花宜姝温情的目光一样柔软了下来。
【原来,之前所以为的都不是错觉,原来,花宜姝她当真看得懂朕的心思。】
李瑜目光不复往日镇定,手指也微微有些发颤,他觉得自己心脏砰砰直跳,脑子也有些晕乎起来。
马车还在轱辘轱辘往前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瑜觉得心头满胀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微微低头看着怀里乖巧的雪儿。
【这么多年了,朕终于遇见一个真正贴心的人,朕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小猫,日后还是在花宜姝这里偷偷地玩,还是不要让别人知晓朕也喜欢猫了。父皇还在的时候喜欢玉石,各地官员为了讨好他,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开山采石,劳民伤财,还养出许多贪官恶吏,简直罄竹难书!朕是要做明君的人,朕不能像父皇那样!】
【喜欢玩什么,吃什么,偷偷放在花宜姝这里就好了,她应该会懂朕的。】
思及此,李瑜偷偷看了花宜姝一眼,正对上她回视的目光。他立刻移开视线,不知为何耳根又热起来。
这时候,马车忽然用力颠簸一下,怀里的雪儿栽了个跟头,四肢朝上肚皮摊开。
李瑜当即低头看了它一眼,然后他浑身僵住了。
花宜姝废了不少功夫,可算是借着雪儿撬开了李瑜心门的一条缝儿,微微松口气,正要喝口水松快松快。忽然一声惊天呐喊把她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水囊啪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朕不相信,朕不相信!】
【朕的雪儿竟然是公的!雪儿那么可爱怎么会是公的?】
【原来雪儿真的是公的!】
【朕的感情被欺骗了!】
花宜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