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分节阅读 156

假思索,思考了少刻,道:“飞蓬。”

郁容洋洋得意地摇头:“非也……”顿了顿,改口,“不对,兄长也没说错,虽然习惯叫它灯盏细辛吧,但那是药名,植物名叫短葶飞蓬。”

聂昕之认真地听着,偶尔配合地点头附和。

郁容稍歇了口气,遂又问:“我在药局没看到过有卖灯盏细辛的,可是尚没医家拿它入药?”

聂昕之这下子没直接回答了,抬手对随扈众人作了个手势。

郁容有些懵,不知兄长这是做啥子。

一人疾步走近,恭谨地对二人施着礼。

聂昕之给年轻大夫作着介绍:“此人专司本草,容儿若有疑问或发现,皆便与其细叙。”

略感意外。

郁容静了一会儿,胸腔之间充溢着融融暖意。

兄长尽管整日不声不响的,有时候小毛病还挺多,但也真是太体贴啦。

知道他此次西南之行,最大的目的在于发掘旻朝新药材,便特意带上“专业人员”协助自个儿,明明……这家伙其实是恨不得他跟所有人划清界限、哪怕多说上几句话都会犯小心眼儿的性子。

心有感怀,不可言宣。

郁容默默在心里给“聂普选手”再加了一分,面上笑着看向专司本草的郎卫,问了名姓知晓其姓贺,便唤了声:“贺校尉,这短葶飞蓬可作药用。”

贺校尉毫无迟疑,给出回答:“医书、药典均未见记载,属下所知一众医家,也无将其入药者。”

郁容丝毫没觉奇怪,旻朝与天朝总体上相似度挺高的,如灯盏细辛这一味药,便是在天朝,有记载的药用历史也没多久。

便是暗搓搓地,在意识里打开了储物格里的药典——并非不知灯盏细辛的用途,只是怕言语之间,一不留神有些疏漏或者不精确——他对这位专司本草的校尉,温声说明:“此短葶飞蓬以全草入药,这个时节……就是夏秋之季,正适合采挖,干燥处理即可。

“其性温,味辛有微苦……”

洋洋洒洒数百字,是关于灯盏细辛的药用说明。

不是郁容突然好为人师,想表现个什么的。

兄长既是有心带上这般人才,自当人尽其用,诸多旻朝尚没发掘药用价值的药材资源,便经由他之口,告知“专业人员”,也好推动一下这个时代对药物的认知与利用,大的空话不说,至少能救下更多命不该绝的疾患罢。

贺校尉专注地听着,待年轻大夫说完了,语速极快而口齿清晰,将他适才说的一字不漏,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郁容微张大眼,惊叹道:“贺校尉的记性真好。”

他自以为记忆力算强悍,背书什么的一遍过,但距离眼前这位的水准,差得有点远。

贺校尉乍一看是个严肃的性子,被这稍微一夸,耳根子明显烧红了,语气微弱:“公子过誉了。”

郁容见他这样子,更有几分惊奇,颇感有趣,正欲张嘴再说,忽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截住了话头。

“容儿,稍事歇息。补充些粮水再继续赶路。”

郁容瞬时转移了注意力:“哎?没剩几步路了,还歇息个啥?”

聂昕之只道:“略觉燥渴腹饥。”

郁容听罢,不再有异议,连忙道:“那就休息一会儿,反正太阳落山前,能到乌云寨就可以了。”

说着便拉男人的胳膊,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找了个平坦的大石块坐下休憩。

喝了几口净水,咬了一块从山下买到的粑粑,吹了小半天的山风,眼看日头西斜得有些厉害,一行人拾整一番,便再度踏上了通往寨子的道路。

走过九曲十八弯,上上下下,通过一条靠山崖的栈道,顺着不平整的石路阶梯,曲折往下,在半山腰的地方,看到一条悬空的索桥,晃晃悠悠,每隔一大步才有一片破木板。

郁容默然驻足桥前,难怪阿难坚持绕这么大远的,走这一条路线。

如果这样是最安全的通道,可想走其他的路,有多惊险了。

聂昕之显然误解了他的迟疑:“莫怕,我背你过桥。”

郁容斜了他一眼:“我没怕,兄长且安心。”

虽然这晃晃悠悠的索桥看着吧,确实让人心里觉着毛毛的,但,别个人都坦然自若地走过桥,好歹他也是个男子大丈夫,怎么能胆小如龟,平白丢了颜面?

好罢,颜面事小。关键是,山风劲猛,索桥被吹得摇摇晃晃,真让兄长背着自己,郁容觉得危险性起码提高了不止一倍。

说话间,郁容鼓起劲,一步踏上木板片儿,整个人只觉悠悠荡荡。

有些可怕。

早知干脆不要面子,还是让兄长背吧。

认怂的念头一闪而过,可惜放了大话的某人,唯有暗暗咬牙,眼也不敢眨一下,一鼓作气大跨步地踩着每一片木板,幸而也就四五丈的距离,不算特别长,总归是顺畅地到达了桥的另一端。

郁容陡然心生一股慨叹,不过是参加一场婚典,搞得像唐僧西游似的,身心憔悴。

好在,好在,过了桥再往前,路一下子好走多了。

顺着缓坡向下,没多久便看到第一幢屋子了。

提着一口气的年轻大夫,到这时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到地方了。

一行陌生人,在这封闭的山寨间极为打眼,没一会儿,郁容就看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间。

说熟悉,那自带阴鸷、极具特质的脸,不正是周兄的嘛!

说陌生……

郁容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在“衣衫褴褛”、打着赤脚的青年身上上下反复游移。

周昉祯面露喜色,率性一拱手:“小郁大夫你们来了,这边请。”

“周兄。”

郁容点头唤着,心里有些小惊讶,觉得几个月不见,这人变了许多……

大概是没那么“端着”,多了一股洒意豪放?

想罢,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露出的肚脐眼上……嗯,确实豪放。

然后眼睛就被一只大手遮着。

郁容黑线,压着嗓音:“兄长,在外注意点儿形象。”

这边话语未落,那头就听一声口哨在不远响起,明显带着调侃。

拿下了聂昕之的手,顺着哨声看去,一黑皮肤的小子对他龇牙笑了,眼睛眨了眨,暧昧带着丝丝调皮。

郁容莫名有些囧。

感觉……

这西琴人的彪悍尚没看出来,民风开放倒是一眼可见。

不说别的,就那露脐装,看得远离现代社会有些久了的郁容,一时之间颇是不习惯。

暗暗摇头,郁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赶紧追上周昉祯。

没看寨子里的居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看热闹吗?!

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不是秋收之际麽,真不知这些人咋地这么闲,许是真的鲜少有陌生人来这儿?

不多久。

一行人,在周昉祯的引领下,来到了山寨里,占地最大的一片相连的木石屋子。

正是“山大王”的住所。

阿难的说法没夸张,这一带的寨子领导者不叫寨主,听起来就像旻朝官话的“大王”。

“这是乌云。”周昉祯给朋友介绍着“山大王”,表情看着有些僵木,“我的未婚妻。”

郁容无意识地瞪大眼,有些小惊悚:以他对周兄的了解,这家伙这般极其不自然的表现,说明其在……

害羞吧。

目光飘过“山大王”,思及男女有别,不好与之正视。

然而……

身高虽不足七尺,但莫名给人一种高大的错觉的……俊秀书生,洒然作了个礼:“在下乌从雨,久闻小郁大夫大名,今日得见,幸甚至哉!”

郁容下意识地挂起微笑脸,赶紧回了礼,是一套一套的客气话。

心情微妙至极。

话说,周兄真的没被人给哄了吗?

这位乌云大王,怎么看,从外形到气质,言行、姿态,都像是男的,看着是个书生,自有一股俊侠荡然的气概。

可惜郁容对辨认女扮男装没甚么经验,且对方是女性、更是朋友之妻,他总不好紧盯着打量,唯有将疑虑按捺下。

心里嘀咕着,郁容面上与周昉祯对话自如。

至于其他人……

随扈全部等在屋外,小厮阿难回到其主子身侧;

聂昕之跟着某大夫其后,是一贯的寡言少语,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家容儿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目光舍不得分一丝给旁人。

郁容慢慢与周昉祯交流着近况,余光瞄到同样不怎么做声,安静听他俩说话的乌云。

这位山大王的作风,跟寨子里的居民十分不一样,颇有些君子如风的意味。

她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周昉祯的身上,眼神专注,有一种特别……宠溺的感觉。

郁容当即被雷得不敢胡思乱想了囧。

周昉祯这时说:“时辰不早,我让乌云给你们安排住所。”

郁容自然不可能推辞,老实说走了一整天的山道,之前还接连不停地赶了近十天的路,大家需得好好休整个几日。

周昉祯又道:“后日便是……”话语含糊,大概又是“害羞”了,话锋一转,“往西的龙岩山,有很多名贵的药材,小郁大夫你不如在寨子上多住几日。”

郁容笑着应声,他确实有心想在白泥山多耗上一些时日,至于在不在这乌云寨借宿,一时不能确定,不过朋友的好意先心领了。

不再废话。

“山大王”倒是心细,待客十分周到,没探究一行人的真正身份,许是觉察出什么,将人安顿在距离寨子有小半里远的几间空屋子,附近没本地居民,通行却是方便,不远有山泉作水源。

正合了郁容,准确地说是聂昕之及其属下的心意。

这里清幽,树木遮挡了寨子那边探望的视线,确是能让生性警惕的众人,安心住下的好住所。

送走了周昉祯与其未婚妻,郁容转身没走出一步,看到道旁偌大的大石块,难得童心发作,踩踏上去,目光投远,能将附近三面的大部分景致收入视野。

“危险。”聂昕之不赞同的声音在底下响起。

郁容扬起笑,转头正要跟男人说什么,视线一不小心扫到了某处——

没走多远的周兄,忽就被“斯文书生”的山大王,给推倒在路边横倒的老树上。

便是极度不和谐的画面。

郁容一个猝不及防,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着了,咳得惊天动地,脚下紧接着一滑。

猛地是天旋地转。

吓得心脏差点跳出了嗓子眼。

郁容死死地巴在及时抱着了自己的兄长身上。

“可受惊了?”

聂昕之问着,低头在双目紧闭的年轻大夫额头亲吻着。

郁容慢慢放松下了紧绷的神经,暗道可不受惊吗,真没想到周兄竟是那般的……一言难尽。

明明长着一张邪魅酷拽的反派脸,怎会如此的……身娇体软易推倒?

“容儿?”

郁容敛起乱七八糟的脑补,仰脸冲男儿笑了笑,语气心虚略带讨好:“多亏了兄长眼明手快,否则容肯定要吃一遭苦头了。”

聂昕之默默不语。

郁容心知自己太不小心了,让这男人着实担了心,姿态不由放得更软了:“自今往后,我必将兄长的话语奉为圭臬。”

聂昕之淡淡出声:“无须如此,容儿只当保护好自己即可。”

郁容连“嗯”了好几声,跟小鸡啄米般点头点头。

聂昕之没追究,在其后背上轻拍了拍,道:“回屋歇憩。”

郁容继续应着声,特别乖顺地跟着男人进了木屋。

柴禾烧着烈火,吊罐里热汤呼噜噜地响着。

歇憩歇得一不小心睡着了的郁容,醒来就闻到一阵奇特的食物香气,光着脚踩在石板面的地上,好奇凑近正在烧火的男人。

“这在烧什么?”

“硬饭地藕山鸡汤。”聂昕之答。

郁容喃喃道:“地藕……啊,不会是牛大力吧?”

聂昕之诚实道:“不知,行军缺粮时尝以之代食。”

郁容闻言有些汗:兄长当年在军中,有吃过几回饱饭吗?

转而拿着汤勺,解开吊罐的盖子,在汤里搅了搅,捞出里头切成片状的根茎物。

“果然是牛大力,”郁容语气微喜,“在哪弄的?这玩意儿润肺止咳,补虚活络,可以拿回给官家调理身子用。”

再看“硬饭”,居然是土茯苓?脑子一转,遂也不觉惊奇了,在现代时,土茯苓与牛大力本就常用在一起炖补汤的。

聂昕之回答着他的问题:“硬饭与地藕是乌云寨送的,山鸡为我所捕获。”

郁容重新合上吊罐盖,靠着男人坐下:“明儿问问乌云寨的人,看他们愿不愿说这些东西从哪挖的,我们弄上一些带回去。”

没办法,牛大力与土茯苓都是药局没得卖的药材,便是有人发觉其能食用,目前看来,皆没用在治病方面。

偏偏这些植物,在旻国内陆、沿海是找不到踪迹的。

聂昕之只说:“尽皆遂容儿之愿。”

郁容笑道:“反正咱们这趟人手多嘛,伪装的又是商人,不多带些好用的药材回去可不白来这一遭麽!”

聂昕之微颔首。

“还有三七,药局里的品相参差不齐……”郁容继续叨叨着,“要是能找到天麻就好了,”忽地轻声“啊”了下,“忘了兄长这趟有任务,会不会耽误正事?”

聂昕之摇头:“无妨。”

郁容闻言,不由得狐疑地打量着这男人,所谓密令真不是借口吗?

聂昕之没再给他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