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拜托郎卫,帮忙暗自观察下阿若的生活状态。
也许是多管闲事了,但他对阿若终究有些不同。
毕竟他费了好大的力气,从生死线拉回来的朋友,可不想对方再遇到第二个洪大海。
等收到雁洲回信,知晓阿若过得充实也开心,总算安下心,专注治疗蛇胎。
嗯,回信是阿若亲笔写的,语气相当的嫌弃,说他那个瞎操心的时间,不如多救几个人。
对比了喜柬的笔迹,发现也是阿若书写的。
郁容意外极了,毕竟他所认识的乡下养鸭少年郎,可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再从信中知,阿若识字、书写等,是余长信手把手教会的,“瞎操心”的某人刹那间没了顾虑。
——唯有真的过得不错,其人才或有心情与空暇,学习读书跟写字。
郁容待在药炉前,熬化了一份半斤重的血竭,滤清之后,取炮制好的紫草与白蜡,煮沸翻滚。
将此先熬好的当归、白芷等药液混入同熬,直至油膏呈紫黑色。
血竭好用不必赘言面,其堪称外用圣药,对诸多皮肤真菌皆有抑制作用。
紫草者抗炎,有凉血解毒之效,治癍疹癣癫,属于旻朝尚未发掘其药用价值的一味草药。
得益于聂昕之手底下专门搜罗诸地特有植物的能人,郁容借他们的手,寻到了不少长在极北或南疆的、药局买不到的药材。
紫草便是其中之一。
七味药熬制的润肌膏,是郁容参照系统药典,经过反复调配,终究弄出了适用于给新生儿敷搽的外用药。
其药性温润,祛风荣卫、活络经脉,从而改善肤表的角化,顺带止痛,防止细菌感染。
有这一样润肌膏,给“蛇胎”搽药不仅方便省事了,配合白僵蚕煮水清洗,疗效更上一层楼。
待到阿若定好的结契礼前两日,郁容针对“蛇胎”的情况进行了全面复查,确定只要按部就班,遵循着制定好的治疗方案,小病人的情况至少不会恶化了。
便可放心离京。
离京前,拜托了王府里的医者,既是前次给阿福治梅疮而合作过的两人,请他们留意凌郡府“蛇胎”的情况,以防止突发意外。
“兄长?”
歪在马车里,迷迷糊糊一觉睡醒的郁容,透过撩起的车门帘,看到“驾驶座”上换了人,不由得囧了:“怎么是你?安校尉呢?”
聂昕之浅声回答:“他有公务。”
郁容默了。
反省自己居然睡得这么死,回头被人给卖了怕也是不知晓。
……不对,眼下他已经被“卖”了。
不经意地腹诽,安校尉有了指挥使大人,就忘了勉强算半个恩人的自己。
“难道兄长就没公务?”
郁容扬了扬眉,反问。
官家交待的针对罂粟的处理,应该没这么快就解决好了吧?
聂昕之语气淡淡:“雁洲聚集了众多fēng • bō客。”
郁容摇摇头,没再追究。
又不是第一天知晓这“恋爱脑”的家伙黏人的属性,反正“恋爱脑”也没真的耽误过什么正事,官家作为顶头兼直属上司都不在意,他何必啰嗦个没完,平白扫彼此的兴?
毕竟……
之前治小儿梅疮隔离了四五十天,其后对方忙着处理罂粟问题,再就是这一段时日,他一直忙活于“蛇胎”的治疗,两人真的是好久没能安安静静说上几句话啊。
——也怪精力旺盛的男人,每每好不容易闲下来,就扛着他去研究和谐的意义去了。
腹诽了一通,郁容扶着车壁,挤到男人身侧坐下,接着其话语,随口聊着:“那些fēng • bō客将罂粟带到了雁洲?”
聂昕之稍颔首,道:“其花秾艳香郁,渐有豪富之家喜种作观赏。”
郁容蹙眉:“罂粟花确实好看,怕就怕有人居心叵测,利用它做坏事。”
聂昕之安抚:“毋需忧虑,针对此事已有章程。”
郁容下意识地微笑:“我信兄长。”
心里话说出口显得肉麻。
但事实就是,他信任聂昕之,哪天说要降龙擒虎,怕也觉得,对这男人而言,一切皆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聂昕之倏而扯着了马缰,一把将人揽到怀里。
郁容黑线。
兄长发什么毛病,青天白日的,就……
伤风败俗。
“专心。”聂昕之轻咬着走神的青年。
郁容模糊地哼了声,故作不爽地“反咬”。
“等等,兄长——”
勾在男人颈后的手轻拍了拍,郁容勉强拉开两人的距离,侧耳倾听:“那是什么声音?”
聂昕之默了默,猛地将人整个儿地揽抱,另一只手刷地抽出了逆鸧卫专用的佩刀。
郁容眨眨眼,暗中嘀咕,该不会又遭遇劫道者了?
说好的太平盛世呢,这旻朝的路也忒不好走了。
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又对兄长信赖得很,郁容一点儿没觉紧张害怕,直待他听到——
“吼~”
震得耳膜颤动。
郁容陡地张大双目。
不是吧?这叫声……
老虎?
喂喂,说“降龙擒虎”什么的,他不过是不负责任地脑补一下。
没真想过哪天让兄长去干一场啊!!
便又是一阵撼山动地的虎啸。
一只大大大号的大猫漫步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郁容瞬时瞪圆了眼。
第172章
这是郁容第一次看到活的老虎。
在动物园以外的地方。
作为“毛绒控”,猝不及防看到这大大大号的大猫,一时惊悚的心情远大于喜爱……
典型的“叶公好龙”罢?
没办法,毕竟这大猫不是真如猫儿可爱无害,却是能吃人的大虫也。
其生性残暴,噬食是为本能。
郁容初在青帘落户,就被科普过旻朝“虎害”一事。
不过雁洲沿江一带多是平原,偶见山丘,常是孤峦、少有叠嶂,不宜大虫窠居。
故而自他穿越以来,从来就没遭遇过什么拦路的猛兽。
险些忘了,与现代相比,古代世道的不太平,有一方面在于虎狼之害。
郁容不由提起心神,下意识地贴紧男人的身体。
聂昕之一手持械,戒备以慎,觉察到怀中人的紧张,竟还有心分神,单手在其背后轻拍了拍。
郁容稍稍冷静,既为兄长的行为感到熨帖,紧绷的心情得以缓解,又情不自禁地心生忧虑——
这只老虎真的太威武雄壮了。
他与聂昕之俩,加一起不够塞对方牙缝的感觉。
这时也不想什么兄长“降龙擒虎”的本事,只求大猫吃饱了眼下不过是路过而已。
郁容拼命地想着老虎赶紧走另一个方向吧。
事与愿违。
这威猛霸气的花斑大猫,迈着不紧不慢的猫步,偏偏直直朝他二人所在的马车走近。
宝马马蹄渐有躁动。
郁容的心脏越发提紧,只觉情况不妙,便是老虎不食人,万一驾车的马受到惊吓,尚待在车上的兄长与自己照样处境危险。
想下车,身体被保护性地禁锢在男人怀抱间。
郁容下意识地张嘴,欲提示聂昕之他们不如先下车,转而瞄到一步一步接近的大猫,赶紧闭紧双唇,怕提前惊动了这只大家伙。
真的好吓人。
早知多带上一些护卫,就不该认为不过是短短一天的路程,应该不至于那么巧遭遇到紧急情况。
偏偏未有料及,现实就是这么巧。
不免懊恼。
转而又想如这般凶猛的老虎,便是多个三五护卫,怕也是不够其打牙祭的。
郁容禁不住暗叹。
到底走的什么霉运,每每出行必遭意外……尽管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多管闲事。
遇到乱七八糟的人啊事的还不够,现而今青天白日走在大道上,居然连老虎也给他碰着了。
是时候烧艾叶水洗澡去去霉了。
越紧张脑活动越频繁。
郁容敛起杂乱无章的念头,深深、深深地呼吸着,余光始终不离逐渐拉近距离的大猫,眼睛同时留意着自家兄长的一举一动。
聂昕之面色无改,是一如既往的持重淡定,但从其紧握刀柄、隐见青筋暴起的手,可知其心情或不如表面平静。
心脏揪紧,郁容心知不能坐以待毙,兄长也不过是普通人,自己不该全依赖着他保护。
念头转动间打开了系统商城。
各色“商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时却拿不定主意,到底怎样的武器好对付猛兽。
土铳?手雷?má • zuì枪?
脑子乱乱的郁容,想着不如一次性全买了,反正他积攒了许多的贡献度,大不了散尽。
小命重要。
“呕~”
突如其来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呕吐声,适时地截断了郁容将要购买武器的举动。
顿了顿,他循声看向倏而停步在数丈开外的猛兽。
大猫半趴,剧烈地呕着。
吐着搀着白沫、尚未消化干净的肉末。
郁容:“……”
第一反应是大猫怀孕了?
虎斑大虫吐了一口尚且没完,继续呕着,遂颓靡地趴窝了。
呕了半天,又吐了第二口。
原本威风凛凛的大猫,这会儿看着好不可怜。
郁容心情十分诡异。
又呕又吐的大家伙好像有些惨,可……庞大的身躯横在大道中央,直接堵住了马车的去路,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忍无可忍,他微微启唇:“兄长,咋办?”
聂昕之沉静回话:“等。”
郁容默了默。
好罢,除了等,他暂且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趁机跑?
可逃的路线只有一条,就得转身。他记得在现代时看过一个实验,一定不要背对着猫科动物。
“我们不如先下车?”郁容压着嗓门,以气声低语。
得亏这宝马是经过训练的,否则哪能等到现在,怕早就发疯,一场“车祸”在所难免。
聂昕之微颔首,单手抱紧年轻大夫,脚步是相当的轻巧,极敏捷迅速的,从车头下来,双足落地站稳。
动作极小心。
郁容提着心,死死盯着拦道的大猫。
然而大猫呕吐得厉害,根本顾不上两脚兽们的一举一动。
大嗓门的家伙,呕吐之时带着几许的“震天动地”。
郁容莫名有些囧。
万万没想到啊……
到这时,再看不出老虎是病了,他这个医生也真白当了。
尽管他不是兽医。
初步推断,这吐得惨兮兮的大猫可能是消化不良了?
自然而然想到“老虎吃人会消化不良”的笑话。
郁容感觉更是微妙了。
暗叹,心里犯着愁。
这会儿该怎么做?
路被堵着过不去,他与兄长难不成就干等老虎吐够了再走?
万一这大猫吐空了胃,真真好觉着饿了,俩人不恰恰是一道美味餐点麽?
瞟到男人镇静的面容,郁容长舒了口气,缓了缓略微焦虑的心情。
相信兄长。
至少眼下的情况尚没到最糟糕的境地。
自我安慰着,心神才定下来,郁容耳尖地听到从大猫适才出现的林子里,忽而有些许异常的躁动。
心脏一霎时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就见几道人影从茂林间疾步走出。
郁容倏地松了口气。
这七上八下的心情哟……
虎背熊腰,堪称是“壮士”的几名大汉,在看到趴地的老虎一瞬间,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
几人悄声靠近大猫。
突然,一人顿住了步伐,好像才注意到郁容这边。
遂是恭谨地冲二人见了礼。
郁容愣了愣。
这时,聂昕之出声了,一只手安抚般地在他后脊摩挲:“灵囿饲兽人。”
郁容不自觉地张大双目:“是你的手下?”
聂昕之微点头。
郁容眯了眯眼,陡地想起来了,他们所处的地界正位于雁洲与荷蛰之间……附近,兄长确实有一片包括了山林、湖泊的私人“动物园”。
所以……
“这只大猫也是你的咯?”
聂昕之默了片刻,才道:“也许。”
郁容:“……”
好嘛,合着“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猫?
平白被吓了这一遭,提心吊胆了这大半天的,浪费感情。
既然是兄长家的大猫,哪怕心知猛兽本性残暴,郁容对趴在路中间的大家伙,瞬时多了些许喜爱之情。
还在吐啊。
太可怜了。
没一会儿,其中一饲兽人绕过了大猫,来到郁容二人跟前。
“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本就是赶巧路过,聂昕之自不至于不讲理,真的责罚了饲兽人,只问:“怎么回事?”
饲兽人丝毫不敢隐瞒,解释起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大猫是去年才入驻灵囿的新成员,这些时日不知怎麽闹起了肠胃不适,饲兽人就想方设法喂药医治它。
胃口本就不好的大猫越发不爱吃掺药的食物,一饲兽人情急之下,就“批评教育”了它一顿。
没成想,大猫就“离家出走”了。
便有了郁容二人这一遭“奇遇”。
到底是猛兽,即便这老虎在之前从没吃过人,饲兽人害怕闹出了食人的事故,在灵囿找了一圈没找到对方,便赶紧派人手分散四个方向寻找。
再者,哪怕老虎不吃人,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