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分节阅读 146

实了些:“朕的保宜郎……”

聂昕之突兀插嘴:“我的容儿。”

郁容微愣,倏而明白了这男人没头没尾的一句是几个意思,顿时囧了囧——

随意打断天子的话语,兄长就不担心被盖上妄自尊大、蔑视皇权的罪名吗。

圣人默了默,忽是哈哈大笑,笑得惊天动地的,遂咳嗽个不停,惹得郁容不禁担心他别岔了气。

半晌。

笑够了的天子,开口应着,像是哄小儿似的:“对对,是勺子你的容儿。”

郁容听罢,脑洞大开,不由自主地想到两句对白——

“你的益达。”

“不,是你的益达。”

雷得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匙儿啊。”圣人“哄”完了他大侄子,转头对他的“贤婿”道,“说来你可知,为甚勺子他是大毛?”

郁容闻言,双目隐约发亮,嘴上一本正经:“臣侄不知。”

圣人忍俊不禁:“因为啊,勺子他小时候头上无发,也不对,是每每只有一根发丝……”

郁容“扑哧”一声,一时顾忌不了眼前人九五之尊的身份,笑喷了。

圣人丝毫不介意他的失仪,甚至笑吟吟地火上浇油,继续说:“叫‘一毛’不好听,我便为他取了‘大毛’爱称。”

郁容不由自主地瞄向他家兄长,想想其头上一根毛的样子,霎时间,耳畔仿佛响起了,一段轻快带着滑稽的曲乐——

“头上三根毛,谁见谁都笑。”

自动将“三根毛”替换成“一根毛”。

简直……

用上了生平最大的意志力,他勉强在圣人面前维持了些许仪态。

圣人说罢,语带可惜:“可惜勺子不喜这个爱称,我每唤他一回,他就哭一回,”摇头摆脑,唏嘘慨叹,“阿兄见了心疼,将我训了一顿,”他口中的“阿兄”明显是昭贤太子,“说小孩也知要面子,这才改了小名唤勺子。”

郁容憋着笑,只觉槽多无口。

他不认为,勺子比大毛好听到哪里去。

不经意地,目光自聂昕之身上飘过。

好罢,他收回前言。

眼前这一幕,如果是用漫画那种夸张的表现形式,他家兄长的背景板必然是一片黑云压顶,额头上一排的“井”。

知子莫若父。

看来昭贤太子说得对,对勺子之称浑然不在意的聂昕之,非常、非常不喜欢“大毛”这一“爱称”。

显然,圣人对他家大侄子也是了解至深,眼看情况不对,敛起轻挑之色,咳了两声,煞有其事地表示,他太忙啦,宫中尚有许多繁琐杂务待他处置,没工夫在这瞎攀扯啦!

瞅也不瞅聂昕之难得的黑脸,一溜烟儿——咳,不对,是阔步如飞——地离开了王府。

送走了官家,郁容转头看向他家兄长。

嗯,情绪控制得炉火纯青,一点儿看不出什么不对……

气场强大的男人,面瘫着脸。

特特威严。

郁容无意识地勾起嘴角。

转身,朝府内走去,脚步轻快,嘴里小声地唱起了小曲儿,是一口流利的老魔都语:

“头上一根毛,谁见谁都笑~

“侬要问他叫啥名字大家都知道~

“大毛、大毛——”

陡是一阵风急。

伴随年轻大夫的一声轻呼,小曲儿骤然被打断。

嘴贱的某人被恼羞成怒的男人“劫持”,像麻袋一般被抗走了。

郁容长舒了一口气,艰难地在玉簟上翻了个身。

嘴贱一时爽,精尽人亡差点进了火葬场。

唉声叹气。

嘀咕着兄长太小心眼儿了……不敢太大声,怕又给耳尖的家伙听着了。

虽然郁容心知,聂昕之去忙公务了——正是官家交待的与罂粟相关的事务——但对方神出鬼没的,谁知道哪个时候,忽然就出现在叽里旮旯儿角落里。

届时再被“教训”一顿,他这老腰真的要劳损过度了。

躺着难受,翻身趴也趴不住,坐着有些受不了。

郁容干脆起身下了床。

站着总行吧?

腰酸腿软的,慢慢活动开了,身体总算轻快了些。

以拇指费力地在自个儿腰眼和尾闾压按着,郁容忍不住腹诽:

兄长还担心老呢,不承想其精力比毛头小子还旺盛……看来往常,他真的挺节制了。

暗暗想着污污的事情,等腰部感觉好过了些,漫无边际走着神的年轻大夫,敛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心神放在了官家所言“神药”的一事上……

突地想起,他跟官家说了一通罂粟的种种,建立的前提是神药即罂粟所制。

终归是没见到实物。

万一他弄错了,“神药”其是本位面独有的物种,这……

郁容不由得囧了,官家也真是的,既然真实用意在于问药,便将“神药”给带来看看啊。

灵光一闪。

郁容忽是想到了杜析送的逍遥神丹,不自觉地在额头上轻拍。

也是糊涂了。让系统分析下逍遥神丹的成分不就可以了嘛。

透过官家对“神药”的描述,基本确定逍遥神丹与神药,其用药是同一种由fēng • bō客带回的夷人之药。

想到便果断行动。

郁容翻找出被忘在角落的精致木盒,迫不及待打开查看。

盒内衬着玉质白瓷,白瓷间是二三十粒梧桐子大的药丸。

取一粒丹药,轻托在掌心,端详其形态与色泽。

丸药圆润光亮,暗褐透着绛红,迎着光竟有些许晶莹之感。

似若宝珠,颇是美丽。

凑近鼻前嗅其味,殊异而微有清香。

逍遥神丹的形、色、味,确实挺符合这个时代公子少年们的“审美”。

郁容观察了一小会儿,到底没发扬牺牲自我以追求真理的美德,将药丸服食什么的。

从外在分析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耽搁,果断请出系统鉴定。

虚拟面板上,“少量吗啡”、“可待因”、“罂粟碱”等字眼,着实惹人注目。

分析逍遥神丹的配方,以罂粟壳为君,臣药诃子、木香,佐以白芍药等,其有温中补虚之能,治食少神疲,对久咳泻痢颇有疗效。

可惜,炼制丹药之人,对剂量拿捏得不精准,这逍遥神丹的副作用远胜于其良效。

其实罂粟壳所含的“有害物质”,在剂量与纯度上,远比不上鸦片或海洛因等真正的毒品。

但在炼药过程,通过熬煮、淬炼等工序,某些物质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提纯。

因此制成的逍遥神丹,危害虽不如鸦片,成瘾性却远胜阿片类止咳药物。

郁容默默合上装满逍遥神丹的木盒。

早有推断,心里自没什么意外。

叹息。

罂粟本无过,甚者运用得当,确是一味“神药”、“奇药”。

然而,参照他原本所在时空的经验,再看看,如杜析一类风流子弟追捧逍遥神丹的现状……

郁容不由得心塞,事实就如元代医家朱震亨所言,罂粟“止病之功虽急,shā • rén如剑”。

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罂粟不过初入旻国,其药用价值与危害性,官家如今业已明白,也当机立断针对其制定了一系列的控制管理方案。

事实远没糟到清后期的程度,何必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平常心对待即是。

向来不爱沉湎负面情绪的郁容,很快抛开了顾虑,目光落在逍遥神丹的木盒上,沉吟少刻,便研墨取纸笔,以回礼感谢的名义,提醒一下杜析不要再沉迷逍遥神丹了。

这玩意儿虽是害人之物,但很明显,杜析跟一众公子哥都误认其是宝物,其赠与的初心原是好的。

明知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食用“毒品”,郁容做不到冷眼旁观。

斟酌了一番用词,到底是交浅不宜言深,故而郁容可没像跟官家解释时那样,从头到尾说得明明白白、仔仔细细。

也免影响到官家与聂昕之针对罂粟的行动,他在信中借用类似蛊毒的说法。

反正重点在于强调神丹之害。

至于杜析看了信,作如何反应与最终决定,端看其自己如何想的了。

若上瘾已重,郁容自觉也是爱莫能助。

这头遣人送了信,那边管事也拿来一封信,交予年轻大夫。

“公子,是您友人的来信。”

郁容一刹那振奋起精神,抛开满脑子罂粟啊神药的,连忙接过信,毫不迟疑地拆开。

看信封的字迹便知是周昉祯的信。

说起来这位话痨的朋友,好些日子没给他来信了。

挂念之余,偶尔也觉少了趣味,毕竟周兄写的信,精彩程度往往堪比话本故事。

念头一闪而过,郁容仔细地读起了书信,不多久,他忽是惊讶地张大眼——

周兄居然要娶亲了?

要娶的是……女性?

诶?

早先他不是还“含羞带怯”请自己帮忙制备欢宜膏,一心慕恋着在邹良书院读书的某个慧业才人吗?

郁容将信看了两遍,没法得到更多的消息。

既觉好奇不已,又思及周兄的奇葩遭遇,难免心生丝丝忧虑。

“公子,这是成力士托我转交于你的。”

郁容回过神,一边接过另一封信,一边暗道今天事情全凑一块儿了。

信封简陋粗糙,他琢磨着陌生的字迹,一时想不出是谁写的。

怀着微妙的期待,再度拆开信封。

出乎其意料,内中不是书信,而是——

喜柬……可以这么说吧?

亦即,旻朝版婚礼邀请函。

再看邀请人,郁容不自觉地瞪圆了眼。

竟然是,阿若?

第170章

阿若和谁成……结契?

看到喜柬上的另一个人名,郁容愣了愣,遂是惊讶极了。

余长信?

那个传销头子?

好吧,说传销离谱了。

不过……

郁容不经意地蹙眉。

余长信其人如何,他不好乱作评价,观其思想与行为,算是有抱负、也不堕于空想的志士了。

可站在阿若朋友的立场,总觉得……其并非良配。

“容儿因何烦恼?”

“只是疑虑。”

郁容将手里的喜柬递给男人看:“阿若居然与余社头在一起了,他们俩的年龄相差也太大……”不小心瞥到男人看不出表情的面容,连忙补充,“感觉余社头都能当阿若的爹了。”

……夸张了。二人的岁数相差确是整整有一属。

聂昕之没说什么,微点头表示他在听。

郁容继续:“余社头他……”话语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道,“余社头大义,措置起偌大一个福居社,是为老弱孤儿之福音,”不自觉地轻叹,“我虽觉钦佩,却担心以阿若的性情,过得太累。”

对待中意之人,阿若完全是奉献型的性格;

如此再遇上一个真正奉献型的人物……要背负的东西或可能过于沉重了。

聂昕之静静地听完,浅声只说了四个字:“如人饮水。”

郁容微怔,倏而轻笑:“倒是我着相了。”

余长信是什么样的人,到底他不过是与其有几面之交,如何自以为是,就觉得其与阿若不相配?

哪怕真的过得累,说不准阿若乐在其中不觉苦呢?

“不过……”

敛起纷杂的思绪,郁容不免还一个疑问:“此前我以为阿若对保安郎大人异乎寻常。”

聂昕之只道:“苏琅业已娶妻。”

郁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才……”

在某次多了嘴,跟阿若提起这一句,就怕他一头扎进去,届时伤心又伤身,毕竟在男男情事方面,阿若之所求与这个时代的普遍观念格格不入。

话锋一转,他道:“就是完全想不出,他怎么跟余社头凑到一块。”

聂昕之语气淡淡:“其少失怙恃。”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郁容却是心有灵犀,意会到其言下之意,轻咳了声:“恋父情节吗?”

想想阿若的身世,年幼就孤苦伶仃的,大概确实挺缺爱的,否则,一开始也不会与洪大海搞一块吧?

当年初相识,他们俩年岁都不大,故而郁容一直怀疑,阿若会喜欢男人,可能是洪大海哄骗的。

这样一想,偶尔乱操心的年轻大夫,不由又担心了起来。

尽管不该以恶意揣测余社头,但……

想想其年龄、阅历,社会经验等等,想糊弄一缺爱死心眼的傻孩子,不要太简单了。

“兄长,不如我回雁洲看看吧?”

虽说,就算他跑回去“看”,也不代表真能做什么。

郁容说着:“正好阿若的结契礼,与周兄的昏仪前后相差不到半个月。

“我先去看望阿若,顺道与匡大东家、林三哥谈谈工坊的事,再回青帘小住上一二日。

“完了便往邹良参观婚礼,其后顺水路直接回京……

“如何?”

聂昕之回:“一起。”

郁容当即拒绝了:“你最近不是正忙着吗,可别为我的私事耽搁了公务。”

又不是小孩子,俩人好就天天黏在一块儿。

聂昕之道:“允我一旬。”

“真没必要,”郁容失笑,遂摇头摆脑地念了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闷久了他也想一个人出去浪一浪嘛,偏偏在京中顾忌良多。

再者,大半年没回青帘的家,尽管知道不需他担心,仍是难免牵挂。

聂昕之默了。

郁容眼珠一转,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