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分节阅读 141

,往往对这一类“水”束手无策。

经由一番仔细研究,郁容大胆推断,阴阳之水是那些道士们炼丹炼出的副产品,医者尚未对其有正确的认知。

惯性思维是先化毒解毒,疏忽了硫酸的腐蚀性。

故此,救治一旦失却良机,硫酸浓缩灼伤皮肤,混合与“水”中的毒素趁机侵体。

进而侵蚀肌肉与骨骼,待到毒素入心,五脏肺腑的机能随之遭受破坏。

中毒者即使不求死,最后也会因器官衰竭,于痛苦之中死亡。

泼阴阳之水,其恶劣更甚于现代新闻上报导的,泼浓硫酸的行为。

性子素来温和的郁容,简直想骂爹:

怎麽不管哪个时代,都有这种神经病的家伙存在?!

“容儿,”聂昕之再度出声,“稍安勿躁。”

冷淡如故的语气,奇迹地让情绪险些失控的年轻大夫,勉强稳着了心态。

遂抛开纷乱的思绪,无心追究适才发生了什么事,郁容当机立断采取急救措施。

视线不经意地扫了一圈。

场面十分混乱,若非几名护卫拔刀威慑,怕躁动的人群早冲到摊位这边了。

几人在痛号,应该是被阴阳之水溅到了皮肤,伤势粗略估计,远不如被泼个正着、后背的衣服整片浸了“水”的聂昕之。

幸而,前去调集差役疏导人流的护卫,恰在这时,带着人正巧赶至。

及时控制起慌乱的人群。

郁容一时根本顾不上其他人。

手上动作,迅速不失小心,揭开男人的衣服。

到底没真忘了另外几位受伤者,他一面忙碌不停,一面嘴上吩咐——

“阿大去看看其他人,但有被泼到阴阳之水的,取大量清水、反复冲洗患部,完了我这正巧有药水与药油,内服的解毒药……”

说话之间,一心二用,自系统商城购得能中和掉残存酸的弱碱溶液。

药油,以及对症的解毒片。

不幸中的万幸,阴阳之水的硫酸浓度尚不到浓硫酸的程度。

可怕之处在于其混合其中的毒,一旦接触了阳光即会产生变化,会加快稀硫酸里的水分蒸发速度。

若不尽快并妥当处理,随着水分蒸发,稀硫酸浓缩之后便会腐蚀皮肤。

郁容猛地咬了下唇。

自他反应过来,前后不过几个呼吸,聂昕之的衣服,隐见碳化。

便揪着衣襟,十分粗暴地直接将衣服扯碎丢开。

还好还好……

看到男人暴露的后背,郁容紧绷的神经总算没绷断。

泛着古铜色的皮肤,表面是一大片的红,得亏聂昕之寻常穿得严严实实,衣服足够厚,勉强隔断了阴阳之水直接接触到皮肤。

但也不是放心的时候。

皮肤泛红,说明已经沾染了毒水,必须以最快速度处理。

护卫极快地取来了大量的清水。

也算走运气。

这一片摊位多是兜售展示花草的,附近存放了好几大水缸,缸里装满了井水。

郁容一霎时清空了大脑里所有的杂念。

无暇多想,甚者顾不上担心了。

冷静、镇定,投入到急救医生的角色当中去。

解阴阳之水的剧毒,方法得当,说简单也简单。

重在紧急处理“水”中之酸。

毒之本身其实是慢性的。

只要皮肤没出现腐蚀性损伤,“水”之毒的毒素附着在肤表,一时之间不得侵入腠理。

故而,救治的手法十分粗暴直接。

就如郁容嘱咐阿大的,以大量清水冲洗,配合着弱碱溶液的使用,待到阴阳之水被彻底冲干净了,再涂抹一层解热祛毒的药油。

其后内服解毒片,针对的不是毒本身,是以防治炎症的。

不久。

一大批官兵赶至,迅速稳着了场面。

在场之人,除却受伤的,全数被暂时扣押,挨个质审。

郁容倏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情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气。

冲洗完毕,涂了药油。

能做的全都做了,若无意外,只需跟进观察个六七天,没出现什么特殊反应,便无需担心。

然而,这回急救的对象是兄长,郁容难免患得患失,怕自己一个失误就……

哪怕系统明确显示没有问题。

脱离了医生状态,郁容不由失了几分持重,忧心忡忡:“兄长觉得如何?”

赤着膀子的聂昕之,自始至终面色不改,应道:“无妨,容儿莫怕。”

郁容默然。

如何不后怕?

以聂昕之强悍的意志力,在被泼到毒水的第一时间就痛得发出闷哼,阴阳之水的威力可见一斑。

这还是隔了一层衣料。

要是阴阳之水直接泼在了露在外的部位,如颈脖、手背等,皮肤一旦出现灼伤,救治就没这么迅速有效了,再如何挽回,毒素造成的创伤难以修复。

思及此,郁容一瞬只觉怒火中烧。

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为着什么,做这样恶劣到没人性的事?

如果不是兄长将抱在怀里,说不准自己一个猝不及防,被毒水泼了个正着。

实际上以聂昕之的身手,其便是带着他一整个人,想躲开泼洒而来的毒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这男人却是傻乎乎地硬挨着。

不仅是保护他,也在最大程度上,挡着了撒向人群的毒水。

事实上,真正因毒水受伤的,只有寥寥数人,伤情远远不如聂昕之,皮肤上溅到几滴,虽有一两个人出现了灼伤,好在伤口极小,处理得及时且用了药,侵体毒素因着剂量极小,不至于造成特严重的后果。

“我竟不知,兄长居然这等牺牲自我的精神。”

郁容轻轻开口,听着像是嘲讽,其实不过是……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一脱口味就不对。

聂昕之云淡风轻地表示:“何谈牺牲。”他凝视着年轻大夫恹恹的面容,语气难得有了温度,“我如不挡下,许是有多人被泼个正着。”

“所以兄长就不顾及自己了?”郁容的语气是鲜有的激烈,“你若……万一,让容如何自处!”

聂昕之没立即回话,单手将略显激动的人,紧紧揽入怀中,在其额心亲了亲。

“兄长……”

郁容不太适应这般激烈的心情,被这一亲,情绪渐渐淡了点,却是几分无力,不自觉地叹息:“要是再遇到……”

顿了顿,“再遇到”这话感觉不吉利,他虽不迷信,但一时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头。

聂昕之这时接过话:“容儿会难受。”

郁容下意识地说:“兄长平白遭此这一遭罪,我如何不会难受……”

话语忽是顿住。

沉默了片刻,他轻声问:“你的意思是,怕那些人受伤,我会难受,所以干脆便舍身救人?”

聂昕之微颔首。

郁容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忍着五味杂陈的心情,不由再叹:“兄长谬也。”

他还没伟大到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程度。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确实希望能救人便尽力去救。

但这不意味着,在同样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要求聂昕之冒险。

若,慷兄长之慨,满足自个儿“济世救人”之心……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虚伪至极吗!

“兄长如何觉得,那些不认识的陌生人,对我来说比你更重要?”

郁容低声反问,不等对方回应,又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兄长所作所为是为了自己,他没资格“指责”,但有立场“劝诫”,便是话锋一转,道:“以后,兄长莫要再这般……好吗?救人量力而行就行了。”

像今次,若不是种种巧合,加上极大的幸运因素……聂昕之的下场,恐是不堪设想。

“如真遇两难,我宁愿兄长保护好自己,这天下所有人加一起,也比不上兄长一个……”

郁容一时情不自禁剖拆着心。

聂昕之静静地听他说,忽是将人压在身下。

郁容难得用上从系统那学到的技巧,灵巧地挣脱了对方,不给其反应机会,赤脚跳下玉床,几步后退,拉开了两人距离。

对上男人黑沉沉的双目,仿佛从其中看到了些许疑惑,他轻弯起嘴角:“我现在不高兴,所以就别想了。”顿了顿,十分“残忍”的宣布,“在兄长后背之伤,彻底康复前,那种事便免了吧。”

聂昕之浅声道:“背部无伤。”

郁容轻笑:“等不蜕皮了,再讲这话罢。”

阴阳之水尽管被冲洗干净,但到底含了硫酸,在受伤的第三日,聂昕之被泼到的背部,出现了蜕皮现象。

确实不算伤,抹点药油,待一段时间,皮蜕完了就没事了。

郁容看在眼里,心里堵得慌。

努力摒除沮丧与不适,他面上仍在浅笑:“兄长安心休养罢,我去给你炖份清火解毒的凉汤。”

自顾自地说完了话,不待人回绝,人便趿拉其木屐,朝外走去。

沿着回廊没走多远,郁容便与校尉安朗犀正面迎上。

相互寒暄。

郁容心知其来意,开门见山地问:“可是抓到了泼毒水的人?”

安朗犀点头,说:“当日便追到了,但其身份非同寻常,王府护卫不敢冒犯。”

“那真是好大的来头。”郁容低语了这句,遂是笑了,复问,“其身份如何个非同寻常法?”

安朗犀这回没立马回答,面露迟疑之色。

郁容以为他觉得为难,便不勉强了,毕竟自己也不真的是逆鸧卫的成员,遂在对方张嘴欲言前,转移话题:“可是去找兄长的?”

泼毒水之人的身份与行为动机,聂昕之自然会告知他,不必急于一时就得知晓。

得了安朗犀的肯定回应,郁容给指了路。

“就在前面的清暑亭,安校尉直去即可。”

待郁容端着凉汤回到聂昕之身边,安朗犀早就不见人影了。

桌上搁着一本密折。

“容儿看看。”

郁容不与男人生分,拿着折子就翻开。

如他所料,是安朗犀及其手下查出的,有关泼毒水一事的真相。

“目标居然是……我?”

郁容不敢相信。

他怎么不记得得罪了哪个,以至于人恨得要泼硫酸了?

哦,是有一个,兄长的烂桃花,但对方早被驱逐到鸟不生蛋的边城,总不会……

没必要瞎猜胡想,郁容不再磨蹭,一目十行,迅速浏览过折子上的内容。

看完了,便是久久不言。

他……该说什么?

又能说什么!

原想着,目标是自己,便是自己牵连了无辜的路人,累及兄长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还觉着内疚惭愧。

现在知晓了所谓“真相”,他就算想自责……也觉得根本是自作多情,无理取闹吧!

泼毒水的人是苏琦,一个极度陌生的名字。

其人是聂昕之亲娘舅家的小表弟,也即他认识的保安郎苏琅的弟弟。

郁容这才模糊有些印象,当年跟兄长认识没多久,在白鹫镇治伤寒时,听到有人唤着“昕之哥哥”……就是那一位吧?

可他与对方根本连照面都没打过,为什么那人会如此恨他?

原因是……

苏琦跟他那个枢密使渣爹一样,不知从哪知晓的当年秘闻,就觉得聂昕之是他亲哥哥。

便一直对其极度仰慕。

郁容也是搞不懂。

苏琦跟自己真正的亲哥哥——当年甚至为了救他,没顾得上同时落水的聂暄——的苏重璧,关系不和到简直像仇人。

怎的偏生对聂昕之这个非一母同胞的“哥哥”,如此另眼相待?

莫非也是朵烂桃花?

事实却是他想多了。

苏琦根本不知晓他和聂昕之的真实关系,之所以仇恨自己,缘于误以为自己是兄长认下的弟弟——这么说也不算错,契弟也是弟弟嘛。

对方逻辑清奇,觉得自己霸占了他的位置,抢走了他的哥哥。

郁容:“……”

那位苏琦,真的不想和兄长玩骨科吗?

促使苏琦采取“报复”的直接因素,却跟聂昕之无关。

其意中人是魏国府的百合郎,据调查,其向对方示爱不下于五次。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杜析看着再怎么“娘里娘气”的,人家是百分百直男,不过弱冠之龄,家中妻妾美眷已是俱全。

苏琦不知从哪得到杜百合对郁容“不一般”的消息,便是“新仇”加“旧恨”,一个冲动带上提前备好的一瓶阴阳之水,跑去名花大会,想趁机泼郁容的毒水。

谁也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的……愚蠢!

人杜离打击情敌,还知道拐弯抹角,耍诡计阴谋。

苏琦是为苏枢密使幼子,又不像苏琅一样“桀骜不驯”,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

他想当然地认为,泼了毒水,毁了郁容,他“哥哥”和“心上人”就会回心转意。

至于自己的行为已经触犯刑律……

他是苏家嫡子,律法算什么!

王府一众人早知苏琦对聂昕之的特殊,所以在名花大会上,护卫虽察觉到其远远缀在二人之后,但也没多想。

尽管几名护卫,自请失职受罚了,郁容却不觉得他们真有错。

正常人谁会想到这样的事,何况不管怎么说,苏琦的身份在哪,护卫们顶多监视着,防止他靠得太近,打扰了主子的雅兴。

关键是,做坏事也起码得放暗地里,以苏琦的身份,想找个替死鬼还不简单?

事实证明,有的人就是蠢笨又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