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分节阅读 128

赶在天黑前,郁容给陈秀才首次施展了针刺疗法,配合药线进行外治,提脓去腐,遂拿出现成的生肌散,敷在疮口,对窦洞进行收口。

着人抓了一剂清骨散,是为滋阴清虚热,煎服了汤药,让病患服食。

好一通忙活,郁容着实感到几许累了。

——昨夜里闹得太过了,囧。

随口吃了一碗清汤寡水的补粥,他便迫不及待跑去浴室沐浴。

“兄长?”郁容看到紧随其后进屋的男人,不由得疑惑。

聂昕之正容亢色地表示:“你累了一整天,我帮你。”

郁容确实觉得腰酸手软的,便笑道:“我就不与兄长客气了。”

聂昕之微摇头。

衣服遂剥落。

郁容等着,半晌,男人没有动静,疑虑地抬目——

聂昕之静静地注视着他,看得人莫名恶寒。

郁容暗自嘀咕:照他这样劳累的样子,兄长不可能再闹自己的。所以,这是……

等等!

他陡然想起一件事。

默默低头看了看,贴身的亵衣……

居然忘了,自己今天被“陷害”穿了透明装。

“……”

这男人还真是……

百折不挠啊!

郁容沉默半晌,忽而问:“兄长看够了没?”

不等对方回话,他笑:“看够了,我就洗澡了。”

看吧看吧,反正,以他现在的状态,这家伙……

也就只能看看。

第153章

“陈秀才,膝部今日感觉如何?”

陈三儿闻声抬头,看到来人,立刻放下手中书卷。

“小郁大人,”自打知晓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夫是为保宜郎,他就不敢再叫什么“小大夫”,寻常便直呼着“大人”,遂回答对方的问题,“疼痛又有消减,疮口一日更比一日好了。”

郁容微点头,没真信秀才的说法,倒非对方不诚实,而是这些个书生,说话习惯性地含糊。

该问的得问,手上动作则是干脆利索。

为防止行动给病坏的膝部造成额外的负担与伤害,每每医治过后,皆会以木夹板固定着陈三儿的左腿。

给秀才拆了夹板,郁容开始了例行检查。先行观察疮面的形态,继而以镊子夹着前次插入窦道的药线线头,翼翼小心地取出之后,换用一根新的药线探入“人面”之口。

半晌,他不由得轻叹了声:“生肌散还是差了点。”

陈三儿听罢,当即说道:“小郁大人着手成春,恶疮渐见清解,如这般小生已是知足,不敢再贪心强求。”

郁容失笑:“如何是贪心强求了?”

他知这秀才并非真的不想病情痊愈彻底,不过是心怀感恩,怕自己为难罢了。

“原想着人面疮还没严重到最厉害的程度,”郁容稍作说明,“我便没用峻猛之剂,如今看来,生肌散的药性着实轻了点。”

生肌散,名副其实,长于生肌、敛肌;而对窦道化管,需得侵略性更强一些的药。

沉吟了片刻,他决定道:“回头我换一个方子。”

陈三儿道:“劳小郁大人费心。”

郁容微微一笑:“陈秀才你且安心养病,无需太悲观,这人面疮幸而发得急,对骨节伤损不算极严重。”安慰了这句,遂是语气一转,“先换药罢,暂且用着生肌散,下一次再用新药。”

陈三儿自无异议。

换完药,郁容马不停蹄地去药房,一路上盘算着以什么药替换生肌散,效果会更好。

自然而然想到了,ru香与没药这一对外用伤药的好搭档。

灵光一闪,他忆起了别称“去腐散”的千金散,针对陈三儿膝部的恶疮窦道,相当适用。

千金散的药效很是峻猛。

因着其主要成分,除却ru香没药,皆为矿物类的急猛药。

譬如朱砂,剧毒之药鼎鼎有名,另有同为含汞化合物的轻粉,以及含硫化铁的蛇含石。

大毒的药物不得轻用,不过,这几味急猛药抑杀菌毒的效果十分强力,常用于治疗疮痈肿毒什么的。

再三掂量了一番,抵达药房时,郁容做好了决定,就用千金散。

待陈三儿的病情好转明显,可换回生肌散。

千金散无储备,需赶制,好在散剂是最基本的剂型,相对丸剂、膏剂等,制备起来要简单多了。

粉碎了药材,过筛研末混合即可。

粉药机不在此地,不过千金散拢共只需五味药。

蛇含石备有醋制好的,朱砂与轻粉是从药局直接买的粉剂。

ru香与没药,更是早早就炮制了,切分成无数小块,存于储物格,随取随用,不担心变质。

没费太多心神,甚者无需帮手,郁容将所需的药物俱数碾成粉末,过筛后再用舂桶,一点点地将药末研成细粉。

慢工细活。对一些坐不住的人来说,这项工作实在枯燥。

郁容没半点不耐烦,研粉什么的,他觉得别有“童趣”的意味。

一边研着药粉,他一边还在琢磨着陈三儿的“人面疮”。

除却用药换千金散,药线也该换一种。

现在所用的药线,是他之前顺手在药局买的。

做工比较粗糙,以芫花根的自然汁浸泡而成。

芫花用以解毒疗疮,在天朝古时,其是不同药线处方,制备时所必备的、亦是最基本的药物组成。

针对陈三儿的溃孔情况,郁容觉得光是芫花根的成分,药线之效尚有欠缺。

若加入蟾酥、草乌等急猛药,经由熬煮,药线吸足药汁,配合千金散,针对窦道的去腐化管,疗治起来必会更好更快。

想着便打算,如待会儿尚有空暇,就再制一些药线吧。

除了当前给陈三儿治病,以后说不准哪天就得用上。

尽管不如针刀等使用频繁,但也算是不可或缺的一样工具了。

尤其遇到疮瘤等病证,少了这玩意儿,探查也好,施治也罢,难以“下手”。

对郁容而言,旻朝现有的药线不太好用,主要是当前药线,形制单一,用着不趁手。

自制药线的话,可以制成长短粗细不一样,分成各种“规格”。

比如陈三儿的情况,更适合用线香型的药线;如是遇到赘瘤,或者脱疽腐肉之类,便以丝线型的药线“结扎”更方便。

除此,在用药方面也更具灵活性。

“为甚不着人相助?”

忽闻男人熟悉的嗓音,郁容头也没抬,应答:“这么点儿小事,用得着多少人吗?”

聂昕之浅声道:“何需劳累容儿。”

差点破功,对着舂桶“扑哧”了,郁容赶紧拿起盖子,将业已磨好的药粉掩起。

抬目看向他家男人,他这才安心地笑开了:“这就叫劳累了,兄长莫非希望我光吃饭不干活?”

聂昕之表示:“有何不可。”

郁容睨了他一眼。

这男人……

真是恨不得一点儿琐事都不让自己沾手,忒“娇惯”了!

暗自摇头,懒得与之辩论,他转而问:“兄长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我欲回京一趟。”聂昕之直言来意。

郁容微怔,遂是赧然:“对不住啊,说好的一起去京城……”

因着陈三儿的病,得在这儿耽搁个几天。

就算雁洲与京城往来方便,他们也不可能将病人带去王府吧?

聂昕之丝毫不介怀:“无妨。三五日即归,届时正好接容儿回京。”

郁容也不与自家兄长生分,笑言:“到时,兄长骑马载我吧,省得再遇到乱七八糟的事情,耽搁了行程。”

聂昕之颔首,自无不允。

将研好的药粉放好,郁容顺口问:“现在就走?可需我帮忙收拾行李什么的。”

聂昕之摇头:“明日凌晨起早出发。”

郁容:“……”

感情兄长一点儿也不着急啊,那,至于特地跑这一趟吗,一大晚上的还怕没工夫告别?

旋即回过味来,这恋爱脑的家伙该不会认为,两人即将“分别”,得有数日不见,特此与他多相处一会儿?

依他对这男人的了解,郁容觉得自己猜测得绝对没错,遂勾了勾嘴角,问:“兄长可还有其他吩咐?没的话,我得去烧炉子煮药线了。”

聂昕之目光微上移:“颅顶有蜘蛛。”

炉顶有只猪?

郁容微微张大眼,理解不能:“哪来的猪?”

话说回来,他熬药的炉子很小的,哪能放得下一只猪?

聂昕之两步走近,抬手在年轻大夫的发上轻抚。

郁容下一刻就看到其掌心,多了一只蜘蛛,瞬时囧了。

原来是蜘蛛啊,自己刚刚的表现简直弱智……不对。

回忆着聂昕之的说法,郁容觉得并非自己理解能力差,是这家伙说话奇奇怪怪的,不由得几分无语。

……就不能说人话吗?

心里吐槽着,他的目光落在蜘蛛身上,语气半是责怪、半是关心:“兄长太莽撞了,这些小虫子经常是有毒的,怎的直接用手去抓?”

也忒不讲卫生了。

聂昕之没辩解,也未直接丢开掌中的小虫,只问:“可是容儿所需?”

郁容黑线,兄长还真能物尽其用啊……诶,等等。

他稍稍凑近,仔细观察着在掌纹之上,爬来爬去却爬不出男人掌心的蜘蛛,神色微喜:“是壁钱,我怎么忘了,制药线得用它。”

壁钱是家里常见的一种小蜘蛛,太普通了反而容易被忽视,药房的储备里正缺着这一味药。

郁容遂是童心大起:“兄长,我们逮蜘蛛吧?”

只要与他家容儿在一起,聂昕之从不会拒绝做任何事……

哪怕是捉蜘蛛。

于是,两人就真的逮了半天的蜘蛛。

捉到的壁钱,浇上开水烫死,晒干、鲜用皆可。

虽然挺残忍的,不过确是用药所需……其有清热解毒之能,可治诸多疮疡出血,尤其适合制备药线。

这个时代的环境,可不像现代那样受污染严重,小虫想活下来都各种不容易。

留心寻找,屋里屋外的,壁钱十分之多。

郁容也没造太多杀孽,等蜘蛛的数量差不多够这一回制备的药线所需,就没再继续捉逮了。

将这些壁钱炮制了一番,当即取芫花根等药材,加入制备药线所用的生丝,一起放入锅中慢慢熬煮。

直待药汁被丝线尽数吸收,药线初步即制成。

再去药材浸泡烈酒,药线入其中封闭静置,留待备用。

“公子……”

唤人的是一名侍药者,观其神态,明显有几分古怪。

郁容敏锐地察觉到其语气的不对劲:“怎么了?”

侍药者有几分踌躇,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郁容见了,不由温声道:“有话直说罢。”

侍药者终是下定决心,语气隐带着几分不忿:“有个媒公登门要给您说亲。”

郁容愣了愣,极是意外——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上聂昕之的别苑,给他说媒?不怕被兄长打死嘛!

等等。

郁容犹疑地问:“媒公?”

媒公是什么说法?

是他孤陋寡闻了吗,只听过媒婆……

侍药者低下头,小声道:“老头给人说亲,不就是媒公?”

郁容闻言失笑,侍药者也就十三四岁,到底有些孩子气。

转而,他吩咐:“劳烦看一下炉子,我若没及时回来,待烧开了就封火。”

侍药者连忙应诺。

郁容遂朝着前厅行去。

兄长不在家,当家做主的只能是自个儿。有客人登门,理当去招待一下……绝不是好奇,不知哪来的媒公给他说亲什么的,咳。

然后……

猝不及防的,郁容看到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容,太过意外害得他险些没忘了礼节——

“官、官家?”

该不会,这就是侍药者说的,给他说亲的“老头”,亦即媒公咯?

第154章

好些时日不见,圣人看起来无甚变化,笑意盈盈的,一副面软和气的“好人”样。

意外之余,郁容好歹没真忘了规矩,赶紧揖首:“郁容见过陛下……”

礼尚没施完,圣人虚扶着阻止:“都是自家人,私底下不必多礼。”

被天子称为“自家人”,郁容不由得压力山大。

恍若没觉察到年轻大夫的窘迫,圣人紧接着便喊——

“贤婿啊!”

猛然听到这一声称唤,雷得郁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太销魂了。

圣人表示:“你和勺子这一路走得也太久了,我在禁中等了足是半年。”

郁容有些汗。事实没得辩解,自他看到“赐婚”的密旨,都过去了好几个月。因着聂昕之说不着急,他就真的磨磨蹭蹭到了今日。

听得官家这一说,心里遂有小小的紧张……咳,有些怂。

郁容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陛下恕罪……”

“我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圣人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依旧好言好语,“就是有些等不及,便眼瞅着这会儿有了空,我只好亲自寻上门。”

等不及什么?

郁容暗觉疑惑,却不好开口询问,看官家显然言语未尽的样子,便安静地等待其接下来的说法。

圣人没拐弯抹角:“贤婿且看可有甚么不足,回头我再着人增添些物什。”

努力忽视某“雷人”的称呼,郁容将目光投向搁置在案上的小木匣,迟疑了一下下,到底将其打开看了,是……礼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