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太极”,器官功能互为协调,病理上互相影响,辩证与论治疾病,需得联系内外机体的每一点线及至面,学习时,自不应该只专注于某一方面。
郁容又与普通的大夫不一样,他有系统强有力的“金手指”,坐拥宝山理当善加利用,他是有条件,亦不乏能力,在医之一道上研究得更宽泛且更深入。
回到当前。
借由药线,探到了死骨,郁容确定了具体的病证,稍松了口气,便要正式施治了。
突见“病人”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斜着眼睛歪嘴巴,黄涎顺着唇角流出……怪恶心的。
郁容却顾不得恶心不恶心的,赶紧采取抢救措施。
晚了。
系统提示,“病人”癌变,死啦!
郁容:“……”
这癌变速度可真快,附骨疽直接变成炭疽了。
没办法。
伴着“等级”与熟练度的提升,系统对他的要求愈发高了。
这种,给病人治病治到一半,突然发生病变的情况,越来越常见。
每次死一个“病人”,经验值与贡献度双双被扣且不提,直面“死亡”的感觉,真真不太好受……尽管心知是假的。
好在,郁容擅长调节心态,也知系统的用意。
虚拟的死亡,总好过现实里,因着医术不精,无法挽回病人的性命。
听到耳畔“扣分”的提示,郁容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了三十秒的时间缓和着心情,遂又“点单”,再请出一名“病人”。
死了的“病人”瞬间“复活”。
腿上的病变跟先前不一样,突地就多了几处故障,迅速化脓烂开了。
郁容克制不住地抽了抽眼角。
系统是好帮手,不过有时候也会“抽”,譬如眼前这一幕,真的很像在上演生化危机,胆小点的怕不得吓死,再也不要进虚拟空间了。
吐槽了一通,郁容的心情彻底平复。
凝神定气。重新给“病人”望闻切了——
小腿肌肉萎缩,骨骼粗大,化脓的地方脓水不止,药线探到有死骨……观其面,苍白又黯淡,明显精神不济,是气化无力;脉濡细,再看舌头,质红苔薄白,皆为气虚血亏所显化。
确定是脓毒蚀骨之证。怕“病人”一言不合又来了个癌变,郁容确诊后紧赶慢赶地下了诊断,采取内外双重施治手法进行救治。
便在这时,系统提醒,受到严重的“外界干扰”,为保护宿主的隐私,不给郁容任何思考的时间,二话不说将其“踢”出空间。
“眼前”一花,遂是一片漆黑。
不自觉地睁开眼,对上男人黑沉沉的双眸。
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感,郁容囧了囧,下意识唤道:“兄长……”
“容儿去了哪?”聂昕之忽问。
郁容闻言微愣,反应了一小会儿,猛地睁大眼。
真是神了,兄长居然能感觉到他“去”虚拟空间了?
也忒敏锐了,简直可怕。
郁容却没有惧怕,反而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突然想到,有很多次,他状作睡觉实则进虚拟空间后,聂昕之皆以不可言说的方式,导致自己被强行“踢”回现实……原以为是巧合,为此还忍不住腹诽他家兄长太急色了。
现在看来,根本是对方有意而为的吗?
唇上猛地刺疼。
“容儿。”
郁容陡然回过神,敛起纷乱的猜测,不由得扬起嘴角:“我能去哪?做梦而已。”
有些事没刻意隐瞒,但也确确实实不能直言说出口。
聂昕之听罢默然。
郁容淡定自如地转移话题,语带好奇,问:“兄长为什么会觉得我去了哪?”
聂昕之只道:“直觉。”
郁容汗了,这也太玄乎了。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郁容遂推了推身上的男人:“兄长让我起身。”
聂昕之倏而阖上眼,一动不动了。
郁容黑线:喂喂,这装睡装得也忒没诚意了吧?
“我饿了。”
平平淡淡这一句陈述,却立竿见影般起了效果。
聂昕之总算愿意放开怀中之人了。
嘱咐着男人去清洗掉满身的风尘,郁容自行去了厨房,决定为他家兄长“洗手作羹汤”。
检查了一遍现有的食材,郁容盘算了一会儿,便确定了菜谱。
晚餐食粥,养胃养身,便取了生地、酸枣仁,煮上一份地黄枣仁粥,药材不必用多。少许的酸枣仁,除劳伤,补气血,有安眠之效;生地补虚劳,促进人的精气神。
聂昕之只是劳累过头,稍微填补些气血即可,身体上没什么毛病。
无需大动干戈。
光是粥不饱肚子,郁容取了些白面和匀,团巴团巴,一巴掌拍扁了,直接贴在粥锅水面上的部分。这种不知该怎么称呼的饼,是他难得喜欢的一种面食。
随着粥熬煮好了,贴在锅边的面饼便也蒸熟,嚼在牙齿间,特别劲道,结着些许锅巴,兼吸收了米香,好吃又饱肚子。
养生粥在锅里焖着。
郁容又捋起袖子,烧起了菜。
拿了鱼鳔泡水中发着,转而拿了剪刀,跑到偏院的小花园,在几株花朵盛开的玉兰树边转悠着。
精挑细选,选了两朵品质上佳的玉兰花。
这种玉兰花,在旻朝叫做辛夷——中药上的药名也是如此——性温入肺胃经,本身即是药食兼用,祛风通窍,滋阴养身,正适宜在这个尚带着寒意的春季食用。
鱼鳔的营养价值更不必说了。
郁容将花瓣摘洗干净,取出泡发的鱼肚,摆放入盘。
点火烧热油锅,煸着姜片与葱花,倒入鱼肚,加入白胡椒等煨汤,淀粉勾芡,浇上鸡油,最后撒入花瓣。
一份玉兰花鱼肚新鲜出锅。
随后,郁容又炒了一盘简简单单的芸薹。
再配上两碟小菜。
就他和聂昕之两人吃,又不喝酒,两三个菜就够了。
过补犹阙麽!
菜烧好了,锅里的养生粥彻底焖化,天色擦黑,当即便可用上热腾腾的一顿晚餐。
健康营养且还算美味。
吃饱喝足,就思那啥欲了。
毕竟傍晚才补了眠,早早地哪有什么睡意。
再者,有情人一旬不见……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难免有些需要。
郁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有些昏昏欲睡。
先前已经睡够了的男人却是闹得他不安生。
“容儿暂且莫睡。”聂昕之低语道。
郁容勉强掀开了眼皮:每天夜里总会暴躁几次,好想揍人。
遂是呵呵一笑,他用着一贯温和的口吻问:“三更半夜了,不知兄长有何指教?”
“并非指教。”
“嗯?”
聂昕之浅声道:“官家下了密旨,召你进京。”
郁容顿时没了睡意,微微张大眼:“为什么?”
聂昕之没直接回答,不知从哪摸到一个所谓“密折”,直接递给对方自己看。
郁容倒真是好奇了,坐起身,打开折子细细看了遍。
寥寥几十字,冗赘的描述就不复述了,一句话即能总结,大意就是——
可怜我最喜欢的侄子没人要,我最欣赏的臣子是容卿,所以就将没人要的侄子许配给容卿啦!
郁容:“……”
什么鬼?!
一家子神经病!
第127章
到底是密诏,郁容腹诽的同时,回头又将折子上的文字仔细地重看了一遍……不好承认,在内心里,他对官家是有些敬畏的。
遂确定,除却某些用词过于肉麻了,字里行间确是情真意切,官家似乎是真心的,要将他家大侄子“许配”给他一乡野村医?
郁容紧盯着密折,眼神却是放空,细看可见其双目透着迷茫。
半晌。
“容儿,”聂昕之低问,“何如?”
郁容回过神,反问:“官家怎么会突然发这道密旨?”
聂昕之没头没尾地说道:“容儿已至弱冠之龄。”
郁容微点着头。
确实再过几个月就是二十整岁了,却不明白这与官家“赐婚”有啥子关系。
聂昕之遂提醒:“婚律第十八。”
婚律?郁容反应了一小会儿,陡地意识到对方说的是旻朝婚姻法。
有些黑线。
他就算大概翻阅过律条,哪里会对某一律某几条记得清清楚楚?
“婚律第十八条说啥了?”郁容开玩笑道,“总不会要求年满二十就必须结婚吧?”
哪料,他家兄长听了,竟点了下头。
郁容张目结舌:“真的假的?”
旻朝的律法居然这么奇葩吗?
聂昕之略作纠正:“满龄不婚者,捐税逐年有加成。”
郁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收税,婚律还没严苛到不婚即罪的程度。
尽管还是觉得奇葩,不过有这一道法令在,郁容勉强算理解了官家的“好意”,忽地想到什么,目光在男人硬朗略显糙的面容流连了片刻。
他笑问:“难不成兄长也缴了这么多年的单身税?”
聂昕之微微颔首。
真的没想到……
郁容不由得哑然:这旻朝婚姻法对单身狗也忒不友好了吧?
“如此规定……不会略显苛刻吗?”他还是不解,“别的不说,有人家境贫寒娶不到媳妇,结果再罚税,可不是雪上加霜了?”
聂昕之回:“有例外不得为婚者。”
郁容闻言有些汗,在这个时代,这种被律法明文规定不准结婚的感觉更惨啊!
“所以,”他拉回话题,视线聚焦在密折上,“官家好意让咱俩少交点税?”
聂昕之淡声道:“朝廷设有媒氏一职。”
媒氏?
郁容迟疑道:“官媒吗?”
聂昕之点头,再没说甚么了。
郁容偏了偏脑袋,回忆着之前看过的风俗志,想起了其中确实有提到过,官媒每年会固定在哪些日子,组织大龄未婚男女相亲会。
现如今看来,这个大龄的标准就是男子二十咯?
福至心灵。
慢了这半天的,郁容总算回过味了,瞥着他家兄长,说甚么婚律纯粹是找理由吧,反正这家伙不也缴了这么多年的税吗,真正的用意怕是……
“兄长担心官媒给我安排相亲?”
私媒什么的,现在在青帘当地是没人(敢)找上门了,官媒的话……
按照当朝昏义,总得要走一套程序,公事公办。
聂昕之沉默了。
郁容勾起嘴角,就说,这男人怎么莫名其妙地带他去宁泰寺求姻缘签。
“还请兄长告知,这道密旨果真是官家主动下的……唔!”
被堵住了嘴巴好半天,差点没断气。郁容费力地从他家兄长“嘴下逃生”了,急喘着气,“忿忿”地瞪了男人一眼——
就会耍赖的家伙!
这时,聂昕之一本正经地表示:“夜深,睡罢。”
郁容不由得无语。到底是哪个大半夜的闹得他睡不着?
吐槽了一通,倏而想起了昏义,他笑着打趣:“我与兄长如今算是无媒苟合吧?”
聂昕之默了默。
也不在意对方是否回应,郁容不自觉地眯着眼,嘀咕起来:“在风俗志上看到,说正儿八经的男男结契,也像男女婚姻一般,有三媒六证、三书六礼。”
不仅如此,还分初婚、再蘸什么的。像他和聂昕之这样“无媒苟合”的,如果想再找别人结契,往往被视为“残花败柳”,不值钱了……囧。
意识到这个“残酷现实”,郁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语气含笑:“既是官家的旨意,那我回头是不得找个媒人到嗣王府说媒?哦,还得准备聘礼……”
到嘴的话没说完,二度被“堵”住了。他迷迷糊糊地想道:莫非是晚上的饭食补过头了,兄长也太容易激动啦!
既得了官家密旨,郁容便答应他家兄长,届时一同归回京城。
尽管所谓“赐婚”,其实是聂昕之耍了些心机,但看在对方“求嫁”之心特别急切,且诚意满满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不拒绝了……咳,戏笑之言。
纯粹是,经过这整整一年的“水rǔ • jiāo融”,初时对感情之事心存疑虑的郁容,在不知不觉间完全相信了他家兄长。
按照昏义,自该正式结契,毕竟在这个时代,“无媒苟合”其实非君子之所为。
况,情之所至,则向往合昏,是为理之当然。
打定了主意,却没有立马动身。
身为医者,郁容当是对病患尽职尽责,尤其这回的病人比较特殊,是一帮被拐卖的小孩儿,虽说能治的都治了,但或多或少都有筋骨伤,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留待观察一段时间,就这么紧忙忙地离开,难免于心不安。
反正,官家没限定他赴京的时日,结契一事也得等行了弱冠礼,时间上不紧张。
聂昕之对此自然理解,便也留理县,如非“出差”,勿论身在何方,不影响他处理公务。
“见过公子。”
正在翻晒着草药的郁容,闻声看过去,微微一笑:“原来是成力士……”乃是逆鸧卫内“快递小哥”一枚,“多日不见,一切还好?”
成力士略略点头:“甚好,多谢公子关心,”遂是话锋一转,“吾等不日即经小雁京,公子可需捎带甚么?”
郁容没推辞他的好意,道:“还是给匡万春堂的,一箱子药物。”
成力士应下了。
郁容笑着谢了声,视线上抬,不经意地看到对方武弁间的点点紫色,顿时囧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