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分节阅读 95

,胖子客商当真担得起“高义”一词。

就是不知,周昉祯私人刻书之事进行得如何了。几百两银子的投入——金钱上的回报且不提——是否能得偿所愿,初步实现“立言”之志?

听说其从西南道回了新安府,郁容暗想,待林家事了,回去或许可见上周兄一面。

在此前,写好的文章先一步寄至了邹良。

等一行人回到了青帘,在家才休整了一个晚上,次日,不知是巧合,或从哪里打探得来了消息,周昉祯便上门拜访了。

“周兄让我再写一篇文章?”

郁容疑虑之余,有些纠结,他好不容易才写好了那一篇《产论十三说》,就这么被“毙了稿”?

周昉祯勾了勾嘴,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周氏微笑:“也不是不刻你那篇产论说,只是……”看似不好意思,“我先行刻了一本,请了好几个大家看,都说……恐是无人愿购此书。”

郁容轻笑。

确实,就算走“自费出版”,总得有人买账才是。

之前看周昉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还稍有忧虑对方热血冲头,有了几百两银子打底,做起事来就不管不顾。

“所以,周兄更改了计划?”

周昉祯颔首:“我便想,不如先让《武林志》名传旻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届时再刊载医学著说,必能扬我医之术道。”

郁容喃喃:“《武林志》?”

周昉祯说明:“是我为刻书定好的名称。”

郁容闻言囧了囧。

武林什么的,第一时间想到武侠,感觉跟医学根本不搭嘎。

周昉祯遂解释:“武林是邹良书院所在山名,为读书人众所周知,我暂且借用此名。”微顿,志气满满地表示,“待其誉满寰中之时,再改回原定的《大医无术》。”

誉满寰中……

好大的志向。郁容笑了笑,不提那摸不着边的事,继续关心起眼下的事:“如此,周兄希望我重写什么样的文章?”

讲真,经由几不间断的练笔,他现在写个小论文倒是勉强可以,可如果写别的,文采怕是够不上标准。

周昉祯赶忙掏出几张……

“样稿”?

“这是我费尽周折,拜托树成先生和无庸先生写的。有此二章,一经刻印,《武林志》必当举世瞩目。”

郁容吃惊极了。

周昉祯所说的两位先生,大概类似旻朝版的东坡先生吧?

这家伙竟请得动那二位大牛?

陡地想起了,对方的出身也是非同寻常。

郁容不由得汗颜:“既有树成先生与无庸先生的诗文,郁某如何斗胆厚颜献上拙劣之作?”

周昉祯义正言辞地表示,原是他二人的私人刻书,两位先生也就在“发刊”时登载两篇文章,主笔自得靠他们自己。

郁容:“……”

不是周兄的私人刻书吗?怎的变成他俩的了?

周昉祯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半晌,终于小声提醒:“你家那位大人。”

郁容微微一怔。

周昉祯抓了抓脸颊:“他非要援助我千金书资,我……”语气有点怂,“不敢不要。”

郁容一时无语。

周昉祯怕他误会,连忙解释:“就是没那千金书资,我还是会请小郁大夫你写的,真的!你那篇《产论十三说》写得真好。”

郁容哑然失笑,没怪责他家兄长的冒失之举——到底对方是好心,且也算不上办坏事。

便拿起树成先生二人的文章,他决定先看一看,再确定自己要不要写……写小论文是没办法,为了任务之需。

“狸奴戏?这是……”郁容迟疑道,“树成先生写的?”

周昉祯点点头,神色陶醉:“虽短小却精悍,妙趣横生,着实令人拍案叫绝。”

郁容只觉一言难尽。

五六十个字,确确实实写得棒极了。

然而,再好的文字,也无法否认其内容,只是在描写猫玩耍的场面,翻译成大白话就是——

大黄猫啊太可爱,小黑猫啊更可爱,哎呀,大黄猫跟小黑猫打起来了,滚啊滚的扑通掉水里了,好可怜。

郁容默默拿起另一位先生写的诗文,快速阅读完了,有一种不出意外的感觉。

两位大牛真默契,那个写宠物,这个更接地气,写的是美食。

大意是,邹良风味特别多,这个好吃,那个美味,尤其鳜鱼,比别处更大更肥、口感更佳,待在这里胃口大开,三个月长了二十斤,非常不想回家了。

周昉祯继续赞叹:“无庸先生写这邹良鳜鱼,真真惟妙惟肖,宛然如生……”

郁容:“……”

十分怀疑,即使有树成先生与无庸先生的“名人效应”,《武林志》当真能如周昉祯所言,一举得美誉传名天下知?

话再说回来,周兄让他写非医学相关的,莫非也要写个什么猫啊狗的,或者哪个东西能吃、好吃、怎么吃?

仿佛心有灵犀,感慨了好一通的周昉祯终于说到“正事”:“小郁大夫你不如就写你那回说的复仇记,如何?”

郁容听了,只觉得臊得脸上发起了烧。

对方所言的“复仇记”,是在疫病期间,他为了安抚那些感染了病症的小孩们,瞎编胡造,糅合了诸多网络小说而讲说的一个……龙傲天升级流故事。

没成想,不知如何被这人听去了。

周昉祯兴致勃勃道:“那故事真真新奇,刻印之后一定有许多人看。”沉吟了片刻,道,“就像说书一样,每每只刻印一段,到时候必然会有越来越多人购得《武林志》。”

郁容黑线。

——周兄你可还记得,《武林志》最终是要成为医学方面的“学术期刊”,而不是“花边八卦杂志”,或者“故事会”的?

不过……

仔细听这人念叨着关于刻书的构想与计划,他觉得对方在这一方面其实挺有思想的。

就是不知,能否落实。

便是落实了,也怕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潮流。

“某某想刻书?”

突然插入的怪里怪气的声音,吓得正洋洋洒洒发表着高论的周昉祯闭上了嘴。

聂旦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转开视线,就跟猫看到鱼一样,直勾勾盯着郁容,笑吟吟道:“我有好些个书坊哟,某某想刻多少书,尽可找我。”

好容易才控制住嘴角不要抽搐,郁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多谢小叔,不必麻烦的,兄长名下也有诸多书坊。”

聂旦沮丧道:“我只比某某大两三岁,怎么就是小叔了?”

郁容恍若未闻,若无其事说着:“小叔没打算回京吗?我听兄长说,官家十分想念你……”

聂旦一脸被雷倒的表情:“某某别吓我。”

郁容见了,眉目弯弯。

聂旦顿时看直了眼。

“誉王殿下。”聂昕之不冷不淡的声音适时传来,“车马皆已备好,你可以出发了。”

聂旦“啊”了一声,看起来极是不情不愿的样子。

郁容暗觉讶然,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含笑着出声:“小叔好走。”

聂旦瞬时垮了脸色。

聂昕之淡声提醒:“已近未时。”

聂旦磨磨蹭蹭,往院子走去。

作为主人,郁容不管如何看待对方,应尽的礼节自该尽到,便起身相送。

“差点忘了,”聂旦忽而止步,“给某某的见面礼。”

郁容怔了下,不自觉地偏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聂昕之低眉不知在想什么。

“某某伸手。”

郁容摇头,谢拒:“多谢小叔,我……”

对方根本不给他推辞的机会,摊开手掌,就将一个金灿灿、夹着道道绿色的大肥虫子,“丢”到其肩膀上。

尽管聂旦的动作极快,郁容仍是眼尖地看到了那是何物,吓得差点没呼出声,下意识地抬起手——

将大肥虫子果断拍到了地上。

便在这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小红”,飞一般地扑了过来,果断张喙,一口将通体金黄带绿色条纹的大虫子吞咽了。

二人双双大惊失色。

聂旦急呼:“小喜!!”

郁容也是紧张唤了声:“小红!”

本名叫周小红的周昉祯一脸茫然:“哎?”

第111章

鸡飞狗跳。

大狗梨花尽忠职守地看着院门,温顺听话是不会乱蹦跶跳的。

鸡……

飞不起来了。

聂旦嘴里的“小喜”即是大名鼎鼎的金蚕蛊。

金蚕蛊身具“灵气”而能福佑人,是最“正”的一类蛊。

然而,在其无毒无害的表皮下,内里所蕴藏的剧毒,也只有至毒至邪的麒麟蛊可以与之相比拟。

大公鸡的行动迅疾如雷闪,出乎人预料。

聂旦原想捉起大公鸡,抢救他的小喜,未料正好听到郁容急唤的一声“小红”,手上动作遂犹豫了少刻。

这一迟疑,小红就将小喜彻底吞吃入腹中了,再想挽回,已是来不及了。

便见,大公鸡一只脚一抽一抽的,身体歪歪斜斜,像喝醉了酒似的,扑倒在地。

郁容俯身,对着浑身抽搐的大公鸡,束手无策。

聂旦很快即冷静了,凑近蹲下,瞄着默然无语的年轻大夫,清了清嗓子:“某某就节哀顺变罢,回头我送你一百只鸡。”

懒得搭理神经病,郁容注视着剧烈痉挛中的小红,尽管这只大公鸡性子挺人嫌狗厌的,到底也是家中“成员”之一,就这么死了怪失落的。

聂旦讪讪闭嘴,安静老实地待在旁边,实则是暗搓搓地等待大公鸡断气。

蛊之所以称为蛊,邪蹊诡谲,自是与寻常的虫蛇不一般,哪里能随随便便被一只鸡吞吃了?

待鸡死了,掏肠剖肚,金蚕蛊绝对安然无损。

郁容同样知晓这一点,却莫可奈何,唯有静默地等待着小红的死亡。

心情是几许伤感的。

却怪不得任何人,先撩者贱,谁让这只大公鸡太“嘴贱”了,简直自找苦吃。

各怀心思。

几人盯着大公鸡在地上痛苦地扑腾着。

扑腾着……

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歪脖子斜眼,一只爪子一瘸一瘸的,一溜烟地跑起来,速度不算慢。好似半身瘫痪了的大公鸡,扑了几下翅膀,居然还能飞上栅栏杆上,对着远方伸长脖子张大嘴:

“喔喔喔——”

郁容:“……”

原以为小红要死了,失意开了闸,流溢心间……他对眼前逆转的事实,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

聂旦瞠目结舌:“它、它——”

正有些迷茫的郁容回过神,就听一声“悲痛欲绝”的疾呼:“小喜!”

“……”

郁容看向如丧考妣的青年,愧疚不已:“小叔……”

想道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一声“对不起”着实苍白无力了。

诚恳地说,一千只大公鸡也抵不上一只金蚕蛊的“身价”的。

到底金蚕蛊是最难培育的蛊虫之一。

如今小红看着没事了,那小喜怕已是凶多吉少。

聂旦悲不自胜:“为什么那只鸡吃了小喜没事?”

郁容一面惭愧,一面觉得囧囧的,听到这声询问,稍作思虑,语带迟疑:“或许是小红吃了许多药材的缘故?”

那只大公鸡自小就爱偷吃药材,怎么驱赶、管束都没什么大用,每回逮着药材,无论有没有毒,跟饿死鬼投胎时的,啄到嘴里就吞食……活到今天。没被毒死,本就堪称奇迹了。

不想连金蚕蛊都毒不死它,想是以后不必再担心其乱吃东西出问题了。

聂旦又是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郁容猝不及防被雷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某某……”

“誉王殿下。”聂昕之出声唤着,依旧是不冷不淡的口吻,“闹够了没有?”

聂旦冤枉极了,面色忿忿:“怎么就是闹了?我的小喜……”

聂昕之神色淡淡截断了对方的控诉:“既送予了容儿,便是喂鸡了又如何?”

聂旦张嘴欲言,却是讷讷地住了嘴。

侄子说得太有道理了,无可辩驳怎么破?

郁容静默旁观,莫名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遂温声开了口:“多谢小叔的见面礼,我……”

没说完,就见聂旦露出一脸心碎的表情。

便是一头雾水,剩余的话语卡在了喉咙眼。

聂旦猛地摇着头,二话没再说,悲愤地大步走出了院子。

郁容目露迷茫,良久,转头看向他家兄长,喃喃地问:“小叔……这是怎么了?”

聂昕之淡然回应:“誉王殿下神志有恙,容儿何需介怀于心。”

郁容黑线:“这样直说小叔……”有神经病,“不太好吧?”

虽然他有时候忍无可忍也会暗自腹诽。

聂昕之遂沉默不言了。

郁容叹了声,心里却是松快了不少。

跟前跟后的神经病,终于走啦,日子总算能恢复平静了。

严格说起来,他不讨厌聂旦,不过那家伙老爱凑近,或是打扰二人世界,兄长就闷闷不高兴了。

比起照顾神经病的感受,当然是自家男人的心情最重要。

思绪纷纷,转头郁容就看到周昉祯围绕着大公鸡小红好奇地转悠,陡地想起之前自己喊“小红”时对方的应答,瞬时无语了。

有些喜感。

“……周兄?”

周昉祯倏然回过神,语气惊奇,是明显的喜爱:“这只牡鸡真乃威武勇猛,原本我尚未想好写甚么,见其便思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