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分节阅读 94

“为老不尊”的小叔聂旦。

听了郁容的说法,谢东官倒真被安抚了,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确实,只要有那位大人在,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那位大人”指的是聂昕之。郁容闻言笑了,他家兄长就是厉害,让人畏惧的同时又发自内心感到信赖与可靠。

“差点忘了正事,”胖子客商一拍脑门,“林大东家的身体有毛病,找了好些大夫没查出来,我就冒昧向他推荐了小郁大夫你,你看……”

郁容便想到了聂昕之所说的蛊事,面色不由一整,没故作谦虚推辞,直言:“还请谢先生带路。”

这时,那对不知交流了什么的叔侄,折回了厅室。

聂旦抢在聂昕之之前出声,语调妖里妖气的:“某某要去哪?”

郁容冲他微微一笑。

聂旦见了,笑容荡漾了七分。

却听年轻大夫嗓音温和:“回小叔的话,晚辈正要去给林大东家看病。”

聂旦根本没留意到郁容具体说了什么,只注意到某些字眼,吃惊地开口:“你唤我小、小叔?”

郁容神态坦然,语气理所当然:“我与兄长是为一体,便斗胆随他唤您一声小叔。”

尽管他自觉,那神经病……啊,不是,誉王殿下对自己并非真的存有什么旖旎心思,可对方的嘴太花花了,感觉变态变态的,没的平白惹他家兄长不高兴。

只好以辈分称呼,提醒对方注意一下影响。

聂旦却是一脸崩溃的模样,语气莫名悲愤:“你怎的就喊我小叔了?”

郁容眼神无辜,不解自己哪里又触动到了神经病的神经。

“容儿。”

聂昕之适时出声,目光聚焦在他家契弟身上:“走罢。”

郁容遂不再理会发神经的人,对他家兄长点了点头,便由谢东官引路,准备给林家当家的看病去了。

至于这林家究竟有什么“鬼”,看情形,聂昕之约莫弄明白了。便勿需他费神操心,只顾做好本职,救人即可。

第109章

至林家主院,总算多了人声。

通往目的地的路上,谢东官说明,由于接连出现横死之事,在山庄做短工的都跑了;打长工的,小厮女使们俱数被集中安排搬到靠近住院的地方,又因被警告,将晚时分及夜里不要擅自跑动,这才显得整个庄子空荡荡的,没有人气的感觉。

郁容听罢,点头表示了解,其实没太在意,只要不再是什么传染性的疾病,他便能安心些。

见到林家当家,由着胖子客商与之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郁容为其辩治病证。

其面发赤,至夜便显恶寒,咳嗽短气,偶唾脓血,看似肺劳之证。

细问后知其下痢有脓血,郁容便于切脉之后,在对方腹胸之间一一以手指按压……仔细辩诊了一番,确定是为蛊疰之证。

蛊疰者,既不同单纯由蛊毒引起的蛊证,又跟真正的蛊之害中者反应不一样。

表象呈现出疑难杂症之伪证,诸如林氏当家这样的,对蛊害不了解的大夫,即便医术高超,往往只当起是肺劳与疟疾并发之症。

如此,误诊误治,极可能促使病状恶化,蛊疰本非寻常病证,引发暴亡猝死,没什么好奇怪的。

郁容本不善蛊,好歹有过解蛊治蛊之经验,因着没察觉到赵烛隐中蛊一事,颇受了些“打击”,便进系统空间好生恶补了相关知识。

现如今亦不能说长于应对蛊事,但在提前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对由蛊害引起的病证,可堪敏锐。

“蛊疰……”林家当家一听到郁容给出的断诊,神态便是微微一变,竭力稳住了,语气隐含急切,“此证可有何解?”

郁容道:“蛊疰是毒转病,服用汤剂,慢慢化去内中毒素,再解表象病征,即可治愈。”

林家当家顿时面色一喜。

郁容补充说明:“疰者易感染,还请林大东家服药期间,竭力避免与人有肢体接触。”

涉及蛊的毒证病证,俱数邪门得很,蛊疰与单纯的蛊证最大的不同在于,这玩意儿在小范围内,传染性极厉害,堪比乙类、甚至甲类的传染病了。

林家当家闻言沉默。

“你之前服食治肺劳的桔梗散,恰巧对蛊疰有些许抑制之效,如今病证不算严峻,待我给你行针,”郁容继续说,“回头配合桔梗散,用上一个月的地榆汤,约莫便能药到病除。”

凡病与毒,皆讲究对症下药,便是连看似可怕的蛊疰,也能轻而易举得以化解。

林家当家叹了口气,面容疲倦:“多谢小郁大夫了。”

郁容微微颔首,没再废话,拿出金针,给这位蛊疰患者扎起了针。

行针完毕,遂提笔写下了地榆汤所需的药物、剂量及熬煮之法等,由林家管事去药房抓药回来自行煎服。

“小郁大夫。”

走至门口的年轻大夫闻声转头。

林氏当家神色失落,透着无法掩饰的愧痛:“家父与犬子是否因沾染了蛊疰才……”

郁容默了默,少刻缓缓摇头:“抱歉,在下未曾亲眼所见……”微顿,说道,“不敢妄下断言。”

对方遂不再吭声。

没继续滞留,看完了病、开了方子,便没郁容什么事了。

“养蛊之人就是林大东家吧?”出了主院,郁容问向他家兄长。

哪料,聂昕之尚未出言,在一边哼哼唧唧试图刷存在感的聂旦,立马抓住机会,抢先回道:“某某真聪敏,就是那老头,”语气不屑,又暗藏得意,“当谁都能养蛊?这回反噬了吧?”

郁容感到不解:“林大东家看着也还正直,怎么会……”

聂旦二度抢嘴了,委屈极了:“某某这话是什么意思?”

郁容一脸懵逼。

什么话什么意思?他说啥了,对方露出这样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才一想到“泫然欲泣”这个词,便是猛地一阵恶寒,给雷得浑身酥麻。

“谁说养蛊就不正直了?”聂旦沮丧道。

郁容:“……”

别的养蛊人正直与否,他是不知晓。但能确定的是,正直什么的,跟这神经病没有半文钱关系。

聂昕之轻描淡写地瞥了他家小叔一眼。

聂旦顿时正了正脸色。

“有迷信者以为祭祀蛊类,可使万事如意。”聂昕之浅声解答,“尤以经商者最信重。”

郁容恍然大悟:“林大东家养蛊,是想借其‘灵气’,好让生意做得越来越好,结果没想到养蛊不当,反噬自身,进而得了蛊疰。蛊疰易感染,这才引发了祸事?”

聂昕之肯定:“确是如此。”

郁容不自觉地叹了一声:当以为是什么人在作祟,真相居然这样的……一言难尽。

转而,又有些庆幸。

死了好几个人确实糟糕,但不幸中的万幸,正是接连爆发猝亡之事,反倒惹来了大家的注意。否则,林大东家自己误打误撞,服食桔梗散,一时半会儿没生命危险,其他人却在与他接触之时,可能感染到蛊疰……

前有说,这种证候,似毒非毒,似病非病,堪比十分厉害的传染病。一个控制不得当,又是一场后果不堪设想的人之灾祸了!

果然,涉及蛊相关的,邪门得很。

郁容不由得感慨:“养蛊者真非常人。”

刚遭受聂昕之“冷眼攻击”、还没安分到一个呼吸间的聂旦,听到了遂是喜笑颜开:“某某真乃慧眼。”话锋一转,“能解蛊的某某也非寻常之辈。”

郁容:“……”

满口“某某”“某某”的,真跟智障一样哎!

聂旦说得不亦乐乎,忽而语气疑惑:“不过,某某干甚么那么费劲,那老头的病,吃上一旬半个月的黄牛粪不就能治好嘛。”

“黄牛粪?!”

在主院多留待了片刻的胖子客商,紧赶慢赶追上几人,就听到聂旦的话,惊疑不定地呼出声。

郁容转头看向谢东官:“小叔说笑的,谢先生且安心。”

显然,对比印象极差的不明身份的“疯子”,胖子客商对认识了好一段日子的年轻大夫更为信服,当即松了口气,毫不怀疑:“吓我一跳。我还想请小郁大夫替我看一看,有没有染上那什么蛊疰呢……我可不想吃黄牛粪。”

一听到“小叔”的字眼,聂旦莫名就怂了,在一旁叨咕:“本来就该用黄牛粪解蛊疰嘛。”

郁容瞥了神经病一眼,微笑着应下了谢东官的拜托:“也好,等等我即为谢先生切脉。”

得到了答复,谢东官隐含紧张的神色遂放松了些许,嘴上仍是唉声叹气:“都什么事啊,这次回去,我一定得上寺庙拜拜,化煞去去晦气。”

郁容失笑:“回头我送些辟温杀毒的丹药给谢先生吧,佩戴在身上,寻常温毒疫气不得近身。”

谢东官闻言欢喜,连呼了几声“好”字。

天色晚了。借宿的几人理所当然在山庄安顿了下来。

吸取当日霍乱之教训,即便郁容对林大东家的病情很有把握,在对方没有好转前,一时半会儿不打算离开。

聂昕之对此自是毫无疑义。

谢东官尽管被告知没感染上蛊疰,由于其胆子太小,故而也决定多留待几日,好让郁容继续观察,以确定他确实没得病。

至于聂旦……

谁管他是走是留。

找出了暴死之事的起因,林家的混乱渐渐平息了。

做客的一行人,被招待得十分周到,尤其是郁容,作为林大东家的主治大夫,堪称是林家之上宾。

过得还算自在。

除了定期给林大东家复诊,因着不是在自家,寻常制药之事暂且放下,难得聂昕之没被杂务缠身,倒让客居的日子添了几许闲适。

郁容搁下毛笔,笑着问向男人:“兄长觉得我写得怎么样?”

墨迹未干的纸面上,隽秀有余、风骨略欠的文字,是有关救逆产的论述。

聂昕之认真地通读了一遍,一本正经地赞道:“匕首投枪,不能赞一词。”

郁容扑哧笑出声:“得了罢。”

他在系统的要求下,每日练笔五百字,不求达到妙笔生花的程度,如今文章写得通顺,好意思拿出手就够了。

但绝对配不上这男人如斯评价。

郁容笑着摇头:“兄长你这态度不对。”

简直是宠溺“孩子”过头的“熊家长”。

“一味夸赞,容易让人识不清自己的能力,骄傲自满如何得以进步?”

聂昕之语气淡淡:“容儿胸中自有沟壑,何需一喷一醒然。”

郁容乐不可支:“一喷一醒然……兄长说话真好玩。”

“什么东西好玩?”

突兀的插话,丝毫没有惊动屋内二人。

郁容对某个神经病的出没无常,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这方面,聂昕之跟聂旦果真是亲叔侄。

聂旦一眼扫到了放置在桌面上的文章:“产论十三说?这是某某写的?”不等郁容点头应答,他就赞叹不已,“笔墨酣饱,字字珠玑,其文沉博绝丽,其格舂容大雅……妙哉妙哉,美不可言!”

郁容:“……”

囧。

就是不到两千字的救逆产“小论文”,值得这样夸得上不着天?

若非他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听这二人交口称誉不绝口,当真以为自己是绝世大文豪呢!

不愧为亲叔侄……

胡吹乱嗙瞎扯淡,溜得一比!

第110章

懒得搭理睁眼说瞎话的那对叔侄,郁容对着自己写的文章继续琢磨。

琢磨到自认“增一字则繁、减一字则简”的程度,再暗搓搓地让系统给鉴定一下,得了个破纪录的最高评分后,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答应给周昉祯刻书而写的“论著”,断断续续耗费了数月之功,到今时总算成稿了。

好歹不至于食言,同时也能推进系统任务的进度。

说到刻书……

郁容问尚未离开的谢东官:“听说周兄私人刻书之事,书资全由谢先生你大力应援,可是……”

还没问出来,就见胖子客商面色忿忿然。

“别提了,那小鬼……”谢东官气鼓鼓道,“故意坑我。”

郁容好奇问:“可是周兄做了什么?”

胖子客商张了张嘴,倏而摇了摇头,没继续说甚么。

见状,郁容也不追根究底,语气一转,含笑赞道:“谢先生高义。”

谢东官受不住夸,一下子便消了气,面露得意:“谁让我就是心肠软呢,就看不得人可怜。”

郁容失笑,遂是附和地点起了头。

却听胖子客商忽地叹了声:“我家小儿,要是还在,跟那小鬼同龄同日大。”

郁容愣了愣,嘴唇微启,陡地意识到对方的言下之意,便默默阖紧了嘴。

还是头回听这人提及孩子。其保养得当,四十岁的面相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倒是让人一时忽略这个年龄,在这个时代早就可以添孙子了。

谢东官惆怅了少刻,慢慢又笑了:“也是巧,我家小子就叫‘小红’。”

郁容听罢,唇角弯了弯:“便是人与人的缘分了。”

胖子客商撇了撇嘴,语带嫌弃:“得了,谁想跟那小鬼有缘分,坑了我大几百两银子。”

郁容张大眼,惊讶道:“这么多?”

谢东官轻哼出声:“你当刻书是玩玩儿的事?”

郁容难以相信,抠门如对方,居然轻易就掏了几百两银子,转而想起对方说的他家小儿,便是默然。

勿论出于何种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