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分节阅读 89

能搡开紧张地守在他身旁的郁容,自行拔取金针。

遂是激呕,口泻出阵阵恶臭,如此折磨了半刻钟,吐出了一条中指长、拇指粗的血红色……水蛭?

郁容:“……”

好想吐。

他确实习惯拿一些虫蛇入药,但基本上都是直接取干燥物的。蛇蝎尚且还好,如水蛭这一类软绵绵的生物,本能地让人排斥。

眼前这条水蛭,让人觉得恶心的原因在于,居然是从人体里爬出来的。

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多谢公子。”

安朗犀的声音,让胃肠翻涌的郁容骤然回过神,不在意地摇头,伸手取过侍药端在木盘里的药瓶,打开倒出几粒药丸:“蛊毒伤身,这紫参丸,最好吃上一个月,届时再寻我辩治一下。”

安朗犀闻言颔首。

瞥过中毒的几人,见大家的脸色渐渐好转,郁容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心血来潮对蛊毒起了研究之心,尽管还是靠着系统才能及时救回这几人,但好歹有之前的学习与研究打底,没因为手忙脚乱而出了纰漏,再者,有制备好的成药,也大大节省了急救的时间。

只有一点……

瞥着瓷盂里,撒了消蛊粉而渐渐失去活力的水蛭,郁容默默地又泛起了恶心。

忽然就对研究蛊毒失去了所有兴致了怎么破?

“容儿。”

郁容闻声看向来人,思及适才的惊险,连忙迎了上去,上上上下下将男人打量了一通:“没事?”

聂昕之伸手,在他的脸颊上轻抚了抚,似若安慰:“安心。”

郁容便当真安心了。

聂昕之忽唤了声:“赵是。”

郁容下意识地看向面色茫然的娃娃脸青年。

“老大有何吩咐?”

聂昕之没理会他,注视着郁容,目光沉静:“劳容儿再累一回,给他辩治一下。”

赵烛隐“咦”了一声:“给我吗?”

郁容也有些不解。

聂昕之淡声说明:“赵是极有可能中了蛊。”

赵烛隐:“……”

郁容:“……”

第102章

郁容有点囧。

赵烛隐中了蛊吗,他怎么一点儿没察觉?

想到当日,暗自腹诽周昉祯纸上谈医误人误己,现今于蛊毒之证方面,感觉自己也是只知理论的“空谈派”。

赵烛隐也囧了,睁大眼,反问:“我中了蛊?”

聂昕之略作解释:“刘氏为养蛊人。”

此“刘氏”是为清河坊的乐伎蓝儿。

“怎么可……”

赵烛隐下意识地张嘴欲反驳,忽是想起什么似的,倏而怔忡了,愣愣不得言。

郁容听了他家兄长的说法,不由得皱起眉,也不犹豫了,对神思不属的娃娃脸青年道:“烛隐兄过来正坐,我为你切脉。”

诚如聂昕之所说,逆鸧卫擅蛊者不在这,一时能给中蛊者解蛊的眼前只有自己了……虽为纸上谈医,他有wài • guà可以防万一。

尽管,大营那边有技艺精湛的医者,可快马加鞭少也得半个时辰。

如是不巧,赶上医者出门了,救治的时机便越发延误。

——同样是这个缘由,适才中蛊毒者数人,就近赶急,来这别院寻求自己的帮助,回营只怕来不及。

赵烛隐回神:“哦?哦……”

郁容瞥了他一眼,感觉这人怎么越发地傻了,吐槽着,待对方坐好了,遂敛回跑马的思绪,认认真真地把起脉。

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虚不实……脉象和缓,节律整齐、强弱一致。

健康到不能再健壮的程度。

居然没有阳亏或者阴虚,莫非因其只是四分之一的聂家血脉?

从面相气色,到切脉辩诊,皆没发现异常。

精神不由得松懈了几分,郁容朝聂昕之微微笑道:“没有中蛊。”

一直魂不守舍的赵烛隐忽是舒了口气:“我就说嘛,怎么可能被……下蛊了?”

聂昕之闻言垂目,半晌,仿佛想到了什么,忽道:“容儿且为赵是针刺百会穴。”

郁容黑线。兄长简直在瞎指挥,人体穴位是能乱扎的吗?

赵烛隐同样汗颜:“老大,百会在头颠上,最好别乱扎吧?”

郁容附和颔首。

所谓“头为精明之府”,百会则是“诸阳之会、百脉之宗”,没病在那个穴位瞎扎什么针?尽管针刺一下,只要手法得当,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聂昕之遂沉默。

见状,郁容想了想,道:“兄长稍待,容我再为烛隐兄切一次脉。”

这男人行事素来不是毫无缘由的,他既然坚持认为赵烛隐有问题,那么有可能……

第二次为赵烛隐把脉,耗费的时间是头一回的接近两倍。

一开始觉得其健壮过头的郁容,渐渐察觉出一丝违和。

可到底哪里不对劲,怎么也无法辩明。

想到聂昕之说他极有可能中了蛊,立时有些不安,蛊这玩意儿太邪门了,跟慢性毒什么的还不一样,说爆发就爆发,好好的一个人说不准突然就猝死了。

郁容不再迟疑,怕多耽误一会儿就引得无法挽回的后果,果断再请系统协助。尽管这样显得自己无能了,可他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

其他的容待之后再说,首先当救人要紧。

郁容失声叫出:“尸蛊!”

赵烛隐惊疑不定:“怎么会?!”

聂昕之仍是面无表情,镇静到极致的模样,淡声道:“针刺百会。”

郁容这一回不再有丝毫的迟疑,对赵烛隐说了声:“烛隐兄且忍耐一番。”

他家兄长的“瞎指挥”是正确的。

尸蛊虽不如麒麟蛊一样是为至毒,实则是最阴狠的一种蛊毒。

蛊入头部,渐渐侵蚀人的神智意志,最终让中者变成行尸走肉的活人傀儡。

可怕的是这类蛊,与寻常蛊毒不一样,在中蛊者彻底失去自我意识前,几乎无法检查得出来,反而由于蛊毒之效,原有的病机被遮掩,中者的身体看似越来越健壮,便是医中国手,若非本身极擅蛊,也察觉不出什么异常。

更糟的是,万一查出了中蛊者的病证,按照寻常的解蛊之法,不仅不能起效,药物入体反而会滋养壮大蛊虫。

郁容只觉后背冒出冷汗,心里是一阵后怕。

好在,凡事不可能完美到无懈可击。

比其他蛊类阴毒又难以察觉的尸蛊,一旦找对了方法,只要没到病入膏肓的程度,解蛊起来相当简单易行。

就如聂昕之所说的,针刺百会,再配穴中脘、巨阙等。

只不过……

尸蛊中者,被针刺百会穴,其痛苦之巨,远超适才安朗犀解地蛊的程度。

于是,聂昕之一声令下,数名郎卫“一拥而上”,不给赵烛隐反抗的机会,让其维持着最适宜针刺的姿势,五花大绑而丝毫动弹不得。

郁容囧了囧,却是默默放任……救命要紧,他其实也担心,针刺百会穴,蛊虫在头部作祟,对方疼得受不了会自行拔针,真出现那样的情况,其后果不堪设想。

“啊——”

比杀猪还惨烈数倍的痛号震动了整个院子。

忍耐着“声波攻击”,郁容扎针之后,疾步回了药房。

针刺须得半个时辰,正好趁这时间,配好顺带煎熬一剂五尸散。

只需服食半剂五尸散,即可将蛊虫强行逐出中者之体,再用剩余半剂汤药,遂尽数可将蛊之毒素清除干净。

别看五尸散听起来比什么五蛊回生丹还渗人,实际上用的药物挺普通的,芍药、桂心,附子加乌头等,俱是植物类药材,却伍用巧妙,剂量与配比十分奇特,用以治尸蛊,堪称特效。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寄生在赵烛隐头部的尸蛊,便顺着其鼻腔爬出。

米粒大牛奶色的小虫,蠕动在瓷盂里,看得郁容寒毛直竖。

难以想象,这玩意儿在烛隐兄的身体里待了半年之久……这个时间,当然也是系统检测到的。

原本暗觉自家兄长“玩脱了”的郁容,一时无话可说。

忆起聂昕之所说“处堂燕雀”之言,简直太有道理了。

身为逆鸧卫副指挥使,即便做不到“昼警夕惕”,如烛隐兄这般的,也太松懈了罢?

解了蛊的赵烛隐备受打击,表情很受伤,言语之间仍是不可置信:“不可能的,蓝儿她怎么会……”

聂昕之毫不客气地泼着冷水,不给其任何逃避现实的可能:“刘氏是为金银伪造案之重犯。”

赵烛隐喃喃道:“为什么这样?”

郁容也有些弄不明白。

关于金银伪造案,因着那天遇到的两个骗子,他从兄长口风中略有耳闻。

不懂的是,即便蓝姑娘参与了此案,何必给赵烛隐下蛊?

这娃娃脸的家伙,尽管本质上是个天然渣,对蓝姑娘勉强也算痴心一片,按理说,她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至于痛恨到下如此阴毒之蛊的地步吧?

却听聂昕之提了一个字眼:“温阳常氏。”

赵烛隐听到后,神情骤变,脸色一瞬灰白,整个人仿佛霜打的茄子蔫得彻底。

郁容满头雾水。

待得失意的娃娃脸青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离开后,聂昕之主动为他解惑:“温阳常氏是为前朝之后。”

郁容恍然大悟:“反……旻复梁?”

如果是这样,金银伪造一案的性质就复杂了。既为逆鸧卫副指挥使,出身亦堪称天潢贵胄的赵烛隐会被下蛊,一切显得理所当然了。

聂昕之微微颔首。

郁容哑然,少时,道:“前梁不是早灭了一百多年吗?”

何况,严格说起来,梁朝的灭亡不能归责到建立旻朝的聂氏头上。

前梁腐败,百姓民不聊生,有志士揭竿而起,十多支势力相继崛起,遂是群雄争战,逐鹿中原。聂氏后起,先通过合纵连横,稳固自己势力,发展壮大后,一一扫平对手,耗费十数年终究赢得了天下。

“现在的常氏跟前梁的常氏根本不一样吧?”郁容又说。

聂昕之淡然回:“阴谋借端大义,没有温阳常氏,亦可有平阳常氏。”

也是。

郁容不免有些担心:“兄长此后行事,切记小心为上,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擅蛊者。”

聂昕之语气微缓:“自有防备,容儿不必担心。”

郁容点了点头,想起赵烛隐,不由关心问:“烛隐兄他好像打击过头了?”

聂昕之漫不在意,说:“赵是其人,没心少肺,勿药自能愈。”

郁容囧了囧:“兄长……”

说人家没心没肺,这男人当老大的心肠,也真够狠硬的。

聂昕之仿佛察觉到对方的心声,忽道:“刘氏原有一长姐,半年前病逝。”

郁容一时没明白啥意思:“什么?”

聂昕之直言:“赵是认错了人。”

郁容:“……”

烛隐兄不是说,十数年前无意间见到蓝姑娘后,一直念念不忘吗?

仔细想想,其念念不忘的第一面,大概在十二三岁之年,那时,蓝姑娘……四五岁?

囧。

自古深情留不住,所以尸蛊进了脑。

说好的情深义重,结果竟是弄错了人?

第103章

经由聂昕之说,郁容才知道烛隐兄跟乐伎蓝儿可不光是认错人的问题。

自诩“万花丛中过”的赵烛隐,每每忙完了正事,休假之日常爱流连舞榭歌台,曾跟蓝儿的长姐,或说真正的“蓝儿”,有过一段情缘。

那时候其没认出“蓝儿”是他有一面之缘的官吏家女公子。

两相正浓情蜜意着,京中赵家催促赵烛隐成婚。

赵烛隐回京之后就履行了与其夫人的婚约,因着刚成亲不久,好好收敛了一把风流性子,新婚过后正逢多事之际,东奔西跑忙得无暇他顾,往后去了南地,再之后为了寻取麒麟竭,甚至潜出国境在南蕃待了大半年,便……

渐渐忽视了曾经的红颜知己。

年初,蓝儿病逝。

不多久,其妹顶替其名,入清河坊成为乐伎,其后就与赵烛隐“喜重逢”。

郁容:“……”

所谓渣渣,真的是只有更渣,没有最渣。

尽管他觉得烛隐兄不该受尸蛊之苦,但……

真的有些活该的感觉。

“不该啊,”郁容着实想不通,“蓝姑娘不过十七八的年岁,烛隐兄如何觉得她会是十多年前的故人?”

聂昕之说明:“刘氏自报其龄廿有四。”

郁容无语:“二十四跟十八差距还是挺大的吧,烛隐兄居然信了?”

聂昕之微微点头。

郁容:“……”

好罢,二十四岁原也不老,有一些人面相年轻,是有可能会被误会为十七八的。

再观蓝姑娘其人,不提出身与图谋,单看外貌风姿,确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在烛隐兄观念里,说不准,再多的岁数,“天仙”合该长着十八岁的脸吧?

郁容勉强说服了自己,却无法掩饰囧囧的心情。

忽而想到什么,他目光古怪,打量着自家男人:“兄长如何得知这些?”

前情后果,清清楚楚,莫不是在人家床底偷听了?

聂昕之语气平静:“不日前着手下之人查到的。”

郁容了然。

想也是,如果这男人一早知道,明显有猫腻的事实,哪怕不想插手赵烛隐的私事,也不可能容忍如此坏法乱纪、对旻朝图谋不轨之人各种蹦跶着。

“真没想到,烛隐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