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治不愈,但还不至于致人暴毙。
遂又有了新发现。
“陈老爷涂治疖痈的药是他自制的?”
陈夫人微微点头,道:“说是一个偏方,专治疖痈。”
“可否一观药方?”
陈夫人没有拒绝,去找了一圈没找到药方,只好将陈老爷用剩下的药拿来了。
简单地辨别着,郁容便认出了:“藜芦。”顿了顿,道,“大毒,反人参。”
——据他目前了解到的,藜芦在旻朝尚未普遍被医用,陈老爷想是不知道,藜芦与人参是不可混用的。
坐在一边默默抹泪的十一夫人,闻言惊疑不定:“难不成老爷是因为……”说着,眼泪汹涌而出,“他这些天喝的大补汤里,都放了这藜芦。”
一直表现得极克制的陈夫人,终于绷不住了,扑到床边痛哭:“老爷!”
郁容轻巧地让开身,扫视了一眼悲啼的女人们,遂是退到门口。
“走吧。”他对候在门外的男人说了声。
主人家自顾不暇,想是顾忌不到他这个外人了。
聂昕之留意到他的脸色:“因何愁闷?”
郁容摇了摇头,直待离开了陈家大院,倏而止步,回头望着那张扬的高门楼,轻轻叹了口气:“陈老爷是被谋杀的。”
聂昕之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人参。”
“不。”郁容摇了摇头,“藜芦确实反人参,和人参配伍,会增加毒性,但……藜芦催吐,加了藜芦的大补汤,我想陈老爷但凡是个正常人,怕也不会连续喝上好些天。”
“陈家姬妾说谎了。”
郁容苦笑:“怕不只是一人说谎了。”
“有何发现?”
郁容摇了摇头,反问:“你可知陈老爷因何暴毙?”
“洗耳恭听。”
郁容解释:“针刺肺俞穴。”
聂昕之难得皱眉:“可shā • rén?”
郁容察觉到他的反应,心里的沉重不经意地便淡去了,语气略带惊异:“你们学武之人不是对人体穴位精通得很吗?你怎么不知道?”
聂昕之回:“穴之一道非常人可触及。寻常练武之人也只粗懂几处大穴。”
郁容摸了摸鼻子:“还以为真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聂昕之转而追问:“尝见医者以针刺肺俞穴治肺气纯虚,何解?”
郁容点了点头:“肺气纯虚确实可以通过针刺肺俞穴治疗,但,如果在针刺过程中,耍了点小手段,或者施针有误,或可能引致被针刺之人气胸,气胸严重者即易暴毙。”
聂昕之若有所思:“我于屋外听闻,那陈英著患有肺气纯虚之症。”
郁容颔首:“所以,施针shā • rén的那一位,心思真的很缜密。至于另一位,也不知从哪里知晓藜芦的性效,可惜一知半解,想以藜芦与人参毒害陈老爷,有点想当然了。”
聂昕之语气淡淡:“陈英著的妻妾。”
郁容沉默少刻,叹道:“陈老爷到底做了什么,如此不得人心?”
“自有官府查审,何需多虑?”
郁容表示:“我也不想多虑,”面色纠结,“想不通,她们明明知道陈老爷是怎么死的,为什么非要我帮忙查找原因?”
“自作聪明。”聂昕之语气微冷,遂作推断,“陈氏不过是想借容儿之手,自证清白。”
郁容:“……”跟他有什么关系?!
聂昕之解释:“你在此地颇有几分名气,亦是官家御笔亲封的‘成安郎’。”
郁容明悟:“意思是,我说的话,还挺管用?”
聂昕之肯定地应了声。
郁容无言以对——
人在路边走,锅从天上来。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等候多时的马车前。
聂昕之招来担当马夫的郎卫,跟他作了简短嘱咐。
郎卫领命,当即便赶去拜访当地提刑官。
郁容重新坐在了马车上,将车帘掀起系在一边,问向变身成马夫的男人:“我们就这么走了没事吗?”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凶案目击证人啊!
聂昕之微侧着头:“李肃自会打点好一切。”
李肃即是之前的马夫郎卫。
郁容便是安心,逆鸧卫的能力他从不怀疑,刻意将陈老爷的事摒除脑外,复问出声:“我可以坐你旁边吗?感觉挺好玩的。”
聂昕之以行动表示了他的回复,手上一个施力扯着了缰绳,马车就此停下,遂是伸手,将人直接揽到怀里。
郁容囧了。
坐大腿什么的,太少女了吧?
第75章
风色正好。
官道上,马蹄嗒嗒,车轮碌碌。
“我觉得这样坐有些危险,万一掉下去……”
“有我。”
“会不会有些伤风败俗?”
“道上无他人。”
“没人啊……”
人语声逐渐隐没。
“喵嗷——”
“快停下,三秀掉下马车了。”
郁容跳下车,抱起摔在地上呜呜叫的三秀,才发现这家伙居然崴了脚,好笑又心疼,无奈地抱起体重快追上赤炎将军的胖子:“我还是坐后面吧,放这几只单独待在车里,真不放心。”
聂昕之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任劳任怨地给他的容儿和几只猫,当车夫。
在镇子上耽搁了大半天,马车的速度又比单纯骑马要慢上许多,当天便没能赶至京城。
路经小客栈,夜宿了一晚,第二天抵达荷蛰时,正跟着猫儿们玩的郁容,忽地想起了他的滚滚,便又在荷蛰别院停留了一夜半天的,终于在第三天黄昏抵达沧平。
仍是京郊的别苑。
两经京城之门而不入,郁容到现在还不知道沧平城内到底是怎样的景象。
聂昕之表示待他忙过这几天,便带他回城内王府住,届时会好生陪他将整座京城游玩一遍。
郁容失笑。他其实根本不在意住哪,游玩什么的也无所谓,连雁洲城那么一点儿大的地方,这么久了,照样有许多地方没去过,何至强求将京城玩个遍。
作为一个“家里蹲”的宅男,在青帘的家,或是京郊别苑,抑或之后去京城王府,感觉没有区别。
……不对,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住在聂昕之这儿,生活水平上升不止多少个层次,太享受了。之前夏天住过的清暑亭不提,现在天没彻底回暖,间或来一场寒潮,冷飕飕的,暖阁便派上大用场,一天十二个时辰屋里温度保持在二十度以上,不要太舒适。几只猫儿直接将暖阁当成自己的窝。
跟猫儿一样怕冷的郁容,也想赖在暖阁里。
结果……
没事便每天跟着聂昕之“上下班”。
郁容根本没想到,这位看着冷肃沉着的指挥使大人,私底下还挺黏人的……想想他也不会在京城待太久,两人聚少离多的,作为一名贴心的“男朋友”,对方爱黏就让他黏一下罢。
反正,在对方办公的地方,书房隔壁是个可以休憩的小房间,取暖的装置很是齐备,气温低也冷不到他,咳。
“这是……”
郁容疑惑地看着男人递过来的折子。
“李肃传来的消息。”聂昕之略作说明。
李肃?
郁容反应了一下,陡然意识到什么,当即打开折子,心情是十分好奇的。
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折子上详细写明了陈家谋杀案一事,从动机,起因、过程以及结果,从头到尾写得清清楚楚。
没费太多的功夫,郁容便看完了这一本折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娶了十几房妻妾的陈老爷,在床笫之间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某些嗜好折磨得那些夫人苦不堪言。时日久了,每个人皆是满心怨气,却敢怒不敢言。其中,正室夫人对陈老爷尤为痛恨,在其与十一夫人结为“怜香伴”的姐妹后,逐渐便心生除去陈老爷的心思。
陈老爷父母早逝,没什么兄弟姐妹的,坐拥不菲的家财,他一旦死了,身为原配妻子,又为他育有一幼子的陈夫人,可以取得财产继承权,立为女户。
为此,陈夫人便精心策划了谋杀亲夫的一套计划,原计划极为精细又缜密,如果成功了,官府怕也发现不了任何蹊跷。
事实却是,照现代网络用语总结,即“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那位十一夫人,也动念谋害陈老爷,想出个以藜芦反人参毒杀之计,可实际操作性太低,不仅没能成功,还惹得陈老爷犯起了疑心。
怕陈老爷对十一夫人不利,陈夫人当机立断放弃了慢慢熬死对方的计划。
便有了针刺肺俞穴这一招……也是巧了,陈夫人的父亲因为遇到庸医,看病被针刺肺俞穴,结果引发气胸,暴毙而亡。
由逆鸧卫协助,提刑官将这一桩案子很快审查得水落石出。
结局出人意料。
提刑官尚未确定量刑,陈夫人便与十一夫人双双自杀了。
郁容轻叹:“又何必?”
聂昕之语气淡淡:“财帛动人心。”
“为什么这么说?陈夫人不是因情才……”shā • rén。这个说法感觉好像也有点诡异?
聂昕之表示:“大户人家妻妾主仆之间常有私情,何至于为此谋害亲夫。”
郁容:“……”
昕之兄懂得好多啊!
“不是说陈老爷……虐待吗?”
“和离即可。”
郁容无法赞同:“哪有那么容易。”
在现代,女性离婚有时候都挺不容易的,旻朝的风气再开放,女性的弱势地位却没在根本上得以改变。
聂昕之回了句:“世事虽多艰难,端看如何施为。”
郁容点头:“也是,不管如何,shā • rén总是不好的。”遂是语气一转,语带探究,“兄长怎么对陈家的事这么上心?”
聂昕之直言道:“是容儿心有牵挂。”
“毕竟是谋杀,人命关天,”郁容老实承认,“我之前就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这般轻贱别人的生命。”
聂昕之表示:“人各有志。”
郁容一下子被逗笑了:“人各有志是这种说法吗?”
静静地注视着那双笑弯了的桃花眼,聂昕之忽地伸手在其眉尾处的一点桃花痣上抚着。
笑够了,郁容对上男人的双目,心里忽是一动,脱口问出那一点疑虑:“兄长可是……心情不佳?”
聂昕之微摇头。
“可我总觉得你哪里怪怪的。”
聂昕之淡声说:“倏而忆起陈年往事罢了。”
郁容好奇:“什么事?”
“事关先父……”聂昕之难得语气含糊,头一回选择了回避问题,“污浊之事,莫污了容儿的耳。”
郁容哑然,昕之兄说话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污浊之事应该不是指代“昭贤太子”吧?那可是他的父亲,再则,昭贤太子的“昭贤”之美名可不是虚的。
怕是,涉及到什么阴私之事……
顿时打消了探究之心。
郁容指了指另一边的册子,转移话题:“这些呢,又是什么?”
“王府的账目。”
“干啥拿给我?”
聂昕之理所当然道:“你是王府另一位主子,府中一应事务理当交由你掌眼。”
郁容:“……”
听起来怎么有种自己成了当家主母的感觉?
可是,他对账目什么的不感兴趣啊我的兄长!
第76章
似若心有灵犀一般,聂昕之补充说明:“有数存于心,过目即可。大小事务,勿论繁细,皆有专人措置,无需容儿费神。”
所以,还用得着他掌眼?不是多此一举吗?
郁容默了默,拿起一本册子随意一翻,闲着也是闲着,看看而已,碍不着自己什么事,反正这男人也说了事情都有人管,不需他操心。
翻开厚厚的账目,两页尚未看完,便觉眼花缭乱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见他对着账册发呆,半天没任何动静,聂昕之疑虑出声:“怎了?”
“没什么,”郁容清了清嗓子,“只是觉得挺复杂的。”
平常跟林三哥做买卖,也有账目,是他自己弄的,进项、出项什么的比较简单粗暴,哪里像王府的这些,衣食住行,事无大小,按时序一笔一笔俱数记录,纳付余盈亏什么的,底下跟着一条条数目,项目极其庞杂,乍一看,着实令人头大。
聂昕之只道:“我教你。”
郁容笑了:“不用了,看我还是看得懂的……这个纳即是入、付为出,余是结余之数对吧?”
聂昕之颔首。
“承二月?”郁容不确定地问,“是上个月的结存?”
聂昕之肯定地应声。
郁容点了点头,往后继续翻看,不提看着让人眼红的项目,光探究记账方法,感觉完备且精妙,有总括,亦有明细……至少比他自己瞎搞的账目,看起来条理清晰多了。
也许自己可以学一学这样的记账法?下一瞬便打消了想法……太麻烦了!
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进项、出项方面,看到各种结存数目,郁容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想想自己的几亩地,不管是林三哥势头越来越好的生意,抑或与匡万春堂在药物推广方面的合作,与这一对比,完全是小打小闹。
聂昕之仿佛时刻皆在留意着郁容的心情变化,便唤了声:“容儿?”
郁容回过神,摇头叹息道:“兄长将这些交到我手上,突然有种开挂了的感觉。”
聂昕之“嗯”了声,表情仍是正经沉着。
郁容忍不住笑了,这家伙有听懂自己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