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没。”郁容连忙清空大脑,“你这是……”目光落在对方挎在胳膊上的篮子,“挖野菜去了?”
“打点给鸭鹅吃的草,”阿若随口答着,语气一转,“你是不是想买田?”
郁容没有否认。
阿若像是松了口气,脸上带出一点笑:“海哥家有几亩地想转手,”他抬手指向大小横沟之间那片地,“就那个,刚好离你家挺近的,回头你请人打条木船,船横过去,几步就到了,方便得很。”
郁容有些意外:“请问海哥……”
“海哥是你叫的吗!”少年郎像个护食的猫儿一样炸了毛。
郁容哑然,俄顷,诚恳地说了声:“抱歉。”
阿若鼓了鼓腮帮,语气忽又弱了一些:“洪大海,就是小年夜找你的那个人。”直接说到正事,“那块地离我们村子太远了,早就想转手了,价钱一直谈不拢。”
郁容眺望着那片田,旋即想起来了,去年和那帮小孩挖荸荠时,曾经过那边,当时确实想过要是能买下那一块田就好了……听说不是本村庄户的田地,才打消了主意。
如今,阿若主动找上门,倒是解了他燃眉之急……购置外村的田地,手续麻烦了些,不过现在跟户长的关系打点得不错,倒不担心出问题。
“我暂时买不了……”
阿若打断了他的说明:“你的情况我都打探清楚了,没事,你先租个一年,到年底再过户。”
倒是正合心意,郁容暗想,唯一顾虑的是,那片田的主人不是眼前这个少年郎,怕是……遂想起这人与那位“海哥”的关系,又觉得bā • jiǔ不离十了。
阿若表示:“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带海哥过来。”
“便麻烦你了。”
“酸死了。”阿若横了他一眼,“走了。”便是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郁容失笑,目送着少年郎的背影渐行渐远。这人看着挺粗鲁蛮横,本性还是蛮可爱的。
话说,就知道他叫“阿若”,也不清楚大名叫什么。
少年大夫胡乱想着事,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家走去。
突然,前面是小河疾跑的身影。
跑得太快,先天不足的小孩儿,喘得差点快接不上气了:“郁、郁哥哥,不好,不好了……”
郁容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第50章
小河说有人在他家中毒了。
郁容觉得莫名,人命关天的事,却容不得他疑虑,遂是加快脚步,直往家赶去。
便一路小跑,小河紧追着少年大夫的步伐,气喘吁吁地补充说明了事件的大致经过。
中毒的是个叫驴儿的六岁小孩。
驴儿家在村西,寻常两家并无往来。
今天,驴儿跟随其母下田,田地就在郁容家后面水凼对面,那小孩大概闲极无聊了,就自己穿过了后院的栅栏门,跑家里玩了……这类串门的事在乡下司空见惯,又只是六岁的孩子,家里几人自是不会驱赶。
哑叔在地里给药苗松土,钟哥儿和明哥儿忙着处理药材,小河则一边看家,一边做些杂事,看驴儿一直在跟猫儿们玩,便没多在意他的行为。
哪料,这一没在意便出了事。
原本在院子里玩着的小孩,跑到没有遮挡的半厅,不知怎的就打开了摆在墙角的药柜,偷吃了几颗蓖麻子。
却不知,蓖麻子的毒性十分厉害,尤其对小儿来说,五七粒的毒量即有可能引发死亡。
——寻常蓖麻子中毒,潜伏期较长,一般在服食后,一个半时辰到十八个时辰内发病,有时候甚至过了三四天才出现明显症状。一旦发作,有可能因肝肾脏的损坏,器官衰竭而死亡,便是救过来了,器官的损害往往是无法恢复到正常,进而化为终身疾病。
也不知该不该庆幸,驴儿的身体不太好,吃下去没过半个时辰便出现了症状。
懂得些许急救知识的哑叔,当机立断地先行给他催了吐。
郁容疾步赶回家,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立刻对驴儿的情况进行了检查。
中毒的小孩儿又是惊厥又是腹泻,面上甚至出现黄疸,症状相当严重。
蓖麻子之毒没有特效解毒剂,催吐只是应急处理,若是在现代,应立刻将中毒者送往医院进行洗胃、导泻,注射蓖麻毒血清,鉴于蓖麻毒素会引发溶血,输血亦是很有必要。
当前条件却不允许。
面对严峻又紧急的情况,郁容头脑清明,冷静地采取了一系列的抢救措施,要求哑叔给小孩不停地灌清水,同时吩咐明哥儿立刻去勾兑无患子药液,又让钟哥儿去厨房分别弄一碗蛋清和冷米汤。
他本人则果断地在系统商城上搜索着药用炭,不拘价格,兑换了足够的分量,混合着清水,毫不迟疑地让驴儿服用了——药用炭可以吸附毒素,起到洗胃之效——蛋清和米汤及时送到,便又哄着难受到哭不出来的小孩儿喝下,用以保护肠胃黏膜。
遂取甘草、防风等,煎熬成汤剂,以峻猛之法消解蓖麻毒素,与此同时,无患子的药液可以起到灌肠驱毒之效。
一番救治,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驴儿喝了药汤,吃了一碗郁容亲自熬制的阿胶黑芝麻大枣粥,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恹恹地趴在小榻上睡着了。
驴儿的母亲,人称“周嫂子”的妇人,近乎瘫了般,坐靠着檐廊,眼泪跟断了链的珠子一般,滚落个不停。
郁容心有惭愧,便取了一锭二两的官银,送给了周嫂子——尽管说起来,驴儿中毒本该怪不到他身上,但小孩儿差点为此丧了命却是事实——又去药室取了甘草、沙参、金银花等具备解毒之效的药材。
“这一包分两次煎煮,早晚服用。”郁容给周嫂子仔细说明,“这些阿胶、黑芝麻和首乌,还请周嫂子每天熬粥给驴儿吃。”顿了顿,道,“吃完了再来取。”
汤药可清理残存的蓖麻毒,阿胶这些补品则为调养……没办法输血,只能以药物给小孩儿补血了。
周嫂子抹了抹眼泪,一句话也不说,却没拒绝郁容给的东西。
——大概是,心知怪不得这一位少年大夫,又无法不责怪吧?
其后,女人背着昏睡的孩子,回了庄子
……拒绝了其他人想送的心意。
郁容目送着周嫂子离开,即是歉然,又悄悄地松了口气……还好,有惊无险,哑叔急救到位,他回来得又正及时,驴儿虽受了一遭罪,却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好好养着身体,过一段时间基本就能康复罢!
“小大夫你也太好心了,那小鬼跑你家偷东西吃,自己中毒了,你救了他一命不感激就算了,”少年郎语带嘲哂,“又拿东西又摆脸色,搞得好像是你故意下毒害人似的。”
郁容回头,看到阿若带着他的海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子,听了对方讽刺的说法,微微摇头:“是我没把东西放好。”
阿若乜斜着眼,语气不屑:“滥好人!”
郁容勉强勾了勾嘴角,知道这个人其实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不由得心里微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或多或少有点“委屈”感,可是从情理上说,他无法推卸责任——便是轻叹:“周嫂子也不容易。”
“这世上不容易的人海了去。”阿若不以为然。
郁容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适才家里混乱,一时招待不周了,二位请进。”
想来,阿若这么快就来了,是急着谈田地转卖一事吧……恰好,春耕正紧,他也挺急的。
名叫洪大海的汉子,憨憨厚厚地跟着阿若进了堂屋,除了一开始的招呼,其后基本没插什么嘴。
“哎,”阿若端起茶盏喝了口水,没立刻说起田地的事,反倒是好奇地问,“蓖麻子真的那么毒啊?我之前吃过好几个,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大人和小孩的身体承受能力不一样,”郁容言简意赅,“少量服食,基本上也就是犯恶心拉肚子。”话说,他真没法子理解,为什么有人没事乱吃不了解的东西。
阿若了然:“怪不得我那天一直拉稀,还以为吃坏了肚子……”旋即又皱了皱眉,“那蓖麻油不也有毒吗?”
郁容耐心解释:“蓖麻子遇热,就没了毒性。”
“是这样啊……”阿若颔首,“你们这些当大夫的,门门道道还挺多。”
郁容闻言轻笑了笑。
随意聊了几句,三人转而说起了正事——关于这一年租赁田地,完了再买卖的交易详情。
事实上,都是阿若在说,郁容听着,不时插问几句,至于田地的真正主人,洪大海基本是阿若说什么他跟着点头说好。
很普通正经的对话,莫名溢着一丝丝的粉红。
郁容囧了,感觉自己被强行喂了狗粮。
“……这样应该还算公道吧,”阿若的嘴巴特别利索,“大家都爽快点,小大夫你要觉得可以,咱们今天就把契据画了;你要是不情愿,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也就不提这茬。”
阿若的要价,比郁容之前相中的田地,那边开的价格贵上一成。
倒没觉得在坑人,洪大海的那一片田地,完全值得这个高价。四四方方的平整地,两个大田夹着中间一亩小田,正好五亩,不论是土壤的肥度,亩数大小,以及地理位置,都特别称郁容的心意。
如此……价格高低一些,反倒不是什么紧要的问题。
干脆利落,双方没怎么掰扯,非常痛快地定了契据。
“你这人倒也不怎么婆婆妈妈嘛!”
阿若心满意足地收好契据,难得夸赞了一下少年大夫,遂也不逗留,拉着他的海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看着那二人离开的背影,郁容哑然失笑,心里莫名有一种感慨,见到那一对契兄弟的相处方式,不自觉地便想起了他在这个世界结交到的第一位朋友。
心情有点点微妙。
这些日子,无意间叹气的次数,感觉都超过以往的总和了。
有时候有点埋怨,有时候又有些自责。
娘们唧唧的。
郁容觉得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然而……
且不提他到底对昕之兄是怎样的观感,一谈及爱情什么,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家人渣生父和可怜的老妈……谁能想到,那二人当初还谱写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呢,结果又如何?
“喵~”
郁容蓦然回过神,下意识地循声看去——三秀挨挨蹭蹭着桑臣,桑臣却根本不想搭理——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春天什么的,猫儿们都躁动了起来,不知,家里什么时候会“添丁增口”?
看这样子,桑臣挺不中意三秀的,那……
赤炎将军?
“喵嗷——”
猫儿的惨叫,惊得郁容连忙跑出了门,待看到大白猫硕大的身躯被卡在瓮口时,好气又好笑。这个胖子就喜欢钻箱子、陶瓮什么的,也不想想它自己的腰围有多粗。
嗔怪着,少年大夫“口嫌体正直”,急忙忙地上前对大白猫实行救援。
昕之兄什么的,瞬间被抛到天外了。
费了好大力,这乍暖还寒的天气,郁容累得浑身是汗,终于将赤炎将军救出了陶瓮。
“先生。”钟哥儿突然喊出声,有些急切,“你快过来看看!”
郁容放下了大白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起身赶到栅栏门前——
又有什么事啊?
第51章
还好,不是坏事。
乍一看到篮子里的鸭崽子,郁容一时没反应过来。
钟哥儿在旁边说:“是那个养鸭子的送的,”小半年相处,他对少年大夫的性情也算了解了,便问,“先生,要送还回去吗?”
或者补偿些钱财?
郁容微微一笑,弯腰拎起篮子,温声说:“不用送回去,等等只把竹篮还了就可以了,”想了想,补充道,“我那还存着半罐子润油膏,顺便带给他。”
钟哥儿闻言点头。
清点了一番,鸭崽子足有八只之多,混在其中的,竟有两只小鹅。
郁容默然了少刻,遂是轻笑出声。
阿若那人真挺有意思的。想着,他在钟哥儿正要去还篮子时,取出收藏在储物格里的花种——月季与夜来香——每样匀出一些,用油纸包好,拜托对方带给阿若……忆起第一次去阿若家看诊,供桌上插着的蜡梅花,想是那人挺钟爱花花草草的吧?
便逗着鸭仔与鹅崽子玩了好一会儿,口头叮嘱着爪欠的三只——主要针对的是最不安分的三秀——不允许它们耍玩这几只脆弱的小家伙,转而去了后院,找哑叔帮忙圈圈子。
恰好,后面的水凼派上了用场。
搬出闲置的竹席,在水凼靠岸钉了几个木桩,竖着席子圈了起来,在没水的地方搭了个小草棚,内里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供鸭鹅们夜宿——旋即,将小崽子们放进圈中养着。
“养鸭子的说,过些日子南河岸边的狗爪草就全长起了,”钟哥儿回来后还带了这么一句话,“鸭鹅特别喜欢吃狗爪草。”
郁容点头,应道:“我晓得了。”心里却想道,狗爪草是什么东西?能给鸭鹅吃的,是野菜吗?
说到野菜,春天万物萌发,山野田间会长出许多美味的野菜……哪天没事了,或该去采挖一些回来吃,顺道踏青散个心。
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郁容现在可没这些闲心,忙完了鸭鹅圈的事,路过半厅看到被拉开的柜子,复又想到驴儿中毒一事,心里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