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分节阅读 46

到各家各户。

郁容落户青帘没几个月,没交过鱼钱,这一回分鱼是没他的份的。

不过,凡事讲究通融,他虽然分不到免费的鱼,却是可以花费比市价低廉一倍的钱财,购买多余的鱼。

想到自家几只馋猫,郁容没丝毫犹豫,一口气买了四十斤的大鱼——多是花鲢,有一些鲫鱼,少许几条是草鱼。

塘边,堆着一堆毛鱼什么的,这一类鱼太小了,刺多,对住在水边不怎么缺鱼吃的村民们来说,不太受欢迎。他便大手笔地包圆了,想着回去处理一番,风干了作猫粮。

挑着一担子活鱼的少年大夫,尚未踏进自家的地盘,黑白橘三色猫儿就迎上前来。

喵喵的叫声,绵软可爱,听着人心快化了。

郁容哭笑不得:说好的高贵冷艳、爱答不理呢,这几只也太现实了吧!

第47章

随手拣了几条小毛鱼丢过去,打发了几只缠人的家伙,郁容挑着剩余的好几十斤鱼回了屋。

——得抓紧时间处理。

活鱼放水缸里养着。

死了的挑出来。

半死不死的杀了,剖腹刮麟,找个大木盆盛装,香料磨粉拌入其中,再一层一层地撒上盐……如此,冬天多存放几天便不容易腐败,之后即可制成咸鱼。

另一头,大锅里烧着开水,搁少许蚤休、苦楝子等药材,将洗净去了内脏的小鱼,倒入沸水里滚一滚,不加盐,捞起后沥干水分,铺与篾垫之上,待日头好时,搬到太阳下暴晒……晒干了给猫作零食,亦可磨粉制成猫主食,保存得当的话,够那几只吃上好一段时间了。

立志成为专业医者的郁容,自是没光顾着满足口腹之欲,而忘了自己的老本行。

大多数鱼肉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不过一般都得鲜用。鲫鱼、鲢鱼或者鲶鱼、鲤鱼什么的,不算稀罕,这回倒不必费心思,想着怎么储备或者制成药什么的。

比起鱼肉,鱼鳔的药用价值更高,制成鱼鳔胶既可作天然粘合剂,又是名贵药品,适用的方子有很多,用以止血散瘀、治破伤风等,好用得很。

一般制作鱼鳔胶,选取的是黄鱼、鲟鱼等鱼鳔。

这一堆鱼里没有这几种……

不要紧,鲶鱼、鲤鱼等鱼鳔的效果也不错。

于是,晾完了小鱼干,趁着灶膛还没熄火,刷干净大锅,烤去水分。

以文火热着滑石粉,将净制切块的鱼鳔倒入拌炒,直到鱼鳔膨开了,盛出之后筛掉滑石粉,摊放着阴晾。

炮炙好的鱼鳔晾干,经泡发、蒸煮,可砸捣成胶,考虑到鱼鳔胶太难打,不如先储备着,用药时按需取用。

这一忙,又忙到了后半夜,累得郁容第二日难得赖了床,醒来时发现,枕头边多了一个小巧的红漆木盒,愣了一愣,遂马上反应过来了:是昕之兄留的吧?

不由得囧了,他真是睡得太死了,照昕之兄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万一是个心怀不轨的家伙,真是趁他睡着把他卖了都不知道……一边漫无边际地瞎想着,一边打开了木盒子,里头是一块玉牌,方方正正的,有半个巴掌大,一面刻绘着面貌抽象的动物——估计是瑞兽之类的——另一面松柏枝缠绕着四个大字“百福具臻”,坠着流苏,串着大小不一好几枚的珍珠。

触手生温。便是对玉石不甚了解,也能感觉得出这块玉牌的稀罕与珍贵。

郁容把玩着玉牌,微微走了神。

忽是一阵响动,从前院传出,惊醒了发呆的某人,便是心里一动,赶忙起身跑去了客房……

果然,聂昕之已经走了。

哑叔比划着手势,表示那个男人卯时不到就离开了。

郁容站在客房中央,看着挂了半壁墙的彩灯,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柔柔的、暖暖的,隐约还有点酸涩……继外祖父之后,他又一次遇到这般毫无保留的善意,既感动,又惭愧,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摇了摇头,少年大夫暗自叹了口气。

昕之兄再这样继续关照下去,他怕要无以为报,只能选择“以身相许”了……咳,压力山大啊!

转头,郁容不再想这有的没的,过年了就是事多,整天忙忙忙的,也不知道到底忙了啥。

日子过得飞快。

二十八,去杀猪的那家取了猪肉回来,又添购了几大箩筐的新鲜蔬菜,储备到地窖里。二十九,发动老小进行了大扫除,屋里屋外布置了起来,悬起苇索,挂好幡胜与百事吉,贴上天行贴儿和招财画……除了桃符与春贴,还是等到除日当天再插/贴。

缕花有二十好几朵,给家里每人分了两个。郁容没打算往自己的头上插花,便将剩余的绸花,十分手巧地扎成了花束,插在竹筒里,摆放在书房窗前。

五彩缤纷的,很好看。

挑出几朵鲜艳喜庆的大红花,给三只猫儿一条狗戴上……好运同享嘛!

赶上挑着担子卖鸡鸭的,又选了公鸡母鸡各一只。

天黑了。

庄子那边不时地响起了锣鼓声,过了一会儿又没了动静。

郁容暗自纳罕,忙完了手里的活,便带着几分好奇出了家门,站在栅栏门前向西眺望。

夜色沉沉,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正待回屋,突然看到几道模糊的人影,朝这边靠近。

附近就他一户住家,郁容想了想,干脆就等在了门口。

三五成群有好几个人。

等走近了,郁容总算看清了他们的面目——

嚯!

一个猝不及防,吓得心脏差点跳出了嗓子眼。

几人穿红戴绿的,梳着妇人的发髻,可看其身形分明是男人……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一个个,涂着粉描着妆,脸上画得跟带了鬼面具似的。

坚决表示不怕鬼的郁容,毫无意外地,被唬了个正着。

咚——

敲起了锣,响起了鼓。

“天清清,地明明,凶神恶煞快现形,鬼怪丧胆,祟邪销魂……”

“……”

什么鬼?!

片刻之后,郁容才知这些人是来“打夜胡”的。

“打夜胡”是当地的年俗之一,一些家境贫穷的人,三五人结伴在一起,妆扮妇女鬼神的,挨门挨户讨钱,是为驱祟逐鬼之道。

一般人家或多或少会施舍几个钱,图个吉利。

郁容便也入乡随俗,打赏了每人十文钱,默默在心里吐槽着“古会玩”。

没料,“古人”比他想象中的更会玩。

除日凌晨,老里长敲开了家门,邀请他一起参加小傩仪。

所谓“小傩仪”,是相对“大傩仪”而言的。

每逢除日,禁中会举行大傩仪,由皇帝亲事官扮演各路鬼神,浩浩荡荡的据说足有成百上千人,组成一个庞大的游行队伍,举行驱邪的仪式。

民间有样学样,遂流行起了小傩仪。

郁容一时无语……这不就是旻朝版的“拷死普莱”吗?

参加小傩仪的,足有好几十人。由十六岁以上的男人,和七岁以下的童男童女,组成队伍的主干。

门神开路,后卫天师,左冥官、右神将,土地与灶神等被拥护在中间,小孩子们扮演的童子紧随其后。

爆竹噼里啪啦,从村头响到了村尾。

游行的队伍经过每一户人家的家门前,绕行了一整个村子后,穿过官道,行至南河无人的龙弯处,烧纸“埋祟”。

郁容很想捂脸。此刻,他的身上套着彩衣,面上浓妆艳抹的,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此刻的模样……当然,除了他,没人觉得奇怪,大家都是跟他类似的装束打扮,有一些人看起来甚至比他更加“辣眼”。

没一点神仙的感觉。

天色黑沉沉的,乌泱泱的几十号人,游走在乡野之间……郁容觉得,简直就是百鬼夜行。

小傩仪没有费时太久,毕竟除日是最忙的一天,旭日初升之际,“埋祟”便结束了。

一路“神仙”各回各家。

“郁哥哥真好看。”

郁容顶着一脸粉妆,回家就听到了小河发自内心的赞美。

钟哥儿和明哥儿齐齐点头。

郁容:“……”

真不理解旻国人的审美,就他这画得跟妖鬼似的模样,居然也被夸“好看”?

自觉心理不够强大的少年大夫连忙打水洗去了面上的粉妆。

草草地填饱了肚子,又开始忙起来了。

没一个人闲着。

三个孩子尽量分担着琐事。有的去插了桃符、贴春贴,有的整理房屋,洗刷厨具,或者择菜洗菜,有的燃灶看火,烧一锅锅的开水以备不时之需。

哑叔忙着杀鸡杀鱼,处理猪肉什么的。

郁容主要的工作是掌厨。

——考虑到病从口入,他一贯喜欢亲自动手做吃食,比较安心。

大锅灶与小炭炉同时燃着火。

母鸡放在炉子上慢慢炖着,无需人时刻看守,偶尔注意一下火候即可。

大荤与炒菜也不着急,天寒地冻的,烧早了菜冷得快。

第一件事,是煮糯米饭。

按照郁容老家的年俗,过年饭桌上必得有大小圆子,寓意团团圆圆。

大圆子即糯米圆子,做起来比较麻烦。

郁容盛出煮熟的糯米饭,撒上盐末,切碎香葱、生姜等拌入其中,遂洗净双手,趁着滚热搋揉糯米,直到一盆子米饭被搋成近乎胶状,才开始搓团。

一个个掌心大小的圆子,搁入烧得滚热的香油,炸得金灿灿的起锅捞出。

新鲜出锅的圆子外焦里嫩,吃在嘴里,香脆可口。

糯米圆子一般储存半个多月没问题,正适合过年期间当主食,蒸热,或者放汤里烫着吃。

做糯米圆子是个体力活,炸完了最后一个圆子,郁容感到腹中饥饿,便直接夹了几个热圆子吃了。

其后着手做小圆子,小圆子就是肉丸,比糯米圆子好做多了。

不过,正月初四前不能做鲜食,所以除日这天,每一样菜都得尽量多做一点,如肉丸,在家里有五口人的情况下,至少得做上一大锅。

哑叔已将猪肉剁碎了,郁容又加入一点豆腐,细锉成碎末,拌入肉糜,继续搓起了丸子。

等锅里的水烧开了,便将做好的丸子倒入汆汤。

费工夫的大小圆子做好,便是时候烧大菜了。

红烧公鸡、花鲢与蹄髈。

平常极少用到的小锅灶今天也烧起来了,用它炒上几盘子素菜,完了煮上一锅米饭——保证这一锅饭的分量,能吃到初三。

傍晚时分,爆竹声或远或近响了起来。

有人家年夜饭做好了,已经开饭了。

有几人帮忙,郁容的速度也不慢,酉时还没到,十六道菜上了桌。

方桌四方各摆上两只碗、两双筷子和酒杯。

便开始放爆竹,烧起金银纸,接祖、请神。

等纸烧尽了,桌上的菜全放冷了。

好在郁容早有准备,准备上热锅子。

不太清楚旻朝有没有涮锅子的吃法,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决定。

市面上有一种风炉,是专供煮茶之用的,可以摆放在桌上,三脚双耳,上面是个小鼎,炉厅开着口,随时能往里头加炭。

当初在见到这种炉子的第一时间,郁容就联想到了火锅,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带回家。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自制“三鲜”锅子,肉丸子汤、老母鸡汤加上鱼汤,烧热后将冷掉的菜烫入锅子,味道糅杂,却不失美妙,时不时烫些香菜、菠菜或者豆腐……香飘满屋,热腾腾的锅子,令人食指大动,吃完了这一餐,浑身都暖洋洋的,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熨帖。

丰盛的年夜饭吃完了,便在院子里燃起一堆火,火中放竹筒,烧起来噼里啪啦的,据说能驱赶瘟神,是为“爆竹”的由来。

因着有火灾之险,烟火炮竹的制造技术又越来越成熟了,除夕庭燎的风俗逐渐流逝,也就乾江两岸还保留着一份传统。

屋里点起蜡烛,从正屋到茅厕,所有的地方彻夜亮着灯火。

大寒过去没多久,正是最冷的时节,郁容便烧起了火桶,给守岁的几个孩子取暖。

本人拿了本书待在厨房,边翻阅,边守着炉子——锅里在炆茶叶蛋。

看起来很用功的样子……

实际上,郁容一直在发呆。

或许是不同寻常的日子,容易让人触景生情吧,一会儿忆起了以前的许多事,一会儿又回想着穿越后的种种,转而又好像脑中空空的,所有的想法都如烟消散无踪影了。

没留神,碰到挂在腰间的玉牌,温润的触感让他回过了神,旋即想起了远在平京的朋友,在他收到玉牌时,便有预料,聂昕之不可能像小年夜一样,特地跑这一趟“陪”他过年。

——除夕皇宫必有御筵,以昕之兄的身份与地位,应该不可能缺席的吧?

蓦然想到大傩仪,郁容不由得想入非非:不知,昕之兄有没有扮演个什么角色呢?比如门神?

想象着男人打扮成门神的模样,便是乐不可支。

除夜就在热闹又清冷的气氛中悄然过去了。

便到了元日。

新装衬得郁容容光焕发,去了一份少年老成,多了些许意气飞扬,心情是毋庸置疑的好,不光是过年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今天开始起,就可以说他十八岁了……

——忽视生日还在下半年。

终于“成人”了!

门前,含苞数日的红梅,在一夜之间怒放,平添了一份洋洋喜气。

“郁哥哥/先生,过年好!”

郁容微笑着回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