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分节阅读 21

走了。

郁容不自觉地顿住脚步,眉头轻蹙。

当然,不是想“路见不平”怎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呢,没的乱伸张正义——觉得有些奇怪。

照理说,这么大动静必然会引来诸多注意。

可,从老妇人出场到被抓走,街上那些过路的人,别说围观了,老远看到就绕道……不像是单纯地顾忌着典吏与差役的身份。

路人不提,且看客栈内,好几个人在大堂吃酒说话,浑然不在意门口发生的事情……仿佛对这一幕早见怪不怪了。

郁容觉得蹊跷,看向身边的男人:“昕之兄你看……”

“先用膳。”聂昕之表示,“等等我会查清楚的。”

“……”

少年大夫轻咳了声。

他其实就是随口一问,没有要这人去查怎么回事的意思……尽管确实好奇。

暂且放开了心中的疑惑,跟店家订了两间房,安顿好随身物品,便叫了几样小菜,在大堂寻了个位子……坐了一夜的船,一大早也没来得及吃什么东西,正是又饥又渴。

先前守着门的差役们没了影,进出的人多了一些。

郁容等着饭菜上桌,目光不安分地四处巡弋,再次确定这里的生活水平不如雁洲那边……好歹也是个镇子,这客栈的生意连青帘村口的那家子都不如。

“客官,您要的两碗米饭,蒸毛鱼、清炒水芹菜和蛋羹。”

赏了堂倌两个钱,少年大夫没急着享用早餐,要了一壶开水,慢条斯理地清着餐具,边等着不知干啥去了的逆鸧郎卫。

“劭真。”

郁容抬头看向男人,笑着正要开口,却见对方神态凝重。

“先别吃。”

“怎么了?”

聂昕之扫视了一眼周遭,近前低道:“白鹫镇可能出现了疫病。”

郁容一惊,下意识地压着嗓门:“疫病?”

男人微不可见地颔首:“去客房说。”

没心思吃饭,两人匆匆回了客房。

周围没有耳目,聂昕之将他所知道的,毫无隐瞒地告知了郁容。

说是疫病,好像情况也没那么严重。

大概是六月底,有一个人病死了,过了不到一旬,那一家七口人,一个个地病了,又过几天,老人与小孩死了……其后,陆陆续续又有人病倒,去看大夫,一会说是伤寒,一会说是痢疾,不同人给了不同的诊断。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整个镇子及周边的村庄,前后死了十几人。

消息流传开来,搞得人心惶惶,差点起了乱子。

十天前,县衙派人,先将趁乱起哄的人斩了首,其后迅速地将得了病的,圈到了镇子外一个破庄子里,杜绝任何人进出……基本是等死了。

不仅如此,但凡发生疑似感染了的,不问情由先关了再说。好在,典吏并非完全不讲道理,疑似病例没有跟确诊的关在一起。

适才那哭号的老妇人,其相依为命的独孙就是感染者,直接给圈了。作为感染者的近亲,她也被当成疑似病人,关了好几天,确认没出现任何相似症状,今儿一大早给差役放了出来。

于是就上演了郁容看到的那一幕。

听完聂昕之的讲述,郁容心情不免有些沉重,无怪乎这一次的任务是强制性的,如果真是疫病的话……

默念着任务,仍是没有更多的提示。

少年大夫也没太失望……过于依赖系统不是好习惯,作为医者,只能靠自己不断提升专业水平。

“昕之兄可知那些病人都是什么症状?”

聂昕之回答:“热毒、腹胀、肠泻、呕吐、昏厥,辩证各有不同。”

“这样吗……”

有这些症状的病多着是,没亲眼看到病人,不经过诊治,郁容拿不准具体是什么病。

毋庸置疑,死了这么些人,肯定是带传染性的疾病,说是“疫病”也不为过。

疫者,传染病也。

正琢磨着,就听男人又出声了。

“此地不宜久留,你回雁洲吧。”

郁容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得留下,给他们治病。”

聂昕之语气淡淡:“逆鸧卫已经紧急调来了几位国医。”

心里微微一堵,少年大夫默了一会儿。他确实经验不足,医术也许是比不上经验丰富的国医。

但是……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能走。”

郁容望着男人的双眼,神色坚决。

目光相对。

聂昕之一时没再开口,静静地注视着少年大夫,半晌,忽是伸手,碰了碰他耳上的发丝。

“你还小。”

“……”

原有些小小郁闷的郁容,闻言顿时发窘了: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成……孩子看?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我是大夫。”

男人的好意,郁容心领了,却不会为此更变他的心意。

哪怕系统没有发布任务,遇到现在这种状况,同样会坚定不移地选择留下。

兴许是外祖父潜移默化的影响太深了,也或者仍忘不了母亲的死,他的心里潜藏着些许“济世”的情怀。

聂昕之沉默了片刻,面对着少年大夫的坚持,终究放弃了劝说,只道:“保护好自己。”

郁容笑道:“我会的。”想了想,说,“有很多疫病是通过水源传染的,所谓‘病从口入’,只要能保持水源清洁,入口的食物经过高温煮透,注意好卫生问题,应该能预防甚至有效控制疫病的传播。”

三个月死了不到二十人,不能说少,但基本可以推断,出现在白鹫镇的疫病,便是传染性的,不太可能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否则在治疗手段失效的情况下,疫情早就控制不住了。

当然,推断只是推断。

还是那句话,得亲自诊断过才能确定真实情况。

果断去了圈人的庄子。

庄子被锁了,有聂昕之在,郁容根本不担心进出问题。

逆鸧卫的身份当真好用得紧。

因着不能确定疫病的具体情况,少年大夫一开始是不同意男人同行的……已经欠了太多人情,万一、万一情况比想象的严重,对方也感染了,当真要愧疚死的。

对于郁容的顾虑,聂昕之一个词就解决了——公务。

但凡出现疫病,必得奏报,直达天听。

这里的县官却不作为,公然违背朝廷律令,欺上瞒下,置百姓性命不顾,是为大罪……正好犯在了逆鸧卫手上。

跟一个逆鸧郎卫单独相处了几天,郁容大概弄明白了逆鸧卫的性质,通俗的说,是囊括半个检察院加半个公安再加纪委与国安多职能的特殊卫军……

所谓半个检察院和半个公安,是指一般的刑事案件不归他们管——由各提点刑狱司负责——但一些影响巨大的,或者涉及到官员的案子,直接移交逆鸧卫处理。

说聂昕之在执行公务,完全没毛病。

郁容无话可说,跟在男人身边,见到了据说感染了疫病的人。

逆鸧卫行动极快,看管庄子的差役全部拿下、听候处置,换上未入品的普通郎卫守在院外。

郁容此刻没心思关注这些,集中注意力放在了疫病上。

郎卫前后三次各送来一位感染者,症状皆有不同。

郁容一一诊断,确定第一位乃热毒证,另一个是寒毒瘀结症,最后一名为热结肠胃证……

伤寒!

这里的伤寒,不是中医定义的伤寒,而是基于西医理论,属于现代医学范畴的伤寒。

确定了疫病的种类,郁容这才明悟,系统在发布任务时给予的“乙上”评级是什么意思……按照天朝传染病防治法的规定,伤寒为乙类传染病。

乙类是什么概念?

当初整得天朝上下人人自危的“非典”即为乙类传染病。

郁容有些紧张。

从现代医学角度,伤寒的预防、治疗已成一套系统,人们对这种病的可怕,几乎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了。

可放在古代,在这个医术相对落后、医疗手段简单的时代,伤寒一旦彻底爆发,造成的后果不比任何一种瘟疫要小,如果没能及时处理好,严重到极处,足以动摇一个国家的根本……

深感责任重大的郁容,怎能不紧张?

好在,白鹫镇的伤寒疫情,还没到特别严重的程度。

县官那一群,行事确实妥当,可以说不管那些感染者的死活,但有一点倒做得不错,便是及时地“隔离”了病人与疑似病人。

或许正是这样的阴差阳错,及时地阻止了伤寒大规模的爆发。

少年大夫平心静气,渐渐消除了那点紧张感。

又有些庆幸,疫病发现得早,伤寒是通过“粪—口”传播的,比起空气传播的那些疫病,预防比较容易。

至于治疗……

中医对伤寒的治疗,虽是没有西学便利快捷,但也无非是花费的时间与精力多一些,每个个体的病证各有差别,只要对症下药,那些感染者不是没有救的。

“如何?”

等三名病人被送回庄子后,聂昕之问了声。

郁容轻舒了口气:“还有救。只是他们的病证不一样,需要时间研究。”

聂昕之颔首:“若有需要,尽可提出。”

少年大夫微微一笑:“我还真有些需要……能找一个没人打扰的房子吗?我想确定几个方子。”

找一个安静dú • lì的房间,对逆鸧郎卫来说根本不是难题。

郁容草草吃了些点心垫了肚子,便进了房间关上门——做起了研究。

并非真的确定什么方子。

不过是不完全放心自己的能力,临时抱佛脚……

先花了高昂的费用,首次调整虚拟空间与现实的“时间差”,再将剩余的贡献度全部花出去,换来“临床实习”的机会,分别尝试为病证不同的九位伤寒“患者”,一一试验治疗。

意识游荡于虚拟空间的少年大夫,可谓废寝忘食,直到贡献度被扣到了零点,系统直接将他“踢”出虚拟空间,这才陡然清醒了。

门外,月牙挂上了树梢。

躺了一天,浑身哪哪都不舒服的郁容,在屋里屋外走动了好几圈,活动手脚。

好半天,才总算“活”了过来。

便准备去找聂昕之……

忽听一道清亮的嗓音,由远及近,回响在夜色里:“昕之哥哥——”

郁容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第27章

一个大男人喊着另一人“昕之哥哥”什么的,莫名有一种肉麻的感觉,鸡皮疙瘩快起了都。

郁容无意识地吐槽着,回过神后有些心虚。

道人长短是非,既无礼又显轻浮……尽管只是腹诽吧,佛曰口不说、心不思嘛,哪个佛曰的不知道,得改。

脚下换了方向,便折回了房间。

那边既是有客人,就先别打扰了。

回屋研墨铺纸,少年大夫提笔写起了药材清单。刚写了五味,敞开的房门被人轻扣了几下。

郁容循声看去,有些小小的意外:“昕之兄?”见对方站在门槛之外,连忙道,“请进。”遂放下笔,起身相迎,注意到男人端在手上的餐盘,忍不住想笑。

——脑子像是发了抽,不知怎的,闪出加黑粗的几个大字“家庭妇男”……约莫是餐盘与高大上的郎卫大人,看着不太搭?

聂昕之将餐盘放在了桌上,看着少年大夫:“笑甚?”

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郁容这才发现自己当真笑了:“咳……没什么。”总不能说在想大不敬的东西吧,便转移话题,“昕之兄怎么没去招待客人?”

听那声“昕之哥哥”多亲密啊,按理说,这人一时不会儿不该出现在这吧?

聂昕之语气淡漠:“何须招待?”

郁容奇怪地看着他。

男人并未解释,伸手揭了瓦罐的盖子,放好调羹:“请。”

少年大夫顿时抛开了疑问,比起对一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好奇,他更在意自己的晚餐……一天没正式进食,肠胃空空的,感觉不好受。

“昕之兄也吃了吧?”

等郁容吃饱了,才猛然想到这个问题。

聂昕之不甚在意道:“不急。”

郁容默然了片刻……好像,这位郎卫大人分外照顾自己,莫不是只因他“还小”?

感觉有些奇特,心里暖暖的。

“昕之兄先去用餐吧?这边药方子尚未写好,等你吃过了,正好说一说疫病之事。”

催促了男人去吃晚饭后,郁容坐回桌前,运笔如飞。

经过虚拟空间的“实习”,针对此次伤寒疫情,已经初步做出了预防与治疗方案。

预防不必细说,直接引用现代那一套。

治疗则以针灸、方剂、药浴以及火罐等多种手法并用,需要各种医用器具,和大量的药材……都得靠逆鸧郎卫作好准备。

天已经黑了,但疫情如火情,须得尽早采取行动。

郁容跟已经吃过了饭的聂昕之连夜进了庄子。

伤寒不会通过空气传播,这个季节基本没了苍蝇,只要在肢体接触时留心一点,即使进了满是感染者的庄子,也不必过于提心吊胆。

郁容接种过伤寒疫苗,跟感染者面对面,更是毫无压力。

庄子里,感染者有近四十之多。

根据每个人的症状,郁容对感染者进行了划分,不同的病证运用不同的治疗手段。

初期与极期的病人又分别隔离。

在聂昕之的命令下,数十位逆鸧郎卫,除却那些维护秩序的,全听少年大夫的支使。

一部分根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