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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什么聂太太?”

童延心里有一万个憋屈,他可以当着聂铮的面赶走小白花,可是婚姻啊,那是聂铮的正事儿,就算只是一个撞上门的女人,他真的没权利置喙什么。

他强扯一下嘴角,故作轻松,“聂先生不早晚就结婚的吗?他老婆,可不就是聂太太?”

这一句话烧得他嗓子疼。

聂铮。他知道聂铮对他是真好,可是他还没忘记夏奶奶说过的:聂铮做事全看应该不应该。

是的,跟了近十年的女秘书辞职的时候,聂铮也只有一句应该。男人在还热乎着的时候,做什么都有可能,老聂以前对明煊就不好?聂铮是多理智的人,总有一天会觉得,一直宠着个男人也是不应该。

想到聂铮跟他说不应该的那天,童延脊背都发凉,聂铮是个好人,也是他的恩人,所以,他越发要记住自己是什么,千万把这句话留给聂铮自己说出来。

他这么轻松地道出聂铮老婆四个字,女秘书怔了好半天,爱情都是排他的。

片刻之后,女人终于回神,问:“不是……你爱聂铮吗?”

一个爱字把童延心脏扎得生疼,他想起了shǎ • bī兮兮的凌青华,又想起搞不清状况的明煊,总之,他眼见的这个字都挺讽刺。

他呵地笑声,唇角僵了好像有些笑不下去,他对女秘书说:“姐姐,男人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想着爱不爱的才能上床。我和聂先生,说的不是这可去可来的一个字。”

就凌青华那种调调,他情愿不要,太浅薄,放在他和聂铮之间太浅薄。你要是也受过谁的再造之恩,就知道和这个人的牵扯一切都厚重得无以言表,那真不是一个爱字能承担得起的。

他为什么跟聂铮上床?他知道聂铮对他需求旺盛。

而他对聂铮的需求也同样旺盛,可能,那份厚重强压下的亲近之心,唯有这种方式足以表达。

不,或许还不足够表达。

没有人知道,他每次看见聂铮,心里有多高兴。

说什么爱?对聂铮来说,这个字终有一天会成为负累。他该庆幸,在聂铮面目全非地跟他说应该之前,他足够清醒。

并没有聂铮给他什么,他就赶着多要一点。

他该庆幸,到现在为止,他依然清醒。

女秘书听明白了他的话,童延对聂铮的所有,概括起来就四个字:义重情薄。

可这一年,童延跟聂铮完全是情人的相处模式,也不对,一半像情人,一半像父子。女秘书一下消化不了这个事实,忙站起来,“我明白了,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童延像被抽了一根筋,整个人都无力,正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于是没留,“姐姐,谢谢你。”

等女人推门出屋,门关上,他立刻瘫倒在床上,抓起枕头蒙住了自己的头。

而隔着一堵墙,女秘书见到的是聂铮颓败得没有血色的脸,一时大惊。

显然,童延刚才的话,聂铮都听到了——坦然谈论聂铮娶妻,以及,不是爱。

聂铮一手撑着墙,头依然垂着,看见她,眼色非常平静,但女秘书从骨头缝里透出森然的冷意,那种平静极度骇人,就像是扯开这层掩饰,幕布后头将是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飓风。

她没见过聂铮这样吓人,更没见过聂铮这样失态,瞟一眼合上的门,抬手按住男人的肩把人往聂铮自己房间的方向推。

一边推着男人走,一边压低声音哀求着安抚:“聂铮,冷静点,不要冲动……”

聂铮最终还是被她推回了房,像是被劝住了,人坐在窗边,搭在沙发扶手的手指一下下地敲,“我没事,你回房去吧。”

没事才怪了。她瞧见聂铮眼睛直视前方的地面,目光根本没有焦点,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女秘书是真怕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站着没敢走,心里琢磨一圈,才把话说出口,“聂铮,童延今年才二十,你想想你二十是什么样?”

聂铮眸光微微闪动,眼神终于缓慢地落在她身上,神色露出几分茫然。

女秘书叹了口气,二十岁,这种年纪的男人,注意力分散在多少件事情上?年少情薄啊。二十岁的聂铮甚至连感情需求都没有,所以也别太责怪童延把聂铮的好大都感知成恩了,毕竟,来日方长。

尽管,聂铮对童延的好,已经足够把石头捂成炭了。

片刻,聂铮眼神定了下来,没再像刚才那样飘,可开口时,语气透出了些许颓丧,甚至还有一丝无措。

他说:“柳依,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第62章云泥

平心而论,聂铮不需要人同情,但女秘书听到男人问出这句还是心头一紧,聂铮做错了什么,她没有答案。她老板颜值身材都是顶级,人也出类拔萃,还富有,活生生的钻石万老五,难道她说齐大非偶?

聂铮也不需要她的答案,片刻,叹息,“你下去吧。”

她哪能真走,脚没动,眼神更没敢从男人身上转开,“刚才,要是我没拦着你,你会做什么?”

聂铮坐在那,脸撇向窗口,俊挺的侧脸逆着光,眉头拧成一个结,“我能做什么?”

无非一通无名火,而且这通火发了还失尽风度,没有理由得不到就恼羞成怒。所以极有可能,即使没被拉着,他看见童延也做不出什么,无法苛责。这世上,本就不是事事都能苛责。

“嘟嘟……”手机在兜里响起来,但聂铮没接。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一尘不染的木地板,脑子里把他和童延的从开始到现在又过了一遍。

起初他也觉得,两个人之间关系只要足够稳定,不令人不齿,就能做最亲密的事,不一定要因为那种感情,所以,在确认童延真心愿意顺着他的安排走之后,发现童延终于可以对他有反应时,他做了。可事实上,说没那种感情才是个悖论: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童延不令他排斥?接着,又是为什么,第一次听见童延说恩情时,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而后,又是为什么,他说服自己,童延对他有孺慕之情也好?

他得给他们留继续走下去的路,他有期待,只要能一起继续走下去,童延对他,未必不能和他期待中的一样。

这一年,对童延,他是顺心而为,但说白了,就是温水煮青蛙。

他做到能做到的所有,另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感知。可到今天,像是所有欢快的音符戛然而止。一年前,童延对他是什么,今天还是什么。

但他依然怪不了童延。

这一年,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字面意思,一是高兴,二是愿意。

他何尝没有享受到大男孩青春勃发的热情,即使这热情是变调的。

或许,是他自己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开始。

“嘟嘟……”又几声电话铃响,房间重新归于静默。

聂铮还是没有接。

听见女秘书小心地开口:“要不,跟他说说你怎么想的?”

聂铮眼神依然垂向木地板古朴的纹路,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短暂静默,女秘书不得不提醒一句,“电话,你要看看是谁吗?”

聂铮突然回神,做了个不容分说的交待:“今天的事,别让他知道。”

什么事?自然是童延那些话被聂铮听见了,以及,刚才谈话的所有。

女秘书微愕,心里暗叹一口气,说:“行。”

正在此刻,“嘭嘭”几下敲门声,急促,钝重,一下拉走房间两个人的注意力。

聂铮说:“进来。”

下一秒门就被推开,新来的秘书站在门口,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儿,手里还拿着电话,说:“聂先生!赵老先生那边有急事!”

老爷子很少找人找得这样急,聂铮神色微动。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女秘书出去,聂铮接了这通电话,果然,这次不是寻常问候那样简单。

赵家惊变!

聂铮的航班定在两个小时后起飞,别墅一楼,平时跟着他出门的几位安保人员来了,还有几位助理,听着聂铮下指使,全都保持着沉重的缄默。

客厅的气氛就像是一根拉紧的弦,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聂铮心里那点事,眼下大概只能放到一边,那些小情小爱在大势面前,实在让人顾不上。

可像是在暴风雨的间隙找到片刻宁静,聂铮回房收拾行李时从箱子里翻出个小物件,没多少犹豫,到童延房间外边,抬手敲了下门。

童延这一个多小时插着耳机,心思云里雾里水里火里地飘,完全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事。见男人站在门外,以为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毕竟,之前他跟着宴千仪出去也是自作主张,男人让他上楼时的脸色还不大好看。

想到自己刚才在床上翻滚了一个钟头,他抬手胡乱扒拉几下头发,“聂先生……”

虽然没有笑意,但聂铮的目光在静默中并不冰冷,那眼神更算不得犀利,却有种强大的柔和的穿透力,像是要一直透射到他心里。

聂铮抬手,把什么递到他面前,“给你的。”

童延一愣,低头,看见的是一个精致的扁长木盒。

讷讷伸手接过,“这是……”

聂铮说:“出门一趟,总得给你带点什么。”

童延打开盒盖,里边是一套刻刀,十来把整齐排列,把把细致精巧。

就他那拙劣的、开玩笑似的雕工,聂铮当真了。

那刀刃锋利得吓人,像是轻轻一下就能切穿皮肤的阻隔,刺到温热柔软的血肉。童延凝视片刻,视线抬起,仰望高大的男人:“……谢谢。”

“嗯,”聂铮眼神瞟向门框,很快又收回来,“晏小姐走了,以后不会再来。”

别问为什么,童延可以跟女秘书说到聂铮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可唯独不愿意对聂铮本人提起一丝半点有关于别人的细节。他把盒子收起来,突然注意到一丝不寻常:聂铮穿的是一套纯黑的西装,庄重到极致,肃穆得有些不吉。

他嘴张了张,没等他出声,聂铮说:“我回那边几天,你好好的。”

那边自然是赵老爷子那,童延大惊,“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就走?”

消息一个小时后就会发布,童延也担得起信任,聂铮没瞒,沉声回答:“回去奔丧。”

奔丧?!!

童延心脏突突跳,没敢瞎猜,“奔谁的丧?”

聂铮冷冷吐出一个名字。

童延眼睛猝然睁大,那是聂铮的大舅。

聂铮走得很急。

一个钟头后,童延和女秘书一块儿看到了新闻:几个小时前,南亚那个岛国的某海滨城市发生了一起重大连环车祸,现已确认,东南亚巨贾赵东流的长子在车祸中丧生。

要是以前这种跟自己挨不着边的事儿,即使再惨,就算自己还跟逝者有过一面之缘,童延叹息一声就算完,可这次不同,出事故的,可是聂铮的亲人。

他急忙问女秘书:“姐姐,这事对聂先生会有什么影响?”

袁柳依也说不准。

自上次赵老健康出问题,这位赵家的长子在旁人“点拨”下,顾全大局坚定不移地跟赵老站在一边后,其作为越来越接近老爷子心目中继承人的标准。别说聂铮这阵子总是回去,依袁柳依看,聂铮应该是个烟幕弹,老爷子应该是意在警告两个儿子停止那些拿不上台面的内斗手段。

可现在,赵家的长子居然死了!

这背后牵连到多少人她不敢想。她敢保证,白发人送黑发人,但赵老先生本人,现在连悲恸的时间都没有。

片刻,她说:“有些损失是必然的,但也不会可不收拾。”聂铮跟赵家现在还牵连甚多,但事情怎么发展,还未可知。

赵家长公子优越的出身最终没能把他留住,不能宣之于众的事实是:事故来得突然,跟着他的保镖车甚至替他撞开了迎面而来的一辆私家车,他乘坐那辆车的司机更是逆本能地替他争取过生机,随行所有人当场毙命,而他重伤没得到及时救治,最终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

聂铮下飞机时已经入夜,在路上,听来接机的男人道出了全部。

男人是赵老先生的亲信,说完这些,又告知他更残酷的真相:

当时,聂铮二舅的车在他大舅身后下山,在上层的山道,离得不远,看到整场事故,然后,他二舅的车原路返回了。

车祸现场可能出现爆炸等继发事故,为安全计,他二舅的确有可能被保镖强行送离,放在赵家这种家庭算是及时止损。

可问题就在于,聂铮二舅只留下了自己的助理,那时现场已经有人报警,助理能干什么?他大舅落气后,老爷子把跟着小儿子的人全叫过来问话,给了些颜色,才问出实情,他二舅车上有个保镖表示自己可以下车急救,给伤员争取时间,被他二舅喝止了。

两兄弟争权夺利,他二舅未必生过主动弑兄的念头,但在生死交关的时刻,利欲熏心之下选择了见死不救把兄长向鬼门关推一把。

车在小楼外停下,聂铮脚再次落向这片土地,夜风散着浓厚的咸腥。

上楼,到了走廊,见他二舅跪在赵老的书房外。

他到书房门口时,男人站起来,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聂铮……”

想让他替着求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求情?聂铮给身后跟着的人一个眼色,等他二舅被拖开,果断推门进屋。

屋里没开灯,他到窗前,就着院子里透出的光,看清了赵老花白的头发。

老人说:“聂铮,今天,我没了两个儿子。”

是,这边政局对华人不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