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要小瞧男人的嫉妒心……

虽然睢鹭说他不在意, 但乐安还是想要打一打某些人的脸。

距离放榜还有几日的时候,乐安和睢鹭分别赴了几场宴会后,乐安和睢鹭开始频频一起出游赴宴。

今日去个赏花会, 明日去个赛诗会, 后日再一起郊个游踏个秋。

两人总是形影不离,无论乐安在哪里出现,人们总能看到那个少年陪伴在她身边, 而两人之间的亲昵,也是丝毫不遮掩, 也无一丝伪装痕迹的。

任谁亲眼见了,都要叹一声神仙眷侣,恩爱夫妻。

齐庸言依旧总是“碰巧”出现在乐安出现的场合,然而,因为有睢鹭的存在,齐庸言大多数时候只能远远看着, 甚至都找不到乐安落单的机会, 唤一声“公主”。

他便看着益发憔悴了。

于是坊间的传言风向又悄悄改变。

人们看到了乐安对自己如今的驸马有多么满意, 于是少有人再不看好睢鹭, 更多人开始同情怜悯齐庸言。

甚至因为齐庸言这般的深情又这般的可怜,还引得一些闺中少女心生向往, 主动让媒人向齐家提亲。

虽然齐庸言仍旧如数拒绝, 但却让他痴情不悔的名声更加响亮。

但不论如何, 这些都与乐安无关了。

她听到齐庸言的任何传闻, 都只除了笑笑,便再无其他反应。

而就在这样的日子中,放榜日终于到了。

其实考不考中,许多身居高位的达官显贵们, 根本不必等到放榜日才知晓,尤其乐安这种,别说她本身是公主,哪怕不参与判卷,跟李承平打声招呼就能得知唱第结果,而就算不问李承平,崔静之刘思撷汤明钧等等都是能事先知道结果,甚至参与判卷的人,随便哪个给她个消息,她也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事实上,早在开始判卷时,刘思撷就给乐安来了信。

但是,乐安却连信上的火漆都未拆,便让人原路退回去了,之后汤明钧崔静之的信,也是同样处理。

于是众人便知晓了她的态度,于是乐安继续每日赴宴出游,对此次考试的结果,如同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学子一般一无所知,只能等到最后的放榜这日。

反倒是睢鹭隐隐约约知晓了一些。

放榜这日是个好天气。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礼部贡院外一早就挤满了黑压压的学子及其家人,乐安和睢鹭乘车到的时候,贡院前的道路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等到院门开了,人群便如狭窄牢笼里的泥鳅般拼命地挤,乐安和睢鹭便只好在后面稍等,等到门前已经几乎空了,才下了车,手挽着手,走入了贡院。

院门口有认出乐安的小吏,忙觍笑着想要引路。

乐安挥挥手,让他自忙去。

然后便继续和睢鹭慢悠悠地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紧张吗?”乐安握着他的手道。

睢鹭摇了摇头。

“其实,我听到了一些消息。”他说。

“嗯?”乐安看他。

睢鹭朝她笑:“听说,几位宰相大人,为了我的名次争论地很是激烈。”

乐安微微睁大眼。

能争论名次,那自然就是已经考中了。

而能让几位宰相都为此争执……那这个名次,恐怕还不是一般的中后位。

睢鹭能听到些消息,乐安对此并不意外,这本就也是她让她多认识人的目的之一,以睢鹭原本的出身,他很可能都无法想象,那些高官子弟能够接触到的世界会比他广阔多少。

就比如考试结果,对普通学子来说,就只能苦苦等待结果揭晓的一天,而那些站在更高台阶上的人,不仅能更早地看到结果,甚至他的父兄长辈,还可以直接参与结果。

虽然乐安自己这次全程未参与,但她不会避讳让他知道这些,更希望他能适应于此,因为只有知道了世界的真相,才能游刃有余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现在看来,他做得很好。

短短一个月时间,就能让人对他说出这种消息。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乐安挑眉道。

睢鹭朝她眨眨眼:“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看——”

他指向那面贴着黄榜,榜下人头簇拥的墙壁。

“你猜,我的名字会在哪里?”

乐安看过去。

离得有些远,乐安自然是看不清睢鹭的名字在哪里的,但是随着乐安和睢鹭的到来,几个站在外围,早已看到结果的人,发现了他们,然后脸上的神色便奇怪起来。

有呆愣,有艳羡,有狐疑,甚至还有气愤。

乐安便眯了眼,看着那黄纸上,最上头仿佛蚊蝇的小字,虽然距离远到她连那是两个字还是三个字都看不清,但她还是扭过头,笃定地对睢鹭道:

“我猜,是在最上头。”

睢鹭便笑。

握紧了她的手,一步步朝那张贴着黄榜的院墙走去。

而看到乐安和睢鹭两人的人也越来越多,人群中发出惊呼声,前面的人听到惊呼又回头看,于是也呆愣或惊呼,等到两人走到近前,挡在两人面前的人们便自发地分开,为两人让开一条道。

那黄榜最上方的字也越发清晰。

乐安终于看清,那是两个字。

而至于那两个字是不是“睢鹭”,已经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认了。

稍微机灵些的人,已经朝着睢鹭喊了起来。

“恭喜状元郎!”

“恭喜睢兄!睢兄高才!”

“白汀真乃天纵奇才!”

“睢兄,在下在状元楼定了酒宴,稍后可否赏光驾临?”

“公主殿下,恭喜您喜得如此才高佳婿!”

……

一声又一声亲切又热情的呼喊,有图喜庆称状元郎的,有套近乎称字的,又有大把肉眼可见年纪比睢鹭大得多,却口口声声称睢鹭为“睢兄”的,还有另辟蹊径恭喜乐安的……

声音太过嘈杂,睢鹭和乐安便只朝这些人笑笑,脚步却未停,一直走到能看清那黄纸上名字的距离。

“我看到了。”

乐安看着那两个无比显眼的泥金大字,面露微笑。

“嗯。”

睢鹭也笑。

“恭喜你。”乐安道。

“谢谢你。”睢鹭道。

乐安看他一眼。

睢鹭握紧了她的手。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低下头,俯下身,贴近她耳边道:“我不想去赴什么宴,我们回家,好不好?”

乐安眨眨眼,看着四周一圈看着他们如此亲昵举动陡然哑火的学子们,道:“好呀。”

于是,在喜中状元的这一日,睢鹭没有赴任何宴会,乐安也没有出去接受任何贺喜,两人如常一般,乘车回了公主府。

而公主府,自然也已经早早有人报喜。

乐安和睢鹭到时,整个公主府便已经张灯结彩起来,大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味,隔着老远,乐安便听到冬梅姑姑中气十足又喜意十足的声音,从大门到卧房,所有的下人一见两人,都弯腰作揖说上一句贺喜的吉祥话儿。

两人刚回了房,冬梅姑姑便又风风火火地进来,询问今晚要办什么宴,要备什么菜。

冬梅姑姑还没说完,公主府的邑司也找上来,说已经有不少人来上门庆贺,其中不乏高官显贵。

“有什么备什么吧。”乐安对冬梅姑姑道。

又对邑司道:“上门庆贺的请进来,好好招待就是。”

“那公主——和驸马?”邑司看着两人,迟疑道。

客人来了,主人自然是要出面招待的。

“稍待。”这次是睢鹭回答,“等晚宴时,我和公主会出席的。”

那么言外之意,晚宴之前就不会出席了。

而说罢这句,睢鹭又看着冬梅姑姑和邑司道:“我想和公主单独待一会儿。”

这便是赶人了,冬梅姑姑和邑司都惊讶地看了看睢鹭,但见乐安没说什么,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两人很快退下。

“怎么了?”其他人都出去了,卧室里便只剩乐安和睢鹭两人,乐安便看着睢鹭道。

她觉得睢鹭这会儿跟平常好似有些不一样。

若说是中状元的激动,似乎也不是。

从听到人们第一声喊他状元郎开始,他脸上始终没有太多激动的表现,虽然也笑,但始终没有激动,沉稳地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

但现在,她觉得他眼里似乎有些莫名的涌动。

睢鹭看着她。

“公主,”他叫道。

“嗯?”乐安应声。

睢鹭又道:“您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您问我的一个问题吗?”

“嗯,哪个问题?”

初次见面时她问过他好多问题呢,乐安一边问着,一边觉得有些别扭。

因为睢鹭突然又以“您”称呼她。

乐安也不记得从何时起,似乎是从大婚后,睢鹭便逐渐对她没那么“恭敬”,不再称臣,也不再以“您”唤她,而是普通的你我相称。虽然似乎不那么规矩……但乐安从来就不是个多规矩的人,自然也没纠正过他。

睢鹭笑笑,“您问我——何为驸马?”

哦,这个啊。

乐安点头,“当然记得。”

不行,还是觉得别扭。

乐安正想着开口让他改称。

“那时我回您——公主为正,为君;驸马为副,为臣。”

“所以,便如此时,我唤你‘公主’,又以‘您’敬称。”

睢鹭忽然俯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乐安齐平。

“但是现在——我想‘僭越’。”

睢鹭身体前驱,随即,前额贴上乐安的前额。

“其实,我前几天对你撒了谎。我跟你说,我不在乎外面那些传言,但不是的。”

“我其实——”

“在乎死了。”

乐安微微睁大眼。

睢鹭看着她的神情,鼻腔里哼了一下。

“很惊讶吗?”

乐安乖乖点头。

她真的以为他一点儿都不在乎的。

“……不要小瞧男人的嫉妒心。”

尤其是,他真正见到她的第一次,就是目睹她和前夫纠缠不清。

尤其是,他亲耳听到那个早了十几年认识她、与她相伴的男人,用亲昵的、完全没有等级、尊卑之别的“臻臻”称呼她,而他却还在叫她“公主”的时候。

可是没有办法。

他和齐庸言不同。

他没有如齐庸言那般,早早地认识年轻稚嫩时的她,也没有如齐庸言那般,有着和她相当的年龄,更不像齐庸言那般,早已证明了自己。

他年龄小于她,地位低于她,所有的身家、地位、名声,也都来源于她。

所以,他天然地要仰视她。

原本也没什么的。

若如曾经他所想的那般,只是因为想要追随她,只是想和她同道而行,那么是并肩而行还是落后于她,都不重要,因为就好像臣子追随明君,草木追随太阳一般,只要道路是正确的,他并不在乎谁前谁后,谁尊谁卑。

但是——

他和她不止是君臣,还是夫妻。

君臣和夫妻,是全然不同的。

为臣时他可以不在乎上下尊卑,但做夫妻——

“我以后不会再叫你公主了。”睢鹭在她耳边笑着,轻声道。

乐安还有些愣愣。

“那叫什么?”

“臻臻。”

他带着笑,咬字清晰,发音却异常缠绵,那两个字,仿佛在他舌尖跳跃的糖,而他的口腔炽热,让那糖顷刻融化,化作糖浆,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