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愣,回神略一挑眉,不明不白地多看了她几眼,再一回头,忽然就笑了。
江大队长一贯话不多,笑容就更少。即便失笑,也常常是略一抿唇,鼻间轻哼出一抹笑意。
可顾小鱼一嘀咕完,车厢里却顿时传出他爽朗的笑声。笑得顾小鱼一头雾水,他才略微收敛,可闷闷的笑声却依旧掩盖不了他极好的心情。
江喻白都笑成那样了,顾小鱼傻了半宿,这才后知后觉,感情他这不是在求婚啊!
“——那、那你不是求婚,你突然说这话干什么?”顾小鱼不解。
江喻白没答话,闷闷地笑了半晌,方才大手一挥,捏了捏她脸颊,施施然开口:“快点嫁给我,等我有空,就带上你出去玩。车无所谓,谁买都一样,你比较重要,傻媳妇儿。”
他言辞凿凿,句句在理。
顾小鱼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就、就这样?”
江喻白抿唇:“不然呢?”
顾小鱼:“……”
所以搞了半天,他根本不是在求婚,而是看她为钱伤脑筋,才叫她不要太在意,车子没她重要,结果她却自作多情了?
这乌龙未免也太大了!
江喻白是真给她逗乐了,驾驶室上低沉的笑声经久不衰。
顾小鱼尴尬得脸红脖子粗,可转念一想,又越想越不服气——这能怪她误会吗?谁叫他好端端的,突然来这么一句,叫她乱想啊!
顾小鱼本想反驳两句,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要辩理,可抬头蓦一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心里却立马打了退堂鼓,脸上不争气得红透了,到了嘴边的话也顿时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车内气氛不可避免的尴尬着。
顾小鱼脸红得厉害,一声不吭,只想打个地缝往下钻,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人!
江喻白也不吭声。沉默和尴尬总是相伴。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雨声终于掩盖住了车内的笑声。
这乌龙似乎终于过去了。
见江喻白只字不提,顾小鱼暗自松了口气,偷偷摸摸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静静地望着窗外,没急着开车,也不再留意她,纵使尽力克制着,憋得一张俊脸都变了形,可唇边却依然挂着恬然不落的笑意。
顾小鱼:“……”
江喻白居然还在偷偷笑呢!顾小鱼简直要炸了,撅了撅唇,气呼呼地闹了一句:“喂,幺幺零吗?警察叔叔,这里有个坏人欺负我!”
江警官眉头一挑,顿时敛了笑意,肃然启口道:“谁敢欺负我媳妇儿!”
除了他,谁还这么有本事,居然能欺负到大女侠顾小鱼的头上?
顾小鱼哼他一声:“二白哥哥欺负人!”
“二白哥哥不欺负人,”江警官一本正经地答着。
油门还没轰,他腿却往回收,身子也跟着往副驾驶这头偏。
鼻息一点点接近,脑子里自发回想起先前那若干个霸道的吻,再一听耳侧低沉的呼吸声,顾小鱼心里顿时像揣着千百万只兔子一样,怦怦直跳,慌乱不安。
男人重重的呼吸声一点点靠近,顾小鱼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里。下意识闭上了眼,敏感的唇却并没有被他含住,小唇安然无恙,不过脸颊倒是被他含了一口。
顾小鱼愣了愣。
他居然只是格外纯情地在她脸侧亲了个响,响得整个车厢里都荡漾起一股说不出的青涩味道。
江喻白抿唇,轻手揉着她额前的碎发,朗声道:“想欺负来着,一看这么傻,都没舍得。”
顾小鱼:“……”
说她傻就算了,怎么听这语气,他没欺负上,他还委屈了他!
顾小鱼气无可气,“噗嗤”一声,直给他惹笑了。
“你讨厌!”顾小鱼嗔了他一句,“快开车快开车,小柚酱快到蓉城了,我们别迟到了。”
***
绕城高速上往来车辆寥寥无几,但临近火车站,来往车辆却开始成倍递增。
江喻白车开得又快又稳。顾小鱼回了柚酱几条短信,车子已经稳稳当当地穿行到了蓉城火车东站外延。
经由一场大雨洗涤之后,夜色中的火车东站愈显气势磅礴。浩渺一片,所见之处皆是火车鸣笛的影子。
柚酱已经到了。
江队长要去停车。一瞧前方九曲十八弯的车队,顾小鱼等不及,先跳下车,准备往广场上飞奔:“二白我先去找柚酱,你停好车了就跟着我来。”
“好,”江喻白点头,瞄了一眼她脚下的高跟鞋,又多交代了一句,“别跑,傻媳妇儿,地上滑,小心点走路。”
顾小鱼脸上一红,嗔了他一句:“嗯,知道了。你讨厌。”
十分钟前,小和尚柚酱就已经下了车。游荡了十来分钟,也不晓得人生地不熟的她会跑到哪儿去。
顾小鱼一边往广场对面走,一边给她发短信:“你在哪儿啊小柚酱?我到火车东站了,你快给我说说你周围的地标。我去找你。”
顾小鱼租住的房子离火车东站不过相距一趟社区巴士起点和终点的距离,偶尔会来这附近接人,这里的陈设她再清楚不过。只要柚酱开口,顾小鱼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柚酱很快回了短信:“嫂子,我在一个出口处。这边有一排银杏树。”
顾小鱼:“……”
银杏这种树,树干通直,高大挺拔,刚正不阿,病虫害又少,几乎是百毒不侵,虽是国家特产、稀有物种,却是蓉城最为常见的行道树,甚至是“蓉城卫士”。
蓉城处处都是银杏。作为外地人的柚酱觉得稀奇,可对顾小鱼判断地标而言,却完全没有帮助。
老蓉城顾小鱼居然被说懵了,实在想不出她这是在哪个出口上,又问:“还有其他地标吗?”
柚酱一头雾水:“其他的地标没有了。嫂子,不然你说地址,我找过去吧。”
顾小鱼:“……”
柚酱不是蓉城本地人,叫她去找,还不知道会不会找得丢了。顾小鱼坚持:“没事,你站着别动,我去找你。你先告诉我,你穿什么衣服,什么打扮?”
虽然不知道柚酱在哪个出口上,不过都这个点了,每个出口上的人必定不多,一一去找,肯定能找到。顾小鱼已经想好了,先去广场对面的主出口看看。
“我穿白色的中款羽绒服,然后黑色打底裤配橘色雪地靴,有戴橘色的毛绒帽子,背了个黑色的双肩小包。”柚酱说。
她描述得相当具体,顾小鱼一读短信,一个活泼可爱的形象顿时跃然脑海。
“等着我,最多二十分钟,一定能找到你。”顾小鱼信心满满。
有毛绒帽子是最为醒目的标示。
横穿车站前的大广场,顺着游客通行道一路向前。顾小鱼仔细看着数着人头,果真在出口处看到一个戴着橘色毛绒帽子的小姑娘。
她穿一身白色羽绒服,托头顶着毛绒绒的尖尖帽,脚下踩着橘色的雪地靴,小巧的黑色双肩包挂在背后,与短信中描述的别无二致——那必然就是柚酱。
毕竟小她好几岁,柚酱看着可水灵了。皮肤白白嫩嫩,眼睛又大又亮,真跟游戏里那个萌萌的小和尚一样,特别招人喜欢。
顾小鱼越看她越喜欢,没急着上前,远远地瞧了她一会儿。
小柚酱等得无聊,绕着出口左右走动着。
晚上十一点多钟,火车站出口处人数并不多。
柚酱一个人站在银杏树下,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瘦高个的男人静静地立着,目光看似无意地打量着四周,可又总是不动声色地偏到柚酱身上,紧紧相逼,像是盯着羔羊的恶狼似得,阴森可怖。
顾小鱼心里一惊。
没有任何证据,却有一种下意识的感觉,这瘦高个多半来者不善,恐怕已经盯上柚酱了。
火车站这种地方人多眼杂,正方便做浑水摸鱼、偷鸡摸狗之事。小偷肯定多,人贩子或许也不少。
顾小鱼判不准那瘦高个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心里有点慌,可再看看毫无察觉的柚酱单纯无辜的小脸,满心的慌乱立马就镇定了下来。
顾小鱼深吸了口气。
两人只有二十来米的距离,可中间防护栏绕得九曲十八弯,一时半会儿顾小鱼到不了柚酱跟前。
但周遭最后一拨人离开,瘦高个的男人却一步步开始向柚酱靠近。揣在衣服里的手慢慢掏着什么东西,不动声色地绕到柚酱背后,突然向前伸了手——
“你干什么!”
顾小鱼一声呵斥。
空荡荡的出口楼廊里,余音绕梁不绝。
手上做着亏心事,心里哪能不怕鬼敲门?
顾小鱼猛地呵了一声,那瘦高个便被蓦然的女声给震慑住,手上偷鸡摸狗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赶紧往后收。
但他扭头还没跑上两步,匆匆一瞬间,看清楚独身而来的顾小鱼,作恶的心顿时又猖獗起来,回头一把扯过柚酱的小包,这才打算溜。
看清楚这一系列动作,顾小鱼顿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只是个单独行动的小偷而已,要是不幸遇上踩点的人贩子,那可就糟糕了。
瘦高个抢了东西就想跑,顾小鱼愈发镇定,反应飞快,赶在瘦高个男人跑走之前,一把扯住背包带子,没叫他轻易得逞。
“柚酱,快打电话报警!”
一系列突然的变故,可小柚酱吓得不轻。小姑娘全然傻在原地,半宿才回神,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嫂子,都、都在包里!”
柚酱独自一人来蓉城,什么都没带,就背了这一个小包。
她什么东西都装在包里,手机、钱包、□□、身份证……什么值钱的东西都在这个小包里——这话就像是一句魔咒,趋势着人心向着黑暗处无止境地狂奔。
男人眼里精光一闪,手上力道更大。
顾小鱼使出全身的力气也夺不过他,手上被勒得尽是红印。
正是走投无路之时,夜风突起,一排沉默的蓉城卫士终于在寒风中爆发出万千窸窣。
顾小鱼灵光一闪,一胳膊搂住旁边的银杏树,倚着遒劲的银杏,咬紧牙关,硬把几乎被抢走的小包扯了回来。
男人的力道再大,也断然不能把一颗盆口粗的银杏拦腰劈断。
眼看夺不过,对面的力道突然松缓了些许。“蹭”的一下,冰冷的刀刃猛地划破夜空,瘦高个穷凶恶极,好生猖狂:“你给不给老子!数三声再不给老子,老子捅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微笑)最后那一句要用四川话读,重音在“捅”字上。
并且,二白白不是在求婚,小鱼误会了2333333333
☆、第147章老大这个人
不过眨眼之间,事态从偷鸡摸狗一路跃升到持刀抢劫的地步。
刀刃在空中张狂地挥舞。顾小鱼心头一紧,手心直冒冷汗。
一旁的小柚酱早已吓破了胆,可刀子一出来,还是赶紧回了神,哆哆嗦嗦地叫着顾小鱼:“嫂子嫂子算了,给他吧。你不要受伤了!”
顾小鱼不给,义正言辞道:“不要怕柚酱,邪不压正!shā • rén得偿命,坏事做多了,天打雷劈!”
话是这么说,可“邪不压正,天打雷劈”毕竟只是一句空口话,又不会招来天神下凡,神兵相助,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顾小鱼还是没有把握,心里却比谁都慌,可就是再慌,脸上也得稳住。
道理是顾爸爸亲自教的,商场如战场,硬实力要拼,软实力也要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方吓唬住,与敌人示弱,就是助长对方的威风!
而且顾爸爸也教了,商场博弈时,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良策。
一句“邪不压正”已经叫对方急得咬牙切齿,顾小鱼正色道:“你抢劫已经够严重了,再敢shā • rén,不死也得把大牢坐穿!”
具体能坐几年牢,她又没坐过,哪里会知道?只是诈他心里有鬼罢了。
顾小鱼手里早已湿透了,冷汗渗了一背,全靠死咬着牙,这才没在脸上露出半分的怯。
虽然博弈的对象只是个娇弱的小姑娘,但她这一身不泯的正气,别说面对一个大男人,就是面对无情的刀子、死亡的威胁也无半分惧意。
人心里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旦彻底暴露在光下,等待他的极苦之刑从来不是谁的判择,而是他自己无止境的自惭形秽。
正义就是这道披荆斩棘锐不可当的光,只此一瞬,便精准地戳上了对面人的死穴。
顾小鱼话毕,就见先前还张狂的瘦高个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倒数三声之后,手中刀刃举举落落,犹豫再三,终于,也没敢真的刺下来。
捅出去的刀子一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道理,他再是不济,也不会不考虑。
这一瞬间的理智或许并不能改变什么。回光返照毕竟只是一瞬间,当死之人依然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可对手这一瞬间的疏忽,却叫顾小鱼在这一瞬间里得救。
一见他神情恍惚,顾小鱼当机立断,迅速调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