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身子忽然挣扎起来,颤抖的手指指向扶黎,“老夫根本不知你在胡说些什么!老夫现在只知你身为封府主人,现在却只为了这么个戏子,竟要与我王家翻脸!呵!真是好生威风!”
这死老头转移话题的本领倒是炉火纯青,不过封择冷笑一声,这老儿莫不是忘了今日先起动手的又到底是谁?他这还占上理了?!
说他威风,那他就彻底耍耍威风给这王老员外看看!
一脚踩上瘫坐在地上中年男人的胸口,将人踩在地上动弹不得,封择眯起眼睛,只觉心头像是有把火在不停地烧,属于原身暴戾无常的性格渐渐苏醒过来。
稍微弯腰,他将踩在王员外胸口上的脚来回狠狠地碾了碾。
“你、你……”王员外颤抖着嗓子,双手挣扎着欲要扯开自己胸口碾压不停的脚背。
旁边,古越眸光一凝,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屈。
下一瞬,王员外只觉得自己双手一麻,便没了知觉。
“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吗?这天水镇上谁不知道我封择最爱做的便是仗着身份横行霸道?”看着那张惨白的脸渐渐泛起紫青的缺氧感,封择冷笑一声,却一脚踹向王员外的心窝,“不管王老爷子您是真记不得了也好,记得却不想承认也罢。不过,如意斋一事合着今天算计爷的这笔账,封某却是记下了。”
冷汗扑簌簌地从额间淌下,煞白了嘴唇,王员外捂着心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恐。
怎么可能?!这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今天的计划?!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嘶哑着声音,王员外此时再也装不下去了,“你,你究竟知道多少?”
“很意外是吗?那得看你替我悉心安排的侍女知道多少了。”封择冷声道。
王员外嘴唇哆嗦着,胸口剧烈起伏,没想到最终差错竟然会出在他精心挑选的侍女身上。
封、王两家是天水镇上的大族,明面上虽是盟友关系,但暗地里从封氏夫妇在世时便在私下产生了不小的矛盾。王家近几年的生意因为固有僵化的经营模式,颓势已经渐渐露出端倪,身为王家家主,王员外对封氏一族偌大家产的窥视与觊觎早已不是一天两天。
从封氏夫妇出事起,他便开始计划起了要如何并吞封氏,毕竟封氏一族只剩下年幼嫡子不足为惧,于是他先是买通封府里的奴才盗取行商机密,再拉上一个天水镇中风头正盛的新晋商贾坐饵。计划的整个过程很成功,只不过他到底是小觑了封氏嫡子,小小年纪手段却一点不输浸淫在商场许久的老狐狸们,行事不仅雷厉风行,且心狠手辣。
虽说到底是没有将他这个幕后黑手揪出,但那新晋商贾却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心有忌惮下,王员外一直没有寻得再次出手的时机,而封家产业不仅没在这小辈手里败落,时隔几年,反倒是愈发蒸蒸日上。
如意斋的暗探是他三年前便小心翼翼地安插进去的,王员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直到前一阵子,他觉得时机尚已成熟,才在暗中下令让暗探行动。
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精心策划好几年的陷阱还是被一眼识破。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王员外不解。
而他同样无法理解的事,向来耽溺于美色的青年,又怎么会有心去怀疑体贴服侍的美丽侍女,且还拒绝了自己为他提早准备好的,最是能吸引的了他目光的女子。
想到封择从楼上毫不犹豫便丢下的白花与对一个压根看不清全容的戏子的抛进洒银还有出乎寻常的在乎重视,王员外嘴唇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他竟是从未看透过这个年轻人!
而在今晚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错不该一时脑袋拎不清的就将那小戏子带进了包间。
他就应该将人压回府中慢慢仔细审问才是!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小腿上的疼痛几乎就要变得麻木,面色惨白的王员外惨笑一声,这局姑且算作认输。
只不过——
“尚大英雄!老夫答应您所言之事!请您务必出手救老夫一条性命!”
扯着嗓子朝包间门外一声大吼,王员外粗喘出一口气,想到自己手中还有的最后一丝保命筹码,不禁大笑一声,“今日谁走谁留还不一定呢!”笑罢,他的捂住胸口猛的咳嗽起来,脸色愈发难看了。
画舫上,二楼包间里的客人见形势不对早便轰然离去,楼里的姑娘们则各自躲在自己的房门中闭门不出。画舫梁木上,侧卧的黑脸大汉听到一声大吼,紧紧闭着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心道这掉进钱眼子里的老匹夫终于是答应自己所托之事了。
手中执剑,一个飞身便落在二楼,尚昀一眼便瞥到门口那个几乎快要背过气去的王员外。
上前一步,他垂眸拉低了五官上遮挡的暗色布巾,“谁要杀你?”
王员外颤巍巍地一指封择的方向。
尚昀垂着头,只见那人身穿了一身玄青色的绸缎长袍,单看那副瘦削的小身板倒不像是个会武功的。
“需要我替你杀了他?”偏头问过看起来半死不活的王员外,尚昀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只要你能杀了他,莫说是在天水镇里找一人,便是十人百人老夫也给你掘地三尺找出来,绝无一句怨言!”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83章
对于突然出现且穿着打扮颇为怪异的男子,封择抱有的是十二分警惕。
当男人出口要替王员外杀自己时,一股汹涌的带着血腥气的杀伐之气便扑面而来。肌肤感受到了些许战栗的熟悉感,但封择的眉头却渐渐皱起来,不过心头郁郁累积的那股无名火起还在烧着,使他无法太过仔细地去思考……
“小心。”一声长剑破空的声音划过,古越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诶诶诶?这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节奏?
还不等封择反应,他便猝不及防地被人按住后脑抱了个满怀。
胸膛宽厚而温暖,是古越。
正欲抬头瞪视一眼,却听长剑清泠带着一道劲风从身侧袭来。
从古越怀中微微偏过头,封择瞳孔一缩,发现那打扮怪异的男子竟是一直垂着眸子在朝他攻击!
这,这是什么诡异套路?shā • rén还不敢睁眼看的吗?
而似是刚刚发现了身边有另一位会武功的人的存在,怪异男子手中长剑微鸣,行云流水般的剑式更是毫不滞涩地向两人袭去。
古越怀中,封择突然有一瞬间的疑惑。
奇怪,总觉得这剑式很有种莫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心中思绪微闪,一道剑光混着破帛声与鲜红的血液从眼前闪过,封择猛然倒抽一口气,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飞走了,只剩下浓浓的担忧,身体紧张地拽住古越的手臂。
“你受伤了!”
原来,在怪异男子密不透风的剑式攻击下,一直处在闪避状态努力保护怀中人不受伤害的古越臂间不多时便被飘到的剑气划伤。
“无碍。”古越看一眼手臂上的伤痕,只将封择往自己怀中紧紧一带,双目微沉。
此人武艺颇高,剑术精湛巧妙,到不似那些只会些蛮力的武仆,需得严阵以待。
这般想着,古越将目光瞥向窗边。
见血了?尚昀抿了抿唇,鼻尖闻到的血腥气几欲让他兴奋地压抑不住嗜血的欲望。
垂下的眸子埋得更低了些,尚昀心知这里并非是可以任他杀戮的战场,自己绝不能在此处发狂。
不能再见血了。尚昀告诫自己,努力压制着心底的凶兽,手中剑势稍缓,开始思考起shā • rén不见血的法子。
“现在怎么办?”封择窝在古越怀中,见男人躲来避去的动作,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成了阻碍男人施展拳脚的累赘。
“去窗边。”古越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极轻的说道。他虽没了记忆,但一些几乎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是还在,眼前人是高手,这是他见到这人第一眼便知的。
而如今青年在怀,他更是不能选择与之硬碰硬。所以……
古越眸光一沉,唯有先行带青年离开,将他安置到安全的地方,自己才能放心!
“等等,扶黎还在角落里。”逼近窗前,封择攥紧古越的前襟,思索再三艰难开口道,“不能丢下他。”
而角落里,扶黎嘴角的酒窝早已消失不见,油彩的妆容斑驳如古旧的面具,一双美目死死地盯住那怪异男子挥舞的一招一式。
这剑招!他见过!
心头泛起波澜,扶黎惊声道,“你怎么会楚氏剑法?!!”
楚氏剑法,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知晓楚氏剑法?!
且不知扶黎话音一落,尚昀的挥剑的动作一僵,再顾不得其他,他停下身形,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充满希冀看向扶黎的方向。
但……
方才发出过声音的角落里,此时却早已空无一人。
心头一惊,尚昀这才发现自己攻击的目标竟也消失不见了!
半人高的窗户陡然发出巨大的声响,尚昀偏过头,只有冷冷的夜风从窗户外吹进。
上前追赶两步,尚昀还能依稀于黑夜中看清三人相叠的身影,长剑紧握三分,他愣怔地站在被破坏殆尽的窗边。遮面的布巾被夜风吹起,尚昀仔细揉了揉眼,直到他看清黑夜中男人脚踏水波时,水波下荡下泛起的银白色光芒与凌厉波纹,那是——
“将军!”
第84章
“将军!”尚昀面带惊喜又不可思议的望着窗外渐远的背影,双目如炬。
他一定没有看错!那银波踏步如履平地的轻身功法,怕是放眼整个大齐也绝不会再找出除了将军的第二人!
可是……若那是将军,那将军又怎得在方才不认他?
想到这里,尚昀剑眉蹙起,手中剑柄握紧,只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曾抬眼看一眼身前之人到底是谁?!怎就那般鲁莽的听信了那王员外所言!
此时再追上去,怕是很难将人追上寻到了。尚昀遗憾的远目窗外,心头正思量着要如何在见到自家将军,突然听到背后一阵粗喘般的呻.吟声在包间响起。
眼睛一亮,尚昀转身便看见一旁正扶着门边拖着左小腿颤颤巍巍站立起来的王员外。
“铮——”地一声长剑微鸣,锋利的剑身透过空气直直插.进了门栏上。王员外脸色一白,捂着胸口双眼一翻,差点一瞪眼就昏厥过去。
“英、英雄,您这是干什么呀……”惨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王员外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位爷就把剑指到他的头上了?王员外心肝儿发颤地看着横在自己眼前的长剑,心道明明之前不是说好的这人帮他干掉封家小子,自己便帮他找人的吗!
可这会儿那封家小子逃了,自己还没说什么,这人还能恼羞成怒到他头上来?!
眼中隐有一道阴鸷划过,王员外捂着胸口觉得心头更闷了。
窗边,尚昀看了自己的长剑一眼,径自走到王员外身前。见王员外眼底掩饰不住的阴翳与隐隐的暗恨之色,尚昀只面无表情地拉下自己蒙面的灰色布巾。
布巾背后,瞬时便露出一张凶悍中带着煞气的狠厉面孔,而黝黑的双眸竟隐约泛着嗜血的红光,“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不然,死——”
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王员外直视着他的双目,不禁瞳孔一缩。
单看着尚昀脸上拿到深可见骨横亘过整张脸的狭长伤疤,他整个身体瞬间抖如糠筛起来,像是见到了厉鬼,“英、英雄你有什么尽,尽管问……”
拔出插在门栏上的长剑,尚昀垂下眸子,“方才你让我抓的人,是何身份?”
王员外倒吸口气,下巴上一滴豆大的汗珠恰好落在男人的长剑剑身,随后又沿着剑身滑落在了剑尖,滴落在脚边。
“他,他是封府的主人。是天水镇上最有名望的商贵……”
“哦?那他身旁之人呢?”
“那人?”王员外面皮微抖,“那人……是前段时间封家小子新带进府的一个男宠侍。”
“男宠?”尚昀双目微眯,眼中煞气四溢。
“老夫,也是听说。”王员外见男人面色不虞,眸中暗暗闪过一丝算计,“英雄有所不知,那封家小子最爱美色,后府中莫不是各路被他强抢去的无辜女子双儿。那位男宠侍也是凭空出现在他府中,想来那人一身好武艺却甘于留在封府做起这等营生,只怕是那封家小子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哼!他敢!”黑色的双眸瞬间染上一片猩红,尚昀心中怒意翻滚。
“那封家小子可是这天水镇的霸王,我这做长辈的都被他如此对待,他还有什么不敢的……”王员外见状,眼中算计更深。
冷哼一声,尚昀泛着血气的双眼突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