颊似是肿起了一块,纤细瘦弱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束缚在身后,被迫屈膝半跪在地,形单影只的狼狈身影与包间内的靡乱像是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何必呢?
绾兰看着戏子,感受着身边男人在自己身上的抚摸揉弄,收回视线,撇过脸去。
王员外的心思此时皆数放在怀中人的身上,见她目光定格在一处,眼睛也跟着看过去。见她看的是那个不识好歹的小戏子,王员外不禁将嘴巴贴在绾兰的耳廓边,“小美人儿心疼那个小戏子了?”
绾兰耳尖微颤,脸上满是媚笑,“那小蹄子有眼不识好郎君,妾又怎么会替她心疼。再说,可不就是她的不识好歹,这才便宜了妾嘛~”
王员外嘿嘿笑了一声,看向那戏子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痛快,“可不是不识好歹?”
说罢,王员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手下没个轻重,一下子便狠狠攥紧了手下那细滑柔腻的玉臂。绾兰吃痛地轻哼一声,轻喘着气息,心头满是委屈。
心思微转,她轻吐兰气,继续顺着王员外的话说,“可那小戏子可不是同妾一般的阁内人,人家家世清白着呢。况且,隔壁包间还替人家抛了那些个花,且不说别的,就说万一隔壁的客人知道这佳人是被您截了胡,那又该如何是好?”
王员外在绾兰身上作怪的手一顿,复又一笑,“哼,便是隔壁的人找来又如何?老爷还能怕了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过是表面撑出来的戾气,棉花套子罢了!”
绾兰闻言正欲要说些什么,可包间突然“砰”的一声声响,精致雕花的木门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踹开,还未等她看清那人的模样,便只见一袭玄衣青袍的挺拔青年步履从容的从门外迈进,他手上轻摇着一柄玉骨折扇,嘴角微含笑意,面容清俊秀丽,仿若是从画中走出的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正踏街出游,姿态翩翩。
“原来在王员外心里,封某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棉花套子。”
清朗的声线中带了些许的慵懒,绾兰听得心头一颤,看那青年停步在离众人五步之外,将折扇收起。
“本不想在此间打扰各位,只不过……”封择偏头看向角落里的扶黎,眸光一紧,“王员外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半跪在地上的扶黎抬起头来,眼中是满满的惊喜。
王员外停下调戏怀中人的动作,缓缓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笑道,“原来这小戏子跟封少爷你还是旧识?”
封择不愿暴露扶黎的身份,神色冷淡,避开话头,“封某今晚可花了不少钱在他身上。”
王员外笑了笑,一手摩挲过大拇指上精致的玉扳指,朗声道,“封少爷出手阔绰,老夫也是自叹不如。可这小戏子忒合我老头子的胃口,你看这样如何,我将那你今日在留芳阁抛过红花的银两皆数退还,一切银两都算在老夫头上,但这小戏子便归我如何?”
封择冷笑,“王员外,凡事先将求个先来后到。这人是封某花的银子欲要带回府上的,先不说这人家愿不愿意,但您这般做法,怕是坏了规矩罢。”
“规矩?”王员外抬脚跨过凳子,踱着步子走到封择面前来,“封少爷,老夫不是说笑,今日这留芳阁的规矩便是我说了算的。”
说罢,他身后桌边的公子老爷纷纷站起身来,包间宽大的屏风后,唰唰唰地站出来十几个穿着黑衣身手矫健的武仆来。
封择的目光已然冷淡下来,“王员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王员外一双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道精光,脸上却依然乐呵呵的笑,“若是封公子愿意割爱,那一切自然好说,而且……”他拽过身边的眉目清丽秀质的女子,搂着她的肩头道,“老夫也愿将心头好割舍一二。”
话未说完,王员外手臂一松,在绾兰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便将她推到地上,恰好匍匐与封择的鞋脚尖。
封择却看也不看地上的女子,只后退一步,面色平静的对着王员外道,“若封某不愿呢?”
“不愿?”王员外似是古怪的轻笑一声,指尖摩擦玉扳指的弧度大了些,“那老夫便不客气了!”
包间内,十几个武仆向中间的位置围拢了一些,形成一个紧密的包围圈。圈外,扶黎见公子却是为了自己竟是身陷囹圄,便急切地想要使劲儿挣脱掉手腕上紧箍的麻绳……
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封择看着四周的黑衣武仆,双目微眯,小小的倒退一步,却不想贴上了一个滚烫发热的胸膛。
想也不想这胸膛的主人便是古越,封择轻微地偏过头,轻声问,“如何?”一打十,你行吗?我的大将军。
“可。”
沉闷的低音像是从胸腔发出的共鸣,封择轻靠在那面宽厚的胸膛上,唇角微勾。
第81章
包间内的局势正是蓄势待发,也不知是黑衣武仆中的哪一人先动的手。总之那群在封择眼里看来都长得无甚差别的武仆在纷纷向他扑来的下一秒,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拦在了他身前。
古越的动作并不花俏,一拳一脚挥出的汹汹力道直逼对方黑衣武仆命穴,即使是在对方有十几人在同时围攻的情况下,这个男人依旧能够面不改色而游刃有余地将自己身后的青年护的密不透风。
纵观整个战局,于封择看来,那群王员外手下的武仆虽是一群肌肉虬结的凶狠角色,但从气势上,这十几人倒是还比不上一个古越。
男人像是从洪荒归来的凶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事实上,这个男人曾经也的确是凶名赫赫,脚下踏的尽是白骨累累的路。
虽然,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封择一眨不眨地盯着古越宽厚的背影,目光灼灼而又热烈。
战局呈一面倒的趋势展开,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黑衣武仆的动作便渐渐缓了下来。
被打翻躺倒在地的几人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只能最终无果的躺倒在地。尚还有战力的黑衣武仆看着地上的同伴,相互对视几眼,从紧密围攻的距离慢慢拉远了一些,形成一个警惕的包围圈。
古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直直看向前方的黑沉双眸里突然闪过一道锐利暗光。
手指蜷缩,气劲毫不犹豫地弹出。
如利箭射出般发出泠泠破空声,无形的气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越过武仆微弯的腰侧,角度刁钻的打在了被众人遮挡于身后,正快速向门边移动的佝偻身影上。
“啊——!”一道惨厉的叫声在离包间门口的三步距离处响起,扑通一声扑倒在地,王员外面色狰狞地哀哀嚎叫不停,左侧小腿正以不自然地弧度弯曲、抽搐不停。
“我,我的腿!”颤抖着双手摸上自己的腿,王员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倒抽着气,额间泛起细密的汗珠,双目通红。满目狰狞地抬起头,他环视着包间,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古越身上,“是你!”
咬牙切齿的说出口,王员外猛地偏过头,脸色苍白的朝黑衣武仆们怒吼,“你们都还在犹豫什么,还不替老爷我将这恶仆拿下!拿下啊!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黑衣武仆闻言,纷纷从警惕防备的姿态变作蓄势待发状。
古越眼睛微眯一下,缓缓开口,“想死?”
他的语气低沉而薄凉,眸中皆是对眼前数十条人命的毫不在意。
呼吸一窒,黑衣武仆纷涌而上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为首的武仆额头上落下大滴的汗珠,他艰难的睁着眼睛望进眼前男人平静无波的深邃眼神里,脊背后缓缓升起一阵刻骨的冰寒。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手上也曾攒过不少的人命,为首的黑衣武仆自认自己不是怂包囊种,但他却在此刻又不得不承认,在正面对上男人的一瞬,内心竟会产出退缩的念头。
“滚开!”
耳边一声惊雷乍起,带着浓烈气劲的拳风荡开胸前的领襟,黑衣武仆回过神,反手阻挡不急下,他只能听到“砰”的一声,自己的整个身体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高高飞出,又坠落于地。
“大哥!”其它几个黑衣武仆见状,目露惊恐,竟是再顾不得古越,全部脚下生风,退到了那为首武仆的身边,仔细查看其伤势。
没了黑衣武仆的包围,古越转过身去,“方才可有受到波及?”
封择定定的看着男人,摇摇头,“我没事,倒是你……”伤没伤到?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一想起男人方才几乎掌控了整片战场的气势,便觉得这话没了问出口的必要。
虽然,他还是有些担心。
旁边,包间内的客人纷纷腿软地站在原地,他们有的脸上还挂着尚未回过神来的惊惧之色,还有一两个人竟是直接哆嗦着身子躲在了身边姑娘的身后。
包间里一时没人敢吭声,只夹杂着几声沉重的倒抽气声,与门口王员外渐渐降低下去的哀嚎声。
“封,封爷!”一个青年脸上谄媚着笑,腿上打着弯儿,声音还有些哆嗦,“您,您看这里是您跟王员外的私事儿,这、这儿也没我们什么事而,我、我等这就离开,就不、不掺和了。”
“对对对,封、封爷,是那王员外抢您心头好,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有人附和。
“封爷……那我等先告辞了?”
有勉强撑起胆子的面白男子僵硬着脸,朝屋内姿态最是悠闲的青年恭敬地拱了拱手,便试探着地向门口走去。
走至门边,见无人阻拦,面白男子不由心头一喜。
“张兄!”王员外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猛然抓住他的裤脚,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你便这般扔下老夫不管了?”
面白男子脸色青了一瞬,赶忙挣开被王员外抓住的裤脚。
像是急于解释一般,面白男人低声道,“王员外,你此番与封爷的私事儿张某实在是掺和不起,况你抢人在先本便没了理……”他说至此处,小心翼翼地回望了一眼屋内。
封择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浑身一个激灵,面白男子僵硬地回过头,面对双目暴突的王员外,扶额轻叹出一口气,“唉,王员外您也别用这般眼神看我,讲私心,张某虽也是有心想要替您在封爷面前说上个一两句,可奈何张某突然想起家中有事,所以……对不住了!”
话罢,他大步一迈,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包间。
屋内众人见状,纷纷效仿那面白男子,先是对屋内正中的俊秀青年作揖拱手,行至屋门处便或多或少的出言嘲讽或“劝谏”上那王员外几句。
原本热热闹闹的包间里在几息之间便走没了人,楼里的姑娘见情况不对也纷纷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跑出门去。绾兰也在其中,只是出门之前,她咬了咬下唇,去到角落里帮扶黎松开了麻绳。
“快走吧。”她说。
扶黎摇摇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绾兰一眼,垂眸轻声道,“不了,多谢。”
他的蜷腿跪了半天,这时候有些麻木的刺痛,一时站不起来。
绾兰见状,伸手就要扶他,却被避开。
“你走。”扶黎说。
绾兰抿了下唇,看一眼厅中走得差不多的人,想两人不过也就是萍水相逢,便提起裙摆垂头朝门口走去。
“兰儿!”王员外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绾兰娇躯轻颤,脚下步子微顿,便复又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屋门。
而此时,便是连黑衣武仆们都纷纷犹疑起来,他们本是受雇于王员外的武夫,但眼下明显还是小命要紧,于是舍弃了银两的诱惑,十几人便互相搀扶着纷纷离开。
黑衣武仆走后,屋里除去王员外,便只剩了封择三人。
懒懒地靠在一张椅背上,封择抱胸而立,不紧不慢的含笑开口,“王员外今日却是被美人辜负了啊。”
小腿上的疼痛似乎愈发剧烈了些,王员外瘫坐在地上,面色灰白而无力,语气满是不甘,“封家小儿!你究竟想要怎样?!”
“我想怎样?”封择冷笑一声,踱步走到王员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王老爷子,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这句问话不该是封某问您才对?”
第82章
王员外面色惨白地坐在地上,浑浊的眼珠隐隐闪过惊慌的神色,“封家小儿休要胡说?难道今日只因一个区区戏子,你便真要对我赶尽杀绝,让封王两家彻底翻脸不成?!”
“翻脸?”封择笑了,“那便翻掉好了。”
王员外气急,“你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封择疑惑,一直握在手中的扇柄轻拍一下手心,“王老爷子莫不是人上了年纪,早就忘了几日前,你那安插在我铺子里的探子闹出来的一桩事?”
“你在说什么?”王员外眼神闪烁。
封择垂眸看他,“看来王老爷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那也倒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您安插的探子只不过是陷害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掌柜罢了。”
王员外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