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珧拿起桌子上的灵剑后再站起来。
他看向窗外, 望着云嫦离开的方向,思绪依旧久久不能平静。
那个女人……
他开口对身边的几个修士说:“这次渊山山主又送了一些女魂魄过来,我们找个机会去看看。”
“若是有机会的话, 就将那名被捆住的女鬼救出来。”
众人站起来朝着他点点头。
众人这一路上都以他马首是瞻。
如今伏珧道友前来人间酆都也是想要查看一下那位魔主有没有出世的可能。
毕竟那魔头身合魔骨, 这些年一直闭关压制魔骨, 若是他控制不住了出关祸世, 他们也好提前获知消息。
众人在桌子上留下几块灵石, 便下楼出了街道。
而云嫦被一路拉扯到了一座奢靡的大殿之中。
那些鬼兵和黎蒹葭被一个看起来地位颇高的修士接待,住在了一处的殿中, 还派了不少的侍女为之服侍。
可惜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和云嫦没有关系。
她和阿蓝被扔去了柴房,就这么一张柴房还要挤下八个女修一起同住。
说是柴房住处,不如说是一个大牢笼。
云嫦被推搡进这间房间后,手中的绳子被阿蓝解开。
云嫦带着阿蓝在柴房的角落里待着。
其他六名女修警惕地看着她们。
云嫦心中有疑问, 但此刻只好小声趴在阿蓝的身边问她:“既然是珧献给酆都魔主的美眷,怎么住宿条件如此苛待?”
这些招待的人就不怕有女子被魔主看上,一朝飞黄腾达,然后找他们算苛待之苦?
阿蓝醒醒鼻子,有些委屈和惋惜地叹气说:“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啊,咱们说是送, 但不一定能见到魔主。”
“我们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送给一些荒淫无道的修士。”
她们只是商品, 真正被看中的是那些来自各地宗门的贵女。、
就黎蒹葭的性格, 恐怕自己和云嫦的信息都没有传上去……
而这些贵女也想赌运气, 在真正见到魔主之前,她们的心中都是抱着绝对的自信。
从小娇生惯养,又经历了两百多年平稳时期的修士们啊……
阿蓝在渊山的时候见过那场暗无天日的大战。
她瑟瑟发抖说:“我不想服侍魔主……我见过两界最为黑暗的时刻。”
魔界渊山躁动,三大府一边压制渊山封印一边借用灵宝划开空间裂缝,将那些被渊山怨气勾动心中邪念的魔修引向正法界。
而后第一次仙魔大战起。
十四州当年以三十三重殿殿主伏珧灵尊为首, 迎头痛击魔界……
再是,魔主下山现世,听闻魔主便是那一次的战役中遇见他的心上人。
云嫦再将头上的幂篱摘下来放在身侧,越听越害怕这位酆都魔主。
云嫦摇晃了一下脑袋,她头好疼。
近日来她总是做梦,梦到一些奇怪的画面。
但她又看不清楚。
每次在梦中总是心中难过,满脸泪水醒来。
云嫦压低声音问:“这位魔主的心上人……是什么身份?”
阿蓝托腮叹气。
“听闻云嫦医仙子曾是伏珧灵尊的道侣,后来和灵尊决裂。她当时制出的除障散救了多少正法界十四州的修士,但她最后走火入魔。”
虽然时间久远,但依稀可以从他人的口中得知。
当年云嫦医仙子一己之力斩杀众魔,若是她没有经脉尽断,恐怕……她未必会死。
阿蓝托腮笑着说:“所以说,我觉得黎蒹葭没戏。”
能在当年的混战中奔逃一月而不陨落的女修,放在现在的两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修为,心境,性格……
阿蓝瞧瞧说:“都说医仙子美艳,她若还活着,恐怕想要求娶的大能修士数不胜数。”
那日大婚,一席红衣带泪的女修模样激荡了多少修士的心魄。
她是众人心中逝去的梦魇,也是三百年前的一道皎皎月光。
阿蓝望向发呆的云嫦,眨了眨眼睛。
阳光从窗框缝隙间穿透,最后落在她的眉眼之间,睫毛微颤像是纷飞的蝴蝶。
明明是魂体,肌肤本应该看上去更偏向是青白,但她的皮肤却像是一块美玉。
肤如凝脂,莫过如此。
一双美目有些发灰,云嫦还没有记起自己的回忆,整个人茫然脆弱但又让人觉得她不可凌辱。
正如那日嫦嫦拿剑扎穿黎蒹葭肩头的时候,她是那般的决绝、果断。
阿蓝看着云嫦,恍惚间似乎真觉得自己再见到当年的翩翩仙子了。
一位能让人执念三百年的小仙子……
可惜啊……
阿蓝摇着脑袋靠近云嫦,对她说:“我们这段时间不能随意出去,恐怕不久就会有人来教规矩。”
云嫦哂笑一声。
既然魔主看不上,那何必耗费心思来交规矩?恐怕还是其他的男修惦记。
但仔细想想,用阿蓝的话……被其他人带走起码还有活路,而若是送到魔主面前去东施效颦,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反正都不好选……
云嫦心中颤栗。
她不想死。
她必须要到陆家去看看……冥冥之中,有声音告诉她去那里,那里有一切的答案。
她如今靠近这里,被封印在灵魂中的东西蠢蠢欲动。
但她想要清醒地挖出来却做不到。
云嫦被困在柴房里三日,总在梦中呢喃细语。
她自己不知道,但阿蓝有天早上神色怪异地看着她。
同房间的其他女修也是一样。
云嫦不明所以。
还是阿蓝磕磕巴巴地问:“你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梦话吗?”
她一直在哭,眼泪落了整个脸颊,那是一种痛到极致的表情。
她一直呢喃着她要回家,她喊了很多人。
苏素、阿爹阿娘,她想大师兄,想傲风派比剑气的日子。
阿蓝给她擦泪,眼泪一刻不停,擦也擦不完。
这个人太苦了……魂魄初醒过来的时候没有自己的记忆很正常,一般都是生前遭遇过大苦难的人。
如果一醒,那些苦难记忆再冲击魂魄,在强大的痛苦下可能会直接魂飞魄散。
但令人震惊的是……云嫦一直说要去崖州陆家。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去。
她的灵魂深处害怕她忘记了,所以一直不停地提醒她。
可崖州陆家就是三百年前的人间酆都城!
也就是魔主的本族。
阿蓝说完之后,云嫦神情恍惚。
大师兄……
她抓住一个名词,她要去找大师兄……
但阿蓝却忧心忡忡地说:“你所说的这些好像是云嫦医仙子的内容,但是……嫦嫦,我劝你,你不是真正的医仙子的话绝对不要试图假扮她!”
这三百年来也有人想要假扮医仙子,就装作是对方,想要去赌一次运气。
最后的下场都……
阿蓝不忍心看着她走了歧路。
魔主是男修,可能会按捺不住欲.望,宠爱其他女修。
但是医仙子是他心中的逆鳞!是绝对不能提及的存在!
云嫦神情恍惚,重复了一句:“逆鳞么?”
她听到阿蓝这么说,心中不仅不害怕,反而生出一丝喜悦。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心中发甜……
云嫦梦语被传开,大家明里背后嗤笑她。
合着这位魂魄的志向还不小,她是真的奔着魔主而去吗?
一时间大家投去鄙夷目光。
连带着阿蓝也被一起嘲讽。
——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她见到魔主的真容吗?
——痴心妄想。
黎蒹葭听说了此事,气得摔了茶杯:“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其他女修哂笑:“那我们最后看她怎么死的吧。”
黎蒹葭托腮,忿忿说:“这种贱人,我见得多了,不给点教训是不长记性了。”
三日后。
有弟子前来打开房门,云嫦才有机会处处走走。
如今,所有来此地的宗门队伍都到齐,人间酆都封城,只能进不能出了。
她们这些魂魄也怕不掉,这才将其放出来。
她们这群人换了衣衫,特地被要求装扮一下,然后就被领到一处大殿前等候。
说是今日魔主会来,所以是她们的福气……
众人都知道酆都魔主的暴戾无度,但也觊觎他强悍实力……
他和两界形成一个诡异的平衡。
众人恨他,怕他,又无法避免地仰视他。
陆家之主,无数的秘宝。
酆都魔主,身合魔骨。
只要他不出世……别出世……
千万别出世……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大宗门对这些想要用女子讨好他的行为熟视无睹。
一个有所求的疯子,总比一个无欲无求的疯子要好。
云嫦无措地站在一大群女修当中,有女魔修、人族女修,还有像她们这种人不人、魔不魔的魂魄或者说妖修。
云嫦不喜欢白日,烈日灼得她晕头转向。
她此刻是别人眼中待价而沽的货物……
阿蓝说:“这是正常的,哪位大能修士不曾有众多美妾?”
阿蓝表示若是她也能修炼到高阶,受到众人忌惮,那她也要收上一大堆男炉鼎。
每天都不重样。
但云嫦不喜欢……
阿蓝又和她说:“那像你这样的话,或许当年的伏珧灵尊才能如你的眼了。他当年也为了云嫦医仙子百般隐瞒有侍妾的事情,生怕对方生气。”
“听闻云仙子死后,他将那些心有不端的侍妾一一斩杀。”
云嫦正好站着无聊,此刻有一个阿蓝陪着自己说话解闷。
但她的话,云嫦没办法认同。
“若是钟情,为何不从一而终?那般的皎皎明月也不配他的全部真心吗?”
阿蓝尴尬地扯嘴笑了笑。
这个自己便不知道了。
但是……
“他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医仙子知晓真相后,他搜罗了无数珍宝,又找了唱跳极佳的舞姬们起舞,想要逗她一笑。”
云嫦听到这里是真的笑了起来。
好奇怪啊。
云嫦忍俊不禁:“逗一个女子开心,何必找一群女子给她跳舞看,找一群美男子起舞不是更好吗?”
阿蓝一想也是,也忍不住笑起来。
黎蒹葭在高处和其他的几位女修并肩而战,看她们手上的灵宝、发饰、衣服布料都是上等品。
黎蒹葭看到她俩开心样子,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都怪义父非觉得多送一个美人,成功的概率便大些。
要不然她早就对云嫦下手了。
黎蒹葭不顾颜面,大声喊:“你们俩笑什么?!滚出去!”
她开口了,云嫦和阿蓝被弟子强行带了出去,不给她们见魔主的机会。
不过当日过后,她俩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魔主压根就没有出现!那群人白白地等了一大天。
云嫦闻言心中愉悦。
她不想和那所谓的魔主见面,她只想知道崖州陆家在哪里。
最好早些恢复记忆,这样她就可以肃清过去往事。
她好像有一个人要见……
非常重要的人,十分重要的人要见。
她隐约觉得对方等了自己许久。
最好自己恢复记忆后,可以和那人一起把自己脖子上的封印给解除,这样自己便不用再受到渊山山主的控制了。
众人没等到见魔主的机会,但等到了不归城的郊外有凡人庙会。
云嫦本不想去,但渊山山主发令此行队伍的女修必须去。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魔主前两百年前会在每一月的凡人庙会中出现。
而最近一百年,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令人捉摸不定。
渊山山主想,这也是一次机会!
对于女修们来说,是机会也是放松的时刻。
除开那些位高权重的女修,她们大多都带着幂篱。
她们是要被献给魔主的女子,所以不能被看到真容,不能被他人觊觎,便是想都不能想。
黎蒹葭作为领队之人,她穿着华美衣裳被众星拱月一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比起不归城中的死寂,这里的庙会很是热闹非凡。
来往的修士多,也不敢在此地造次,凡人就期待着这些修士看上了自己贩卖的小玩意,能用灵石来购买。
入夜后,庙会四周点起了灯笼,一旁的小河里,全是精美的花灯,河灯里头还有写着放灯人心愿的纸条。
而桥上站着欣赏美景的人。
可惜黎蒹葭无心美景,她手握住墙上的栏杆上,满腹抱怨:“这种凡人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无聊……”
她觉得今日也是遇不见魔主的一天,不若找点其他乐子。
黎蒹葭看向站在桥下正被阿蓝拉着要去放河灯的云嫦……
黎蒹葭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想要报当初被扎肩之仇。
她坏心眼地勾起嘴角。
有乐子了。
此刻的云嫦带着幂篱,过腰的白纱遮盖了她的身形。
云嫦和来寻乐逛庙会同样带着幂篱的女修不同,她手中始终握着一柄柄上挂着绿色剑穗的剑,身上少了美艳多了杀意。
云嫦此刻正收了灵剑,一手接莲花河灯,一手提了一柄长杆宫灯。
这宫灯也做的精巧,上头挂了数条姜黄色的飘带,此刻夜风吹过,云嫦的衣角、飘带和旋转的宫灯一起舞动。
卖灯的老妪开口说:“我们这里的庙会一月一次,姑娘写上心愿,下次说不定就和心上情郎一并过来了。”
云嫦莞尔一笑。
她侧目望向河对面的那道白衣人影。
对方显然是一名正道剑修,背着灵剑,面上带着半边面具,从露出的面容来看倒是丰神俊朗。
但云嫦不为所动,继续提笔写自己的心愿。
写些什么好呢?
她忘记了一切,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遗憾。
所以写了一个大范围的心愿。
——愿我生前的知己亲友、心上人都岁岁无忧。
落款:故人云嫦。
对岸的伏珧则一直看着她。
伏珧自从云嫦来了庙会,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他不敢靠近,患得患失,又越发觉得她的一举一动像极了当年的云嫦。
但他没有上前确认。
或者说不敢确认,害怕确认此人不是云嫦。
这三百年来,他见到了无数模仿云嫦的人,模仿着她的遗物、一举一动……
这让他心中的那一抹梦又一次破灭。
他没了魔骨,属于曾经凡人的怯懦又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一颗心支离破碎。
唯一的庆幸点,便是陆修桑也没比他好多少!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若是云嫦归来,知道她的大师兄这三百年收了多少个美女,控制不住欲望与其翻云覆雨,是不是也会被恶心到吐呢?
此刻,在桥上的黎蒹葭看到云嫦写好了纸条后,便大声喊:“喂!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云嫦不为所动。
她觉得这河灯只是凡人之间的把戏,但她还是虔诚地许愿。
希望河灯能将她尚且还在人世的话语捎给她的旧人。
黎蒹葭见云嫦不听她的话,气得一点足尖从桥上跃下。
“你想找死不成?!”黎蒹葭一心要看她写了什么,一心要她拿出来。
云嫦一个旋身,避开她的攻势,抬手一推,河灯飘远。
而黎蒹葭又去抢她的宫灯。
但这宫灯是云嫦准备等会儿送给阿蓝的,那人很想要,云嫦谢她这几天的陪伴。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隔岸的伏珧准备出手相助,曾料身边的同伴一拍自己的肩膀说道:“不可出手……她们的身边有不少魔主的怨魂兵……而且你发现,怨气越来越重了……”
这就说明陆修桑可能从他的闭关府邸中出来了。
他大概率是快赶到此地了。
在传闻中,酆都魔主会在此地的庙会当日出现。
但具体在什么地方,无人知晓……
好友担心再不走,他们就要和那个大魔头对上。
那是两界死了无数修士都杀不了的存在,他已然是恐怖大魔。
伏珧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在心中想,这人大概率又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而假扮云嫦的女魔。
这种人怎么抵得上云嫦半分?
而且一言不和就和人打起来,不像是当年的云嫦温婉模样。
好友再继续说:“走吧,你之前担心那女鬼被欺负,如今看来她也不是个善茬……我心中一直不妙,总觉得魔主可能就在附近,但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
伏珧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最后离开了。
而云嫦和黎蒹葭打起来后,一时间场景异常动乱。
那些凡人们赶紧躲开。
而黎蒹葭这次可有其他人相助,一时间将云嫦节节逼退。
她得意洋洋:“你是很厉害又如何!但你的魂体似乎无法存储足够的灵气或者魔气!”
上次被扎,是自己一时不备。
但此刻她和云嫦打消耗战。
阿蓝在一边想要劝架:“蒹葭,你别忘了山主的话,吾等不可内斗!此次吾等的任务可是服侍魔主!”
黎蒹葭一听越发来气了。
她在这里等了那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等到。
结果还要眼巴巴在庙会上来企图偶遇魔主!
她自觉凭借自己的美色,只要魔主一见到自己,必然能让他折服。
可她没机会!
黎蒹葭径直骂:“我和你们不同,现在魔主不和你们相见,所以你们早就被各位魔族前辈预订为炉鼎!”
黎蒹葭看了看阿蓝,再看向云嫦,一字一句地说:“我无聊死了,所以特地为你挑选了戾气深厚的老前辈,希望你能从他的胯下苟活下去!”
她特地见过了那个前辈,胡子一大把,倒三角眼,眼神猥.亵,听闻喜好玩弄幼女,玩死炉鼎。
这就是她给云嫦选的。
她要从身到心地折辱云嫦。
云嫦气急,抬剑打开了那些鬼兵的长.枪,灵剑削中黎蒹葭。
对方痛苦地哀嚎起来。
黎蒹葭受伤之后,其他女修连忙上来扶住她说讨好话,生怕太慢过来,会让黎蒹葭记恨自己。
阿蓝看到这样的场景都快哭了,她不明白云嫦为何不服软?至于将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她应该老老实实一点,然后看寻求生机。
现在打起来,有什么用?
阿蓝想要拉架劝说。
但云嫦却心中明镜,她打不是因为看不透,忍不下这一口气。
她可以忍,甚至必要时她可以跪下来磕头求饶,可以忍受胯下之辱。
但前提是有忍让的价值。
此人突然找茬,绝对不是想要自己的花灯那么简单的事情。
人性本恶,她失望透顶,如今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一个在渊山诞生的女魂!
黎蒹葭大概会抢了自己的花灯,然后再找个理由继续教训自己,教训没有轻重……既然她早就把自己赏给了一个魔修老头,那她下手弄死自己,也没有任何损失。
无非就是另外再找个人送过去!
云嫦心中最大的底气是因为那块罗盘,她隐约觉得能让自己魂魄重聚之后还死死抓住的东西,想必和自己生前有关系。
云嫦眯起眸子,既然自己不会被强行献给魔主,那她也不怕得罪那魔主了。
毕竟那大魔恐怕连自己的名字和容貌都不知道,这群人压根就没有报上去吧。
云嫦现在想走,但只见黎蒹葭一把抓住了躲在一边的阿蓝。
此女表情狰狞地说:“你不是和阿蓝这棵墙头草要好吗?”
“我这就吸收吃了她!”
云嫦强提气息,一柄长剑破空削断黎蒹葭的右臂!
阿蓝得以逃脱,她吓得朝着云嫦的方向跑去。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
阿蓝躲在云嫦的背后,吓得眼泪直掉,她没什么自保的实力。
原以为还能再苟且偷生一番,没想到黎蒹葭压根没把她和云嫦放在眼中……
忽然,一阵浓郁的魔气席卷而来。
早就走远的伏珧等人脸色大变,一名修士道:“魔主居然真身到这庙会里来!!!算时间,他不是刚闭关出来吗?!”
伏珧意识到什么,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身后。
陆修桑现身了吗?
他真身出现了吗?!
能让他真身出场……就只可能是……
伏珧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走,怎料背后的好友拉住他:“道友,快走吧!你别魔怔了!”
伏珧思绪杂乱,但最后还是朝着远处奔逃而去,没有折返回去。
不可能的……
那个女子不可能是云嫦,自己不必为她冒险对上陆修桑。
他必须快速逃离!
陆修桑为了压制魔骨,以陆家为阵眼,借用天地山水造阵,几乎长年累月不敢离开。
尽管这样,陆修桑还是越发疯癫。
只要自己逃出了酆都地区,陆修桑就不会冒着被魔骨反噬的危险追杀出来!
此刻,庙会河边。
一群女子的吵闹居然引来无边威压,谁都没有意料到。
众人瞬间被压到地上,像是死尸一般动弹不得。
唯独云嫦站在原地。
劲风吹跑了她头上的幂篱,白纱掀起,但见她面上泪流,一双眼睛睁大盯着出现在河边的玄衣男子。
是他的威压令众人臣服。
众人战战兢兢地喊:“拜见魔主。”
他身上满是魔气缠绕,眉心紧蹙,几乎时刻都被魔气侵蚀着身躯,戾气缠身。
云嫦第一时间就看出他很难受……连带着自己的心口也抽痛起来。
云嫦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灵台清明,那些尘封的记忆犹如洪水一般涌现……
傲风派内,药宗石阶,魂断城里……还有当初的浮生境中。
云嫦朝他跑去,越跑越快,在众人的诧异惊悚目光中像是一只燕子跌入了男人怀中。
是陈祁远,是陆修桑……
或者来说,是她的大师兄回来了!
陆修桑抱紧了云嫦的魂体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地收紧手臂,恨不得就将她融入怀中。
他强忍着魔骨侵蚀离开陆家,几乎翻遍了两界,都没有找到云嫦的魂魄。
他快发了疯,杀了无数想通过扮成云嫦来获得好处的修士。
但他不敢杀当年和云嫦有关的人,生怕云嫦的生机命数没有在自己身上,而是和他们有关。
陆修桑痴痴地笑起来。
他疯了三百年,却又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想要是云嫦回来的话,自己把她锁住双腿,日夜就锁在自己身边……
他无数次想要这么做。
但如今云嫦毫无保留地冲进来时,他只能化作一声宠溺的抱怨,喑哑道:“三百年啊……嫦嫦,我以为你不要大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