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咔咔声响,寸寸石皮剥落,神女像微笑的脸上,隐隐透出一丝诡异。

一瞬间,常家主爆开灵气,轰然将他弹出十丈远!

与此同时,神女像出手了,她指尖掠过常家主的右手,几乎是眨眼的须臾间隙,常家主右手一痛,冷汗如雨下。

“家主!”

“家主您怎么样!”

常家众人围上来,扒开兵器,对准神女像。

常家主喘着粗气,左手握住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颤抖着,放开疼痛的源头。

所有人都看见了常家主的右手,五根手指只剩两根,大拇指和小指还在,其他三根的骨头都仿佛被吸干,三条软趴趴萎缩的皮留在手掌上。

常家主双目圆睁,瞪着对面的神女像:“这是……什么怪物。”

“家主……”周遭众人声音颤抖。

常家主抬起头,不知何时,四面八方已经围了一圈石像,形态各异的神女像簇拥着常家主,仿佛众星捧月。

石皮声咔咔作响,常家主颤声道:“跑——”

……

祁山深处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

灵舟上,毛蔷浑身冒冷汗,对荆辞雪说:“常家惹到麻烦了。”

取回日精后,荆辞雪已是出窍大圆满,若和常家主一群人对上,也有一战之力。

她不明白毛蔷为何这样讲,东洲修士普遍都是筑基金丹,她一个出窍期,能横着走了。

荆辞雪放出神识,向远方蔓延,渐渐地,她脸色惨白:“那东西是什么?”

毛蔷:“你看见了什么……”

荆辞雪双目空洞,口中喃喃道:“一群石像,把常家那些人吸干了。”

毛蔷抿了抿唇:“那就是了。”

忽然,荆辞雪一颤,她看见其中一个石像缓缓转过身,朝她们离开的方向望来,和她的神识对上。

一瞬间,荆辞雪当即甩开毛蔷,一跃飞出灵舟,浑身火气剧烈爆开!

嘭!

只听一声巨响,虚空中火焰包裹着灵舟,以十倍的速度蹿出祁山之外。

留在原地的,是一团晶莹剔透的琉璃,外层裹着一团火,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虚影。

片刻后,那群石像围绕着半空中的琉璃火,偏头观看,似是不解。

灵舟里,毛蔷晕晕乎乎跌在椅子上,刚才加速太猛,她直接撞上驾驶舱墙,留下一个毛蔷型的凹槽。

“你干了什么!”毛蔷喘着气。

荆辞雪沉声:“天地虚火,我的逃命秘技,用一团火来代替灵舟。”

毛蔷咳了咳,呛她:“现在知道危险了?”

荆辞雪沉默下来,刚才是她自负了,以为自己出窍大圆满就能横行东洲,熟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过刚才和神女像接触的一瞬间,她发现这群石像并非活物,更像是……

“法器。”荆辞雪说,“这些神女像,给我一种开灵法器的感觉。”

毛蔷:“什么是开灵法器?无元神之物也能有灵智?”

荆辞雪摇摇头:“这都是传说,我不知道,也从没见过,只从家中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听过。法器终究是死物,灵智不高,你可以把它当成三岁小孩,看见什么,都想学习。”

毛蔷沉声:“可我从没听过神女像能上地面。”

从前毛蔷听初霁说,神女窟中有神女像,不过都在洞窟中活动,初霁跑出来后,也没见过石像跟来。

之后初霁就宣布封锁神女窟一带,禁止随意出入,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期间没有人敢闯那片区域,除了常家主。

神女像何时学会了在地面上行走?

它们到底从哪里出来的?

毛蔷心中隐隐不安:“此事还要赶快联系初霁。”

荆辞雪点头,双手掐决,一团火光在灵舟中亮起,透出几个神女石像的影子。

它们已经无视半空中的虚火,安静地吸收着剩下的常家人。

“虚火未灭前,我们可以透过它看看石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像一块可以移动的镜子。

两人盯了一会儿,发现这群神女像快到无影无踪,速度之快,根本无法捕捉。

但她们出入的地方,却是当初初霁进入神女窟的山洞,那里一片漆黑。

虚火跟随神女像来到洞口,忽然,毛蔷说:“等等,往后退一点。”

荆辞雪:“快灭了。”

毛蔷:“就一点点!”

荆辞雪运气,脸色煞白,好不容易将虚火往后拉了一点。

地面上露出一块布满青苔的石板。

她曾听初霁说过,当年初霁被程家四个少年与重霜虎追进石窟时,曾在地上摸到过一块石板,上面好像写着什么字,但根本读不懂。

毛蔷凑在火光前,隐隐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今非昔比,现在的毛蔷,学习过程庚留下的手迹,认识不少上古铭文。

她睁大双眼,抄起笔,在虚火湮灭前,将所见内容快速写在纸上。

她低下头,望着纸上的字。

荆辞雪也看过来:“这写的是什么?”

毛蔷蹙眉:“长……长观肉身居于此地,入……入者既死?”

-

与此同时。

树荫遮掩的角落里,荆恨月和初霁站在树前。

攥紧对方的手已经放开了,一个只是轻轻牵住她手腕,另一个也微微勾着他金色的颈环。

两人视线交织,却异常沉默。

耳畔嗡鸣,林中寂静,连风声都停止,只有呼吸声明显。

初霁微微失神。

这辈子至今为止,最匪夷所思之事出现了。

——他们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初霁思考了片刻,最后总结出来。

都是冲动。冲动是魔鬼。

丧失理智后,人可能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比如她明明想打荆恨月一顿,却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和他撕扯在一起。

甚至到最后,他们两都不撕扯了,纯粹贴在一起,互相追逐。

初霁有些心慌,但听见对面荆恨月的呼吸,同样意乱失控,她就忍不住得意。

不是她一个人就行。

一息如一年漫长,她和荆恨月对视,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荆恨月似乎也没料到,翻天覆地争吵的结局居然是这样。

“现在是什么意思?”他冷冷淡淡开口,可喉间的声音却异常低哑,暴露了他其实并不冷淡的心绪。

初霁靠在树上,微微仰头:“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

荆恨月微挑眉梢,正要唇齿相讥,睨了初霁一眼,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她眼眸乌黑,如雨后山湖潮湿,仰着脸。

手还搭在他颈环上,指尖不小心越过衣襟,触碰他的锁骨,肌肤相接处滚烫。

荆恨月屈起长指,轻轻拨开初霁耳畔的发丝,看见她耳尖热红未去,笑了一声:“我好像记得,初掌院先动了嘴。”

初霁顿觉好笑,还追究起责任来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是咬你一口,但后来是谁一直没松手?”

荆恨月轻轻拽了拽她鬓角发丝,又恢复了以往高傲的神情:“还不是因为初掌院故意气我。”

初霁几乎要笑出声来,这怪她?

要是她再气一气荆恨月,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在树下打架,而是去床上打了?

“要说气人,还是大小姐你更气。”初霁微微眯眼,也撩起荆恨月的一缕头发,绕在手指里玩,

荆恨月视线落在她玩他发丝的手上,忽然握住,让她停止这些不自觉的小动作。

“说清楚,我何时气过你了?”他开口。

怎会有人如此理直气壮?

初霁:“还要用我说?我哄过你多少次。你说我气不气,憋不憋?我对你那么好,我什么时候哄过其他人,你还倒打一耙说我气你,你眼睛不好使?”

荆恨月:“谁倒打一耙。分明你屡次气我,气完又甜言蜜语缠上来,好让我泥足深陷,下一次继续为你赴汤蹈火吗。”

初霁:“我什么时候气过你??”

荆恨月:“从头开始数,你有多少个好姐妹你不清楚吗?除此之外,俞安玉,汤拓,你那悟德院的散修小姐妹,北境祝祭……”

初霁不可思议:“俞安玉北境祝祭就罢了,汤拓是什么??”

荆恨月凉凉道:“那俞安玉和北境祝祭就是真的了。”

初霁:“??”

荆恨月:“你一边和他们不清不楚,一边又对我拉拉扯扯,我不气谁气?”

初霁:“???”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初霁愣愣望着他。

荆恨月看她终于哑口无言,唇角弯了弯:“怎么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错了?”

初霁眨眨眼,盯了他半天,半张着嘴,慢吞吞挤出一句话:

“荆恨月,你不会是,一直都在吃飞醋吧。”

荆恨月一滞,上扬的唇角瞬间紧抿,蹙眉道:“你休想打岔,现在在说你的……”

“——那你说,我是和他们拉手了,还是亲在一起了?”初霁反问。

荆恨月:“……没有。”

初霁义正言辞:“那你就是无中生有。”

荆恨月盯着初霁,她的确没有和他们亲近,的确和他更亲近。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是她的“姐妹”上。

他喜欢这个关系,又讨厌这个关系。他与她格外亲近,而俞安玉和北境祝祭出现后,荆恨月感觉自己出局了。

他在初霁眼睛里寻找,却找不到初霁其实喜欢他的证据。

她一次次重复,她们是姐妹,是好姐妹,却和他做一些超过姐妹身份的事,说一些让他误以为他也可以的话。

他看见初霁,五脏六腑就搅在一起,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见她,可到了人面前,看见她凑过来,对他笑的脸,胸中压抑的愤怒痛苦就荡然无存。

甚至控制不住,和她一起笑起来。

她说她在哄他。

但荆恨月知道,他根本不是被哄好的。

初霁什么都不必做,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足够他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