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西南清算(二)

长珑半空,阴沉泼墨的层云上,一片飞光朝四周散开。

万城之城的常山都,闭关不出的出窍期老祖枯坐千年,洞府前青烟杳杳。就在建木贯通天地的瞬间,他神识颤动,猛地睁开眼,望向半空,喃喃道:“是谁……”

沉默千年的祖宗忽然下令,即刻召常家十六君回主峰,商议大事。

常家巍峨庄严的主峰从未如此热闹,十六君纷纷垂首立在阶下,家主起身让开首座。

元婴期的常家主似有所感,也望向天空。

“这是怎么了?”

“我刚才感觉丹田中有股奇怪的力量,急着要突破一样。”

下一刻,议事堂大殿殿门对开,亲眼见这个与常家老祖常书航同时代的男人,广袖长袍,落座红尘。

他环顾众人,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星驰子何在?”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待他一回常家,即刻解除禁地,允许他开黄道天玄阵卜算。”

“卜、卜什么?”

“我等待千年的机缘。”出窍期祖宗重重道,“终于出现了。”

与此同时,距离常山都御剑十日之处,星驰子望着天上层云。

刚才不是错觉吧?

他犹豫片刻,掏出星盘,只见平日如死水的银盘大震,光华飞溅如水银迸射。

糟糕,糟糕!

这么大的反应,一定事关东洲命运!

他还找什么殷阳城主,什么白衣女修,都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才是真正的头等大事!

腰间传讯符一闪一闪发亮,常家传来讯息:“你在哪里,上尊出关了,他点名要你回来。”

星驰子怔了怔:“上尊?哪、哪个上尊?”哪位元婴进阶出窍了?

“还有哪个上尊!闭关千年的那位!”

星驰子吓得头发都炸起来了:“现在就回!”

他低下头,脚下祁山绵延不绝,他本来想亲自探查一番,可惜了。

证实要紧!

他扭头对常明画道:“画侄子,你瞧瞧留下,记得不要声张。”

随即,他御剑离去。

与此同时,祁镇全镇上下,无一人做工。大家似飞虫被烛光吸引,纷纷灵植园门口。

“让一下!别挤了!”

人头攒动,镇民们仰着脖子,朝上看去,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呼。

一队噬灵族跟着挤过去,他们更加急迫,脑门上全是汗水,眼睛直愣愣瞪着他们的神树天地龙芽。

“快看!要开花了!”

周遭暗金浮动,似流萤飞舞。

只见一半生一半死的神树,顷刻间抽枝发芽,嫩绿的新叶在枝梢舒展,数个花苞从绿叶中钻出。如枝上落满春雪。

祁镇人天天看这棵半身不遂的大树,早就习以为常,此刻竟开要开花了,大家屏息凝神,一动不动盯着枝头。

噬灵族人们目瞪口呆,许多人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神树开花的模样,就算他们的祖辈、祖祖辈,都没见过。依稀可见的噬灵族传世记载中,对神树开花的含义只字不提——没有人清楚神树为何开花。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第一朵洁白的花苞在枝头绽放,一股清淡怡人的芳香幽幽浮动,所到之处,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半棵树上的花,争先恐后盛开。

全镇上下回荡着纯净的草木气息,不远处,今年新种下的灵植种子,竟然随天地龙芽开花,一起抽条发芽。十息之内,结果落地。

负责收获的谷尧来不及采摘,这些新果触地后又生出新芽。

谷尧惊呆了,弯下腰边捡边念叨:“等一等!慢一点!”

要是灵植都会自己种自己,那他还不失业了?

一个不察,他嘭的撞在成沛身上。

噗通,噬灵族年轻一代最强的少年竟然被他撞歪身子,直挺挺跪下。

谷尧吓坏了,赶忙扶着他:“小兄弟,对不起啊!”

成沛却喜极而泣,握住他的手:“太好了!快通知族长!不,族长一定感受到了……”

千里之外的邯城,噬灵族长若有所感,猛地抬起头。

她身边,成漪小脸惨白,头上的花苞却嘭的盛开,拦也拦不住。

成漪摸摸头顶,和噬灵族长对视一眼。

“她……”噬灵族长不忍道,“她还是化作神树的一部分了?”

话音刚落,成漪脑袋上的小花又嗖的合拢,怎么摸都不开花了。

李伯和噬灵族长对视一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噬灵族长捂着心口,长呼一口气:“没有,天地没有贯通,小初还活着!”

李伯大喘气,掩面不动,人年纪大了就是受不了刺激。

成漪起身走过去:“爷爷。”

李伯被她一双小手扒下胳膊,露出红红的眼睛。

成漪:“爷爷哭了。”

李伯忿忿道:“谁是你爷爷,老夫还没有两百岁!”

就在此时,一个噬灵族匆匆忙忙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族长,李伯,你们快出去看看!”

何事如此慌张?

李伯和噬灵族长纷纷出来,前后左右一看,目光顿时被东边的天空吸引。

此时此刻,邯城,包括虚海附近大大小小十几座城镇,人们皆扬起头,望向天边。

“那是什么?”

天边阴云中,酝酿着蓝紫的雷电。

“城主——”

一声声呼唤从远处传来,李伯打眼一看,原来是邯城商团的双胞胎哥哥周办。

“城主在吗?”

“发生了什么事?”

“罗城要被海淹了!”

自方才一股奇玄奥妙的力量席卷天地后,虚海掀起万丈潮水,海中波涛汹涌,只堆积不回落。白色泡沫层层叠加,与碧蓝的海水搅在一起,形成一道万米高的海墙。

海墙凝滞不动,高高耸立,从海平线深入层云里,紫色的雷电顺势而下,富饶的海域变成了闪动雷光的漆黑的深渊。

这场景好似天地将崩,罗城人吓破了胆,纷纷撤向离海更远的邯城。

罗城城主也吓得收拾细软,跟随众人连夜避难。

临走前,他犹豫地望着浑浊黑暗的海墙,哆嗦着手,掏出一枚海螺,放在耳边。

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母亲身死道消那天告诉他,某日他能通过海螺与祖先对话,听到天上传来的秘密。

可惜,母亲终其一生,都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海螺就像一件稚童玩具,静静躺在他的口袋里。

而现在,他竟然听见了一种奇异的声音,空灵悠远,万千声高低起落,似一首众生合唱的歌,从天边一直传入他耳中。

罗城城主双眼渐渐迷离,脚步缓慢,他的道侣推了他一把,却见他半步不动,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

“走了!”

罗城城主充耳不闻,应该说,他沉浸在一首听不懂的歌中。

明明没有词,只有模糊不清的曲调,他脑中却浮现出一幅幅玄奇画面。

一群巨大的雷鲲,停下迁徙的脚步,滞留在一个峡谷,面朝西南方,不安地呼唤。

一条只在神话传说中出现的青龙,伤痕累累,仰天长啸,可什么东西困住了它,让它不能前行。

某个不知名的黑暗山洞中,存在着一面雕满神女的石窟,簇拥着中心的浮空白石台。台上,一具身披金线华服的骷髅骨架,缓缓向他伸出手,手中是一卷看不清字迹的秘籍。

骷髅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罗城城主却听见一道枯老的呼声:

“找到她!”

雪山之下,长草茫茫的原野之上,一个牵着羔羊的小男孩抬起头,眸色深深,凝望着西南。他衣衫松散绵软,浑身披挂绿松石和玛瑙。

“段渊风,你还是死了。”他语气稚嫩。

他身边,北境与他一起修习御兽术的*童们偏头:“你在说什么呀?”

程邃面色凝重,奶声奶气:“说,要找到她。”

“她是谁?”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出现。”程邃道,“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我们等你很久了。”

与此同时,从虚海,到北境,到南海诸岛,再到黄沙遍野的掖阙,整片东洲大陆,都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无数道声音汇聚在一起,异口同声,说着一句话:

找到她——

找到她!

长珑,建木神树。

嘭的一声,初霁落在地上。她精疲力竭,神识溃散,浑身上下都是血,多数是她自己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骂了几句剑意。

踏马的到底是谁,砍了树还不让后人补,缺德。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她迟疑了,初霁打开word文档,想点击超链接,可淡蓝色的界面闪了闪,彻底黑屏了。

这只说明一点,她非常非常需要休息。

初霁只好慢吞吞往下走,心里还在盘算,郎诏还在下面,可不能让他看见她这幅模样,否则被一个练气期补刀,也太逊了。

接着,她又想,也不知道薛凝走没走,万一还待在建木附近,和郎诏一起守株待兔,就不妙了。

思及此处,她立刻打起精神,不行,得在建木里先巩固一下修为。

她拍拍建木:“宝子,再借我点灵气呗。”

建木不理她,并且更加死气沉沉。别看刚才抵抗剑意时,建木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第一的模样。其实已经被初霁榨干了。

初霁无语,这地方根本没有灵气补充,用干净了就是干净了。

什么犄角旮旯地,能不能给她来个充电宝——

就在此时,初霁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初霁深吸一口气,好精纯的魔气。

姐姐,她来了!

于是,一瘸一拐朝底下去了。

层层枝条掩映间,荆恨月通身起火,身前一个段家修士举着伞,两股战战。

“还有多远?”荆恨月道。

段家修士被烤得汗流浃背,却浑身发冷,他今日在建木宫门口当值,却不幸被魔尊抓起来当向导,要他找建木神女。

建木神女……他只知道她们的埋骨处。

拨开厚重的深绿枝叶,一片森然白骨暴露在荆恨月眼前。

“这里、这里就是所有的神女了。”段家修士道,“被建木感召后,建木会将她们的尸骨送来此处。”

荆恨月身上忽然燃起熊熊烈焰,火光中他神色晦暗不明,长剑横在段家修士脖颈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段家修士汪的一声哭出来:“你你你要不要看看,她穿什么衣服,我帮你在尸骨堆里找找。”

荆恨月顿了顿:“白衣,金绣。”

段家修士连滚带爬,一跃跳进尸骨池中,刨了一会儿,举起一条白色布料:“是,是这个吗?”

荆恨月脸色发冷,眼底浮动着火光:“她不会死的。”

段家修士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啊!建木神女必死无疑。怎么可能还活着。

但他有预感,如果那位白衣金绣建木神女真死了,这位魔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一把火烧了建木,烧了长珑,烧了西南也不一定。

他绝对活不过今日!

“您说的对!我,我再带您找找!”

荆恨月蹙眉,压抑着心中的不安:“还不快点。”

段家修士带他继续向上,在不远处,果真看到一个人。

——郎诏。

但郎诏身边,却没有初霁的身影。

段家修士刚要开口,就见冲天火焰从他背后溢出,一条火蛇卷住郎诏,将他抽来半空中。

“初霁人呢?”荆恨月一字一句逼问。

郎诏重重咳了咳:“不知道。”

火舌猛地攥紧,郎诏大口吐出血。

段家修士吓得要死,主动劝说:“你就快说吧,你家家主都不要你了,你还坚持什么呢?”

荆恨月盯着他。

郎诏默默回视,轻声细语道:“魔尊还不清楚吗?她与我家家主,共赴一处。若她没出来,我家家主却出来了,只有一种可能。”

“她被我家家主埋伏,死在建、木……里……”

只听噼啪一声响,半空中郎诏痛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荆恨月轻轻一指,魔气从他七窍钻入他身体,在他五脏六腑中乱蹿。但郎诏喊不出来一个字。

而荆恨月却面色平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段家修士彻底吓哑了,捂住嘴。

他哪里见过这等酷刑,从前只听说魔尊可怕,但到底如何可怕,却没有什么概念。

嘭一声,郎诏被摔在地上,浑身鲜血直流。

荆恨月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郎诏眼底却泛起笑意,直直回视荆恨月的眼睛,双唇颤抖,慢慢念道:“后悔,没和我们一起走吗?”

“你要是,和我们一起来建木,说不定,她还有两分几率活下来。”

荆恨月眼底暗流激烈涌动,一缕长发垂落耳侧,挡住深红火光。

他停在原地,纹丝不动。

郎诏指尖颤抖,张开掌心,一只七星瓢虫飞起,从他们之间掠过,又落回郎诏掌心,扇动着透明虫翼,让风与火穿过它身体。

郎诏叹息:“你的气息,会背叛你的,真实情感。你其实,在后悔吧?”

噼啪一声,郎诏舌头被火绳切断,他痛得浑身发颤,却笑声嘶哑。

后悔吗?

荆恨月起身,冷冷道:“你还真是喜欢薛凝。你的本名不叫郎诏吧。”

郎诏闭上眼,以唇形无声道:“你可以杀我了。”

荆恨月却不动手了:“你不知道吗?薛凝出去时,被我一剑划烂了脸,还割断了头颅。”

郎诏猛地睁眼!双眸中爆发出激烈的恨意,声嘶力竭:“你——”

火光映衬,荆恨月却神色阴森森,明明是一张举世无双的脸,此刻却煞气逼人,似一把灼热的尖刀,让人见之畏惧。

“你后悔吗?”荆恨月轻轻道。

郎诏奋力挣扎,却听见荆恨月轻嗤:“我不仅杀了薛凝,我还在她丹田里留了琉璃业火种,只要她试图动用灵气恢复,或者想逼出元婴夺舍,业火就会慢慢将她烧成一尊琉璃。等你出去,我就让你亲眼看看。”

郎诏目眦欲裂。

段家修士缩在一边,周遭烈火燃烧得越来越癫狂,他感觉荆恨月可能已经失控了。

他刚想要逃走,一股浓郁的魔气突然锁定了他。

段家修士欲哭无泪,他错了,他不当段家人了,他要去殷阳做散修!

殷阳城主,你在天有灵,信男愿意终身不赚大钱,不贪小便宜,换取今日苟得小命!

或许是身在建木中,沟通天地比较方便,段家修士眼前真的浮现了一道白衣金绣的虚影。

“不要啊——”段家修士哭了。

完了,这一定是将死之人才能看见的幻象,殷阳城主来接他了!

“不要过来啊啊!”段家修士匍匐后退,想到后面有魔尊荆恨月,又吓得前进几步。

只见殷阳城主的“魂魄”飘得更近了。

段家修士后退,又前进,再后退,两方夹击,差点昏过去。

面前的初霁:“……?”

她就懒得走路,乘坐一截建木树枝当电梯下来,有那么恐怖吗?

她抬起头,只见荆恨月浑身僵硬,怔在原地,仿佛她是什么妖魔鬼怪,看一眼时光就会凝固在原地,再也不会动了。

他身后,倾天琉璃业火渐渐熄下去了。

初霁看看郎诏,看看荆恨月:“你要杀他?”

荆恨月眼中仍然滞留着茫然,咽了咽,忽然垂下眼,狠狠剜了一下郎诏:“算你走运。”

嘭的一声,郎诏被打晕了。

初霁:“……”

她低下头,段家修士今日受了太大刺激,早就彻底晕了过去。

荆恨月抽出一只洁白的方帕,仔细擦去剑上的血,随即丢在郎诏脸上。

初霁观察了他一会儿,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刚才她看见荆恨月那般模样,还以为魔尊姐姐又要失控了。

初霁深吸一口气:“我有点晕,快来扶我一下。”

说完她就往左边歪去——

荆恨月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伸手一把接住她。

他抬起手,手上全是温热的血,轻轻撩开初霁的袖口,只见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面还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剑意。

初霁懒洋洋靠在他肩窝,后背贴在他手臂上,又吸了一大口魔气。

爽爽爽。

荆恨月垂着眼,盯着鲜红的伤口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举起手,对准伤口释放琉璃业火。

初霁吓了一跳,瑟缩道:“你干什么?”

荆恨月从背后按住她的手臂:“先不要乱动。”

说完火光掠过,残留的剑意与琉璃业火争斗不休,一息,两息……十息之后,一抔琉璃尘粉散开,剑意终于消弭。

初霁愣了愣,重新放松下来。

荆恨月把她摆正:“好了。”

初霁瞬间远离魔气来源,一脸不敢置信,这么无情,果然是魔尊。

随即,她身体一歪,又倒到荆恨月身上。

“不要这样。”荆恨月眉心几不可查蹙起,却偏偏不看她,垂下眼又抽出几长洁白的方巾,给她先包扎。

残留的剑意虽然已经消失,但伤口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

初霁躺尸一般,不怕开水烫,面无表情:“不要哪样,我就这样。姐姐给我包扎伤口。”

说完她又吸了一大口气。

荆恨月看着她这幅赖皮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悔意都消失了,不愧是殷阳城主,这么无情。

初霁瞥了他一眼:“怎么,还要钱?”

荆恨月没好气:“一千灵石。”

初霁嘶了一声:“太贵了,给我白嫖一下。”

荆恨月猛地一用力,方巾顿时扎紧,初霁吃痛叫出声:“轻点轻点……”

荆恨月凉凉道:“不乱说话了?”

初霁好气,这大小姐脾气,也太小心眼了,不就说白嫖一下吗?

初霁抿了抿唇,忽然眨眨眼,眼眶泛红,流露出一副可怜兮兮模样,声音越来越小:“姐姐,其实,刚才真的很疼。”

她一面拖延时间,一面趁机再吸两口魔气。感觉到丹田充盈起来。

荆恨月脸上还绷着,却被这声“姐姐”叫得动作迟疑,两只手放在初霁手臂的伤口边,停住不动。

他本该冷漠无情,继续包扎完,拎初霁往外走。

但她那声“姐姐”叫得实在太可怜了,荆恨月皱着漂亮的长眉,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泡在酸酸的温水中。

他的手不觉放轻放缓,慢慢绕过初霁的手臂:“那你忍一下。”

耳畔,却听初霁的声音再度传来:

“但我原谅你了,姐姐你身上好香啊,美女都那么香吗?”

荆恨月:“……”

他猛地勒紧。

初霁差点跳起来:“痛痛痛!荆恨月你这个没有一点同情心的大魔头!”

荆恨月眼底闪过笑意:“这回不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