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似踩在地上,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青草触及鞋尖,仅仅弯腰一瞬,猛然弹起,初霁随之迈出第二步。
踏草上风是借风与草间交织对抗的力量,将人抬起来。初霁的踏草上风太标准了,一踏连走十五步,根本不像个初学者,倒像个经验丰富的飞贼。
初学者如毛蔷,走两步啪叽落在地上。
她们脚上腰上还绑着铁砂袋!
李伯又喜又惊又气。
好啊,表面装得很废,天天就喜欢作弊耍花招,其实偷偷努力啊你!
“说好的一起菜着你却先进阶了!”毛蔷拽着初霁袖子,“不行,初老板快教教我。”
初霁就分享施展轻身决时入定的感悟。
一旦入定,效果事半功倍。
毛蔷听得频频点头“懂了懂了。”
李伯轻哼“原来如此。”
但入定有那么简单的话,人人都去入定了。走路时入定难如登天,更别提奔跑。
他说“小毛你不要学,有人天生比较容易入定,但寻常修士练气初阶不能过分追求入定,到筑基再说。”
下一刻,李伯看见毛蔷背着铁砂袋,提气而起,在草尖连走十步,步步都标准如初霁这个飞贼。
李伯“???”
一个两个都在玩他吗?
噬灵族长站在一边,也有点震惊“……你能调动灵气了?”
李伯笑了“能调动灵气好,从今日起给你们加训。”
初霁“震荡丹田就行。”
喜笑颜开的氛围骤然消散。李伯和噬灵族长面面相觑。
“……震荡丹田?!”
李伯气得抽出铁棍追初霁,“你个臭小孩不学好!谁让你震荡丹田了!丹田碎裂是闹着玩的吗?”
噬灵族长赶快拉住他“别冲动!她才刚入门,她不知道嘛。知道就不会再震了,对吧?”
初霁坐在旁边笑眯眯看李伯,还摸出麦芽糖嚼嚼嚼。
“嗯嗯,我知道李伯关心我,今后不敢了。”
她今后还敢。
闻言,李伯动作慢下来,最后收起铁棍,狠狠瞪了初霁一眼“现在的年轻人脸皮真厚,我明明在警告你!”
初霁详细说了自己震荡丹田之法,李伯越听越懵。
借白光之力,一边抵抗一边震荡,简直闻所未闻,太粗暴了。
这样作死,寻常练气修士的丹田壁早就寸寸龟裂,但初霁的丹田纹丝不动……
李伯上下打量着初霁“不仅脸皮厚,怎么丹田壁也厚。”
说起神女窟,初霁大致叙述了一遍她所见所闻。
李伯“不是随随便便一处上古遗迹,都能称作秘境。通常大能修士、奇人异士死去,尚有未尽之事,执念未消,或者以身镇压其他生灵,遗留千年,才会被今人称作秘境。你若消除其执念,直接斩去残魂,就能破开境心,什么石像变人,神女起舞,再可怖的境象,都会荡然无存。”
“但能从上古时代流传至今,说明神女窟的主人,执念颇深啊。”
初霁点点头。
噬灵族长若有所思“舞的起源就是上古时代人们沟通天地,既然神女起舞,必然有所求。”
初霁深以为然“我觉得,那些神女想复活主台上的骷髅,但她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只好吸来偷东西的修士。”
但她们到底是活人还是石像,为何要复活中间那具骷髅,那具骷髅又是谁?
她掂了掂手中青剑,剑身铭文古朴厚重,青剑和神女窟是同时代。
初霁不禁发出和李伯相同的感慨。
祁山秘密太多了,还要等她去发现。
说到秘境,初霁忽然想起,她手中还有一个从沈和璧手中抢来的赤红钥匙。
最近钥匙都放在越澜那里,工匠们需要精铁,时不时进去挖矿。
精铁山中月蚀之夜不可出去的规则,有点秘境那味了。初霁打算找时间探索一番。
但现在还有她忙的。
祁镇开山大道修不通神女窟,只能绕山行。初霁给神女窟拉了封锁警戒线,立起“此处有塌方危险,非专业人员勿入”的标识。
越澜随着一位遁地薯大哥探路后,重新拟定图纸。先前修好的路报废了近十里,又要多花一大笔钱。
越澜问初霁要了钱,初霁看看自己的荷包,心中滴血,肉疼死了。
她刚去邯城时,祁镇在修路,如今邯城都打下来了,祁镇的路还没修完。
修个路怎会如此困难。
不过想想也是,祁山变数太多,战场遗迹,太古秘境,毫无规律可寻的瘴气,深山高阶妖兽,还有时不时炸出的“垃圾”上布满看不懂的文字。
相比之下,邯城一目了然。
镇口轮岗的人跑来报告时,初霁正躺在椅子上,嘴里念着钱钱钱。
没别的,就是突然有点想念金主姐姐。
沈七走后,有天初霁路过黎家,去见了黎望潭一面。
邯城城破闹得沸沸扬扬,黎望潭早就得知沈七身死的消息,但具体如何死去,他听初霁说完才明白。
一时间两人对坐沉默,黎望潭欲言又止。
初霁问“你和沈七怎么认识的。”
“东洲论道会。”黎望潭垂眸,似陷入回忆中。
那时他年岁尚小,资质又高,自修道起,同辈间无人能与他一战。
长辈们和他比试,都点到为止。他和同辈比试,他点到为止。
第一次在擂台上遇到沈七,黎望潭用尽所学,打得酣畅淋漓。可关键时刻,沈七突然暴露破绽,黎望潭没想太多,杀了过去。
最后自是他胜。
事后黎望潭才反应过来,沈七故意的。
他那时愤愤然去对峙,沈七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装都懒得装,直言“我就是故意落败。”
黎望潭冷脸追问,沈七只望向东方天际,以一种懒散而不容拒绝的语调说“没别的原因,我赶着回邯城。”
让他好生憋屈。
初霁听完黎望潭孤独求败史,简直笑死,大家都遮遮掩掩,忙忙碌碌,唯有他想打一场。
被她笑容感染,黎望潭也微微弯起唇角“你还笑,你也曾这么耍过我。我当时就想你们定会臭味相投,果真在邯城论道会上喂起橘子来了。”
初霁摸摸鼻尖,顿时好心虚“当时不是急着赚钱嘛……”
她急着赚钱,沈七急着做什么呢?
初霁觉得自己永远不会知道了。
“镇长?小初镇长?”来报信的哨岗摇手,“镇子外来人了。”
初霁从回忆中脱身,一骨碌爬起来“哪家?”
“来采买伽蓝竹的黎家仙人,和来买肉卷的白家人撞上了,两人都说要见您。”
祁山一城三镇,除却祁镇坐落在山中,水城、白镇和黎镇都在山脚下。
初霁没怎么见过白家人,只听他们时不时来祁镇买一批鸡肉卷就走,彼此相安无事。
但她知道,白家和黎家,多年来水平相当,明里和睦,暗中较劲。后来黎望潭出现,才打破这一僵局。
此次白家来的是一位心动修士,名叫白禄,姓白但着一身黑衣。
而黎镇来了个老熟人——黎昕。
双方正坐在初霁槐花院的正堂前,打量彼此,不发一言。
初霁一出来,黎昕就主动和她寒暄。
被强占先机,白禄也不急。
他到祁镇时,看见一群去上工的修路工匠,这才发现,祁镇在修通往水城的路。
白禄过去瞧了一眼,大道平坦开阔,踩一踩,他心中微讶。
结实,筑基品的地行法器走个十年都没问题。
这世上还是低阶修士和散修多,地行法器特别费路,君不见水城城中小道都坑坑洼洼,还没有祁镇野外的开山大道好。
白禄酸了。
为什么初霁要修路去水城,水城离祁镇那么远。他们白镇离祁镇明明更近,修去白镇岂不是更好?
到时候他们白家人每天修炼完,都能顺道来祁镇买个鸡肉卷吃,再散步回去消食。
而听见黎镇黎家有初记牛饼分店,白禄更酸死。
白家是没出个天才黎望潭,但除却黎望潭,两家实力总体相当。
黎家有的,他们一定也要有。
黎昕看白禄吃蔫,面上不苟言笑,心中是否暗爽,只有她自己清楚。
白禄算盘打得很好,初霁和黎昕聊完,他就主动请初霁修路去白镇。
“我们两镇共在祁山,千百年来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如今更是联系紧密,为两镇今后互通有无,请初镇长考虑考虑?我白家人不论男女老少,都爱吃你们的鸡肉卷。”
黎昕一听,那可不行。
修路去白镇,白家岂不是和祁镇更近了?
黎家仗着与初霁关系好,什么伽蓝竹铁板豆腐,都能第一时间得知,火速赶来采买,初霁有要出手的东西,也会先想到黎家。
比如邯城城破后,初霁向他们倾销了一大批沈家符篆和丹药,黎家主拿得开心,初霁赚得快乐。
黎家一边帮祁镇挡风,一边靠着祁镇得便宜,两方都很满意。黎家人甚至还畅想过初霁打遍东洲,他们趁东风跻身一流世家的美好未来。
但是,万一白家和初霁更近,时不时来初霁眼皮底下晃,势必抢走他们黎家先机!
黎昕心头一沉,她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小初老板。”黎昕咳了咳,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要说关系,明明我们之间更密切。与其修去白镇,不如修去黎镇,到时候也方便大家采买。”
白禄轻哼“黎道友难道不知祁镇通向黎镇的路,最是难走,中间隔万重天险?”
黎昕微微摇头“白镇岂不是一样?”
眼见两人就要车轱辘话滚起来,初霁两眼发光,再难扼制奸商本性,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狂搓手手。
但身为镇长,还是要装一装的。
她笑得疏离抱歉“二位不好意思啊,我们祁镇修路最大的困难,不是技术问题,也不是时间问题,要真想修路,总能修一条出去。”
“关键问题是,我们穷啊。”初霁把那个穷字读得格外重。
她几乎声泪俱下“我们穷乡僻壤,什么都没有,一群凡人面朝大山背朝天。身为镇长,都得背井离乡去大城市打工赚钱,镇上百姓无一例外,皆受到邪恶世家压迫,逃难来此。大家惶惶然挤在祁镇,没钱没灵气只能卖苦力,抱团取暖罢了。”
白禄望着包中鸡肉卷,想起祁镇开山大道,和镇外山间隐隐露出的大型灵舟尾巴“……”
这叫穷乡僻壤,什么都没有。
黎昕眼角抽搐。
背井离乡去大城市打工?
身为邯城话事人,邯城几个世家知道你这么说自己吗?
至于没钱没灵气只能卖苦力。说实话,祁镇工匠比黎家普通修士过得滋润多了,每天专车接送上工,一天干满八小时有人管饭,不用上缴灵石,每个月还有钱拿。逢四休三,这叫卖苦力?
初霁仰天长叹“穷啊……”
一个字百转千回,绕梁不息。
黎昕和白禄对视一眼,皆明白了。
“行吧,我们付钱就是。”
“初镇长说吧,要多少。”
初霁捂着脸,竭力憋住笑声。
她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拉投资小天才。
穿越到修真界,就是她上辈子世上所有公司的巨大损失!
不过拟定合同之前,初霁心中也得有点底。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白禄蹙眉“别从长计议了,就现在吧。”
初霁摆手“不是,我这个镇长虽然有权做决定,但不能心血来潮,凭空答应吧?还得问问我们镇上的总工。来,帮我叫一下越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