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 沈红缨喊田静去苏家接人,田静不乐意:“我姐他俩有脚会自己走。”
沈红缨:“妈怎么教的你?对你姐热情点,把她笼络过来, 她的钱还有其他好处,都是你的。”
田静不乐意,但也堵着气去了苏家。
田静到门口,正赶上苏蔚冬和田馨准备出门。
苏蔚冬手里提着点心, 去田家登门也不能空着手。
田馨落后几步,没和苏蔚冬并排走。
她心里稍微有些恼的, 两天了, 关于那天晚归, 苏蔚冬也没一个解释。
她恼的不是苏蔚冬去见吕爱可,而是苏蔚冬刻意的隐瞒,把她当成空气, 这令田馨十分不悦。
堂堂男子汉,心里另有所属就应该说出来,田馨可以成人之美。
田馨别扭着,看苏蔚冬时面上难免冷着,苏蔚冬狐疑,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田馨。
田静观察, 姐姐姐夫好像关系并不好,这也难怪,像她姐那么能作的爆仗脾气,哪个男的受得了。
田静喜悦了,田馨跟婆家有隔阂,就跟她们娘家越来越近。
田家这头。
家属楼里,沈红缨在厨房忙活, 赶上吴婶来家里门借盐巴,吴婶往厨房伸脖子道:“做上饭了?”
沈红缨擦擦汗:“田馨和女婿过来。”
吴婶眼睛尖,往厨房里瞅了瞅,不由得撇嘴,一点荤腥看不见。
吴婶家里比不过田家,她家五个孩子,小的才七八岁,张嘴吃饭的人多,条件没田家好。
前几天,吴婶去黑市买猪肉,瞧见沈红缨了,吴婶买了三斤肉,花钞票的时候都心疼,好家伙,沈红缨直接割了十斤肉,那可是十斤猪肉啊!
什么样的家庭条件舍得买十斤肉?年前黑市的猪肉卖的贵,比平时拿着肉票去供销社买,足足贵了一倍。
这两年条件好,城里供应还算充足,虽然粗粮吃的多,但也不会饿肚子。
猪肉这东西过年谁家都得吃,指着那点供应哪够?还得去往黑市跑,辛苦了一年,家家户户都愿意花点子钱多买点。
可像沈红缨这么大手笔的,吴婶还是第一次见,心里暗道败家。
想到这,吴婶不免鄙夷,田家可是割了十斤肉,女儿女婿来,一口猪肉也舍不得给做,真是够抠的。
送走吴婶,沈红缨看看厨房的盘子,本打算用两个鸡蛋,她又收回去一枚。
鸡蛋外面卖五分钱一个,今天饭桌上少用一个,明天留给田静煮着吃。
田铁军厂里加班,回来得晚了一些,田馨到田家时,沈红缨已经把饭菜置办好了。
大正月的,田馨看沈红缨做的菜闹心。
主食是窝头,是用最糙的粗粮制成的,一看就刺啦嗓子,至于菜,都没油水,说菜都算好听。
桌上摆了一盘咸菜丝炒鸡蛋,鸡蛋碎的像渣,一小坨可怜兮兮的在碗里,一看就没舍得多用蛋。
至于炒菜,就是清汤寡水的炒白菜,反正没一样像模像样的。
沈红缨用围裙擦手,叹气道:“田馨呐,这饭菜好吃歹吃你也别挑,咱家条件也不好,跟别人没法比,田静开销大,你爸爸有病常年得吃药。”
田铁军有病?田馨看他整天活蹦乱跳的,不像是个病人。
沈红缨热情的招待着,夹了一筷子白菜到田馨碗里:“快吃,快吃饭吧。”
一口白菜下肚,田馨皱皱眉,一点油没放,白菜一股潲水味,好好地白菜,糟践了。
按理说新姑爷第一年登门,无论酒水好赖,都会准备上一瓶,条件好些的就准备迎春酒、燕潮酩,差一些的就去供销社打点散装白酒,散装酒价格不贵,一斤才几毛钱,可在这桌子上,田馨连酒瓶都没看见。
吃饭的间隙,沈红缨有一搭无一搭的诉苦,说家里过的难,人情来往,吃穿用度,哪样都折腾钱。
田馨吃的少,田静也没怎么动筷。
平时田家吃的,比桌上这些好多了,辣嗓子的黑窝窝头她实在咽不下去,家里只有月底供应不够吃才会端它上来,田静吃不惯。
田馨热情,不住地往田静碗里夹菜,一边夹一边道:“妹妹,你怎么没吃菜?是不是今天人多拘束?自己家别客气。”
田静嘟囔着嘴,她不想吃这些。
沈红缨投来一个威胁的眼神,示意她把碗里的都吃掉,田静无奈,硬着头皮往下咽。
刚才在厨房,田馨瞧见了晾在窗户外的腊肉,足足有四五斤。
田家吃的方面不缺,田馨之前就听吴婶说过,田家在家属楼吃食上都算是顶好的。
田家不是没有,只是不想给田馨吃罢了。
饭快吃完,田馨问:“爸妈,我上次来也问过,欠我那些钱,啥时候还我?”
沈红缨耷拉脸,不满道:“女婿在这,别瞎说,什么欠,我可不欠你啥钱,当时是帮你攒着的,现在家里缺钱,以后给你。”
沈红缨想赖账,但这笔钱当时田馨当着外人提起过,她只好认下来。
认账也不怕,认了可以赖,拖着不还就行。
田馨也不急,她就是想给沈红缨添点堵,也顺便在苏蔚冬面前提提,广而告之一番,免得以后沈红缨不认。
这些钱,她有办法从沈红缨手里抠出来。
吃完饭,苏蔚冬陪着田铁军下棋,沈红缨和田静在厨房小声说话,田馨无聊,就在房间闲逛。
田家的房子是南北朝向的,面积不大,北面有个小的储藏间,一两平米左右,摆放杂物,沈红缨腾不开手,让田馨从储藏间帮忙拿个袋子。
平时储藏间的门是上锁的,这还是田馨第一次进,里面的杂物码放的整整理理,田馨扯了一个袋子,有个相框从旁边滚落下来。
相框里镶嵌着一张照片,黑白照片的边缘都有些斑驳,看起来有些年头。
田馨擦掉表面的浮灰,一位年轻女人抱着孩子,笑靥如花。
而在这个相片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馨馨一岁留影。摄于1960年。
照片上的是田馨自己?
旁边那个女人田馨没有印象,也不是沈红缨,究竟是谁?是她的亲生妈妈吗?
田馨没见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家里的相册里,只有田静婴儿时期的照片。
沈红缨说,田馨和田静的相片是分开放的,田馨小时候贪玩,把自己的相册烧了。
可储藏间的这个照片代表了什么?照片上的女人,究竟是谁?
那本书里,没有明确写过沈红缨不是田馨的亲妈,根据剧情走向,田馨是这么猜测的,但缺乏证据。
沈红缨对田静的偏爱太过于明显,而田铁军对自己并不热络,完全没有父亲的样子,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田馨的脑子一片混乱,沈红缨喊她,田馨应了,把东西送了过去。
田馨又回到了这间小小的杂物房,转身反锁了小门。
这间杂物房里,或许还有其他的秘密。
田馨搬起一个箱子,落灰飞扬,呛的田馨咳出声,小小的杂物房翻找了一遍,田馨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田馨从杂物房出来,去了厨房,正好听见田静和沈红缨的悄悄话,两个人都压低了音量。
田静:“妈,我姐和我姐夫好像吵架了。”
“我说什么来着?他俩不是一条心,以后你对她好点,把你姐拉过来,以后你考不上大学,工作还得靠她,别惹她,咱们得多从你姐手里弄点钱。”
田馨:“……”
沈红缨算盘打的真精。
田静:“妈,我记得你跟我爸聊,什么之前的东西是舅舅留给我姐的,为什么不给我呀?”
沈红缨一惊,四下看看,连忙捂住田静的嘴:“死丫头,你从哪听到的?”
田静撇撇嘴:“有一天我做噩梦想找你,在你们房门口听的。”
沈红缨拍拍胸脯,严肃的警告着:“田静,这话以后不能再提,尤其不能告诉你姐,知道吗?”
田静觉得委屈:“舅舅为什么不给我?下次见到舅舅,我得问问他。”
沈红缨心说,就你那个舅舅,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能给你留个啥?
田静嘴快心眼子浅,沈红缨又嘱咐了好几遍:“妈没给你姐,咱们自己留着,确实是好东西,值不少钱,但现在不能拿出来,你别出去乱说!”
舅舅留给田馨的东西……
田馨见过舅舅两回,每次来田家都是管沈红缨要钱,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可不像是一个有钱的。
这一切都影影绰绰的,像是隔着什么,让田馨琢磨不透。
不过有一点田馨可以肯定,沈红缨扣下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值钱的那种。
上次田馨回北淀村,李梅花和田馨提起过,说当时来认亲时,田铁军、沈红缨两口子在后院低声吵架。
李梅花听不清楚,就隐隐约约听见几句,说把田馨领回去养着,能得到不少好处。
还有零散的几句,李梅花觉得不对劲,像是田家夫妻占了田馨的东西。
李梅花不确定也没证据,当时田馨一直在沈红缨身旁她没机会提醒。
李梅花让田馨留点心,听了李梅花的话,田馨心里也打了问号,田馨不喜田家这对父母,但为了搞清楚这些事,还得维持着面子不动声色。
田馨想,早晚她要查明白,如果真是自己的,她会想办法拿回来。
书里并没有关于这些的描写,田馨回忆着剧情,突然,她想起来,书里,在二十年后,田家突然发达起来,有钱去买房置地做生意,狠狠赚了一笔。
书里写的突兀,没写田家第一桶金的来源,田馨猜测,或许就和沈红缨说的值钱东西有关。
从田家出来,田馨心不在焉,关于这件事她反复思量,也找不出一个结果来。
田馨的舅舅,他为什么要给田馨留东西呢?
田馨不是沈红缨亲生的,那么一切就说的通。
如果是这样,所谓的舅舅,就不是沈红缨的兄弟,而是另有其人。
田馨满肚子疑惑,可这事急不来,等以后找机会,她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
田铁军一定知道所有真相,沈红缨不好啃,要想个法子从田铁军那套消息。
田家中午这顿饭,吃的田馨更饿了,从田家出来,田馨摸摸肚子:“我去国营饭店吃面条,你自己回家吧。”
田馨这次来早有准备,带上了粮票和钱。
苏蔚冬无奈:“你就不能捎上我,请我吃一碗面?”
苏蔚冬又补充道:“上次我带你吃了红烧肉。”
田馨没话说了,一碗红烧肉可以买好多碗面条了,吃人嘴短,田馨只好带上他。
苏蔚冬解释说:“我那天回来,不是去参加同学聚会,是为了蔚兰的事儿。”
苏蔚冬缓缓又道:“不过你得保密,谁也不能提,咱妈那也不能说。”
见田馨没反驳,苏蔚冬又说道:“蔚兰在学校和同学吵架,推了对方一下人家进了医院,我那天回家晚,是去第二医院处理这个事情。”
竟然是为了这个?
“后来怎么样了?”
“已经摆平了,说了一堆软话,赔了人家医药费和营养费,对方家长说不追究。”
田馨轻舒一口气,打人事件可大可小,往严重里说,是要退学的。
苏蔚冬没去参加同学聚会,自然也没和白月光见面,看来两个人的重逢会往后推迟。
距离正月十五还有三天,苏蔚冬接到一封加急电报,当天就得坐火车回青海去。
他来的突然,走的匆忙,连告别的话都没好好说上几句。
田馨送苏蔚冬去火车站,到了站里,苏蔚冬塞给田馨一封信:“这是上个月本该寄的信,以后,我还会按时给你寄信的。”
正月里苏蔚冬人都在家,还写信做什么?浪费钢笔水。
田馨当场拆开了信,苏蔚冬脸色有点窘。
田馨没在意,自顾自看起信件。
这次写信的篇幅也不长,只有几句话:
吾妻安好:新春快乐,诸事如意。
田馨在心里吐槽,这么一行字,不够浪费信纸的,信纸不要钱?还是钢笔水不用票?苏蔚冬终究是男人,不会过日子。
田馨把苏蔚冬送到送站口,风口冷,苏蔚冬让她回去,还有十多分钟就发车了。
田馨也没矫情,转头往出站口走去。
大风刮过,掀起一阵浮尘,田馨瞧见一个女同志小跑过去,田馨定睛,这不是那天和郑小梅抢衣服的卷花头吗?
随后,田馨看见卷花头朝着苏蔚冬的方向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