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晋江文学

月兮望着?桌心骨汤冒出来的白气,沉吟:“陛下说过的话,果真如同耳畔云烟,说散就散。”

李浥尘握着的拳上青筋鼓动,道:“你们还杵着作甚?把这些收拾了,都下去。”

周围的宫人们早就在一旁瑟瑟发?抖了,就等他?这句话,可尽早离了这地方。

帝后间的深深寒气,就像一根根冰刺,扎得他?们骨头都疼。这一得令,就连忙麻溜地收拾好桌面,脚上像是抹了油,飞快撤走了。

死一般的寂静又在殿中滋生,蔓延开去。

“咳……咳咳……”月兮发出细微的咳嗽声。

李浥尘闻之,站起来,身形微晃,单膝蹲跪在月兮脚下,“怎么了?月兮,是不是受了风寒?”

他?环顾四?周,也没发现大开着?的窗户,“常幸!去唤玄朱进来。”

“是,陛下。”常幸在门外答道。

月兮不愿理他?,连个眼神也不曾给,她一想到若李浥尘不愿放人,她要同他?就这样纠缠一生,便心口生疼。

她捂着?心口,脚尖点地带动身子轻旋,撇开李浥尘的灼灼目光,一侧肩臂对着他?。

李浥尘见月兮的脸颊白了几分,心中又抽疼了几下,握住月兮搭在膝上的素手,双唇蠕动:“月兮,别离开我……”

他?轻吻她的手指,声音沧沉:“我不能没有你,月兮……”

月兮无动于衷,甚至还觉着?有些好笑,她想起几个月前,她也是这般低声下气求着?他?,求求他?救救母后。

而他?呢,却和江妘寻欢作乐,把酒言欢,哪里还顾得上她的感受。

白嫩的玉手还放在心口,如今心如止水,跳动平缓。

她的心,再也不会因为他,而触动不已了。

“陛下放过月兮吧。”她道。

李浥尘仰望着?她,觉着?肝肺都开始发?疼。

***

时光如梭,一晃七个月过去,空中雪霏洋洋洒洒,大曌皇城中白茫茫一片,四?周阒静,偶有积雪自结了冰棱的屋檐掉落,发?出一声声闷响。

凤仪宫昭阳殿中,一女子卧在窗前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鸾凤缂丝锦被,榻边镂着?腊梅的金炉,生出丝缕烟香。

她半阖着?眼,透过白净的窗纱,望着?窗外的簌簌鹅雪。

兰枝撩起紫烟沙帐,从暖阁中走出,“殿下。”

她唤了一声,把手中的碧玉鼻烟壶凑到月兮的瑶鼻下。

月兮轻嗅,眼睛缓缓睁开:“我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殿下,陛下来了,已到宫门口。”

屋外传来若袖嬷嬷的声音。

兰枝望向月兮,只听她又道:“让陛下回宫去吧。”

“殿下,明日是除夕,要不,您见见陛下吧。”

兰枝看着?她如抱了个圆球的腹部,眉头紧锁,劝道。

自从她们搬来凤仪宫,殿下便每日都闭门不出,也不再见陛下,日日将自己锁在屋内,不是睡着,就是卧在此处看着?窗外的景色。

整整七个月过去,陛下每日都来,而殿下却没有一日愿开门去见他?一面。

有几次陛下趁殿下睡熟,悄悄进了暖阁中照料看望殿下,谁知孕中的女子睡眠极浅,竟将陛下抓了个现形。

随后殿下便是昏迷,伴着昏迷的天数越来越多,陛下也就再不敢轻易进殿,来见殿下,只命玄朱和太医院紧盯着殿下,还把自己宫中的主事嬷嬷也调到了凤仪宫。

如今殿下即将临盆,这精神是愈发?不济,而她与陛下之间的龃龉却一直不见化解……

这么如何是好啊!

不过明日就是除夕了,是个阖家团圆的大日子,说不定殿下心一软,就……

“不见。”

月兮下了榻趿鞋,因有孕在身,她看不见脚下。兰枝的想法落空,暗暗叹了口气,蹲下身来,为月兮细细穿上绣鞋。

月兮扶腰站起来,由兰枝搀着?,往里间去了。

宫外白雪漫漫,李浥尘立在凤仪宫的门外,他?衣着单薄,纯黑大氅下仅裹着一件墨袍,常幸在身后为他?撑起一把桐油伞。

伟岸的身姿挺拔,伫立在皑皑白雪之中,冰冷的雪水渗入他的鞋袜,而他?浑然不觉。

北风呼啸,一把伞根本没法抵挡暴雪,冰霰渐渐附着?在他的下颌和衣上,李浥尘微微抬头,望向凤仪宫高高的墙檐。

四?年前的一段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是个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那时他还在京中为质,住在听雪堂,一日他休沐不用去上早课,闲暇之余便在院中作画。岂料高墙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抬头一瞧,见一姑娘趴在檐上,鼓着?水润的双眼望着?他?。

“哥哥,可以过来帮帮我吗?我……下不来了。”她道。

这姑娘他?眼熟,前几日在武场,他?见过她,她还说自己是个女将军,怎的女将军会连一个小小朱墙都翻不过?

他?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她,继续绘着?笔下的画。

她在墙上待了好一会儿,最终沿着高墙旁的一株梨树上慢慢爬了下来,她走到他的案前。

他?本以为,像她这样的贵女,少不得要对他兴师问罪一番,却不想她竟一点也不恼,还夸他画的梨花好看极了。

她告诉他?,还有一种花,比梨花还要美,名?唤:“雪魄”。

当时的他?不知,自那以后,他?们二人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了一处。

头顶的桐油伞在寒风中瑟瑟颤栗,常幸快要支撑不住了,李浥尘收回思绪,伸手接下一块棉絮,“常幸,你去一旁避雪罢,朕不需要伞。”

“这,陛下……”

“这是命令。”李浥尘道。

“是。”

桐油伞撤去后,雪霰彻底落满了他?的发?,李浥尘忆起数月前,月兮也在冷如冰窖的大殿中等了他?近三?个时辰,他?肆意晾着她,羞辱她。

如今该轮到他了。

不知站了多久,夜已深,白雪雱雱一直未曾停下,李浥尘已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冰雪人,黑长的眼睫上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宫人们清扫宫道时不敢往他?身边去,他?脚下的积雪,都快要没过膝盖了。

“主子,长公主和江家谋划夺宫,就在今晚。”玄褐在他身后,单膝跪地道。

眼前之景常有,玄褐已见怪不怪。

前方传来碎冰的脆响,李浥尘回身,睫上冰雪掉落,寒色映入他泠泠冰眸中,让人望之生畏。

“按计划行事。”他?冷冷道。

“是,主子。”玄褐离去。

“哐当——”

此时,身后传来开门声,李浥尘踅身,看见门后立着?一名?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李狗狂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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