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七章顾同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下)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救命——”

大家都被吵醒了?,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宿舍管理员让他们不要乱动,自己打着手电筒出去查看一番,回来安抚大家,说有人做噩梦惊醒了?,让大家回屋继续睡觉。众人虽然想看热闹,一是实在太困,二是宿管员很?强势,不让看乱跑,他们只好回去继续睡觉。

宿舍区很快又恢复了?寂静。可是跟金发和王铁的那间宿舍却是一阵兵荒马乱。

金发的叫声第一个吵醒的是顾立春,他跳下床,跑到门口,刷地一下先拉开电灯,然后把赵高和吴胖他们叫醒。

他过去查看情况,发现孙厚玉已经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牙关紧闭,人事不省。

顾立春急声道:“不能惊醒梦游的人,他会有危险。快,把他抬到安静的房间。”

金发吓得?正缩在墙角,哆嗦着说道:“我?再不叫醒他,他就把我?的脑袋当西瓜切了?。”

王铁一边安慰同伴,一边大声质问顾立春:“顾同志,你明知道这人有梦游症还把他安排在我们宿舍里?,你这是想谋杀我?们?”

顾立春一脸茫然:“我?以前没听说过这回事啊,小孙要是有这毛病,早该犯了杀人罪了?,没听说他切过谁的脑袋。”

他看了?看金发的光头,叹息一声:“这事吧,一多半怪金同志,你那颗光头长得又圆又光滑,晚上关上灯也发着亮光,特别引人注意,所?以小孙就直奔你去了。你看,他咋不找别人呢。”

金发是欲哭无泪,他光头就活该被砍吗?王铁跟顾立春据理力争,

顾立春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还争什么?金同志的脑袋又没被砍,你们没看到孙厚玉已经人事不省了?吗?”

王铁和金发只好干瞪眼不说话。

大家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不醒的孙厚玉抬走了?,金发仍是心有余悸。

顾立春留下吴胖在隔壁房间照顾孙厚玉,他和赵高小康又回了?宿舍,他打了?个哈欠,吩咐众人:“不是什么大事,都别往外说,大家接着睡觉。”

说完,他关上灯,拉起床单继续睡觉。

金发仍然不放心,他特意去检查了一下门栓,再把菜刀藏起来,才胆战心惊地回床睡觉。

他到底是受到了剧烈惊吓,后半夜是时睡时醒,每次都还是惊醒的,他总觉得?孙厚玉又回来了,这次换了一把长刀,雪亮雪亮的长刀,正嘿嘿笑着要对他的脑袋下刀。

第三次惊醒时,他发现又有人起来了,看身形这人是赵高,他正打着手电筒飞快地写着什么。

金发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拿刀,他哑声问道:“赵同志,这么晚了?,你还在用功?”

赵高一看到他醒了?,什么话也没说,赶紧把桌上的小本本收了起来。

金发警觉地问道:“赵同志,你三更半夜地在写什么?”

赵高支支吾吾:“什么也没写,你别管了?,赶紧睡觉。”

金发还想再问,赵高不耐烦地道:“你咋管那么宽,还不准我?写东西了?”

金发是心力交瘁,也没心情再细问,继续躺回床上睡觉。

第四次惊醒时,他看到小康在写东西,第五次惊醒,天亮了?,顾立春在写东西。

顾立春一看到金发醒来了,和颜悦色地说道:“金同志,你醒了?。我?第一次知道,王铁同志的梦话这么有内容。”

说罢,他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了?。

金发听得是云里?雾里。等到王铁打饭回来,他一说,王铁脸色大变,低声骂道:“他大爷的,这个姓顾的真狠,他连我?说梦话都不放过。完了?,我?肯定是在梦里?说什么了?。”金发也是大吃一惊,他想想自己的遭遇,再想想同伴的遭遇,真是悲从中来。

王铁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说道:“这个破地方没法呆了?,群众一个个跟劳改队的监管似的,天天盯着咱们,梦游切西瓜的,半夜记录梦话的,连狗都欺负咱们,再这样下去早晚得?疯。走,咱们回革委会去,好好地告姓顾的一状。亏我还想招揽他,不识好歹的东西,招揽个屁,我?弄死他!”

金发正要回答,就听见门被敲响了?,顾立春在外面朗声说道:“金同志,你来我房间一下,我?有事找你。”

金发也不知道顾立春找他什么事,他看了?看王铁,欲言又止。王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呗,去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怂,别忘了?咱们是谁。”

金发心里?长了点底气,只是他受到惊吓,一宿没睡好,走起路来觉得?脚步发虚。

他走到顾立春房门前,刚要敲门,顾立春就主动开了?门,热情地请他进来。

金发随意打量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屋里?陈设十分简单,一床一柜一桌一椅,外加靠墙几个竹木书架,上面摆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列宁选集》和领袖的文集,除此以外就是农业和畜牧业的书。

金发声音干涩:“顾同志,你真用功呀。”

顾立春道:“我?的一切行动都在是在马列主义领袖思想的指导下进行的,我?打算趁着年轻记性好,把他们熟读几遍,最好能背诵最重要的内容,以后才能活学活用,用理论指导实践。”

金发听到这话既钦佩又生出一丝害怕:“都运用得这么熟了?,还要活学活用,以后得有多可怕。”

金发把注意力从书架上移开,看到屋子中央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早饭,有两碗豆腐脑,六根油条,还有煎鸡蛋和几样咸菜。

他暗暗诧异,顾立春这是要请他吃饭?他来之前?就听说顾立春是个大发的人,时不时地请人吃饭,可惜他跟王铁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顾立春指指桌上的饭菜,温和地说道:“金同志,昨晚孙厚玉突然发病,吓着你了?,实在对不住。今天早上他惭愧不已,托我?给你带了早点赔罪,你千万别介意。”

金发苦笑一下,人家是突然发病,又不是有意的,即便他想说什么也不能说。

他盯着顾立春问道:“顾同志,你真的不知道小孙有这毛病?”

顾立春恳切地道:“我?是真不知道,你想想,我?和我?的几个朋友昨晚也在宿舍里?,我?要是知道,哪敢睡得那么踏实?还有吴胖,他跟孙厚玉从小就认识,要是知道,他能睡得那么香?小孙说他在梦里?摸到了一个最大的西瓜了?,就是听声有些?生,犹豫了?好久没下手,那个大西瓜应该就是吴胖的脑袋。”

这事,金发又怎能不记得?孙厚玉确实在吴胖床前?站了?好一会儿,左三圈右三圈的胡噜他的脑袋,还敲敲打打的,奇怪的是吴胖睡得极香,竟然毫无察觉。算了?,别想了,一想浑身就发冷。

金发尽量克制住自己,接着问:“那你们怎么处置小孙?”

顾立春一脸为难:“这事也很?难办,他这是突发的毛病,白天好好的,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我?今天一大早就打发他去县医院看病了?,好好检查检查,回来看看结果再说。”

顾立春说着把装油条的盘子往金发面前推了推:“金同志,你赶紧坐下来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这些?日子以来,金发和同伴一直遭到顾立春的冷待,对方一热情,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不得?不说,顾立春一旦想对某人好,那真是让人无法抵挡,反正就是感觉如沐春风,浑身舒坦。

金发可不敢放松警惕,一直处在戒备状态。

顾立春看到他这样,面露无奈:“金同志,你跟王铁同志一定很?奇怪,前?天我们明明聊得?不错,怎么我?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金发没说话,他等着顾立春自己解释。

顾立春主动解释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就是有人向我?揭发你们,说你们来五场一是为了?监督劳改犯人;二是为了?监督我,收集我?的罪证好办我?。

金同志的,你懂得?,我?为五场百姓做了?一些?实事,他们对我?不错,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产生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于是就有人把这些?日子对你们的考察内容匿名塞到我房间里。

比如你们几点几分干了什么,人证是某某。关于金同志看女人的事我?昨天问过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王铁同志的,有人听见王铁的梦话里?有对领袖不敬,我?一听这可是大事。我?不能不管,也不能没有根据地乱管,更怕我?不管,万一被别的人发现了?就更不得?了?。于是,我?才决定叫上几个好朋友跟你们一个宿舍,看看究竟是不是这回事。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金发赶紧追问:“那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顾立春两手一摊:“还真的有。昨晚我?们三个人分别记录了?王同志不同时期的梦话,有想吃东西的,有骂人的,其中有骂我?的,还有骂领袖的。”

金发是目瞪口呆,他跟王铁认识这么久,咋就没听说过呢。他有时候是会说梦话还会磨牙,可是那些梦话含混不清的,没几句是人能听懂的。

顾立春一看金发半信半疑,便一脸严肃道:“金同志,你和王同志可以不承认,但你们说过的每一句梦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而且有多人可以证明,这是铁证如山。”

金发咬了咬牙,沉声问道:“顾同志,你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顾立春微微一笑:“金同志,你别紧张,如果我?真想怎样,你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金发松了一口气,脑子转动得也快起来了:“顾同志,我?这么说跟你说吧,如果你要是非要对付我?们,我?们俩也不是好惹的,我?们可是革委会的人,大不了?咱们就同归于尽、鱼死网破。”

顾立春笑道:“大清早的说什么同归于尽,不吉利,来来,吃饭吃饭。”

他态度一缓和,金发也顺着台阶下来,两人默然无声地开始吃早饭。金发是真的饿了,昨晚就没吃饱,又被折腾了一宿,再加上这油条真香,豆腐脑真好吃,连咸菜都那么可口。他一口气干掉了?一碗豆腐脑、三大根油条、两个煎蛋、三碟咸菜。

顾立春也没再说别的,等金发吃完饭,起身跟他握握手,关切地说道:“金同志,你昨晚受到了惊吓,肯定没睡好。你现在回去睡个回笼觉。另外,我?察觉王同志对我意见很?大,你回去替我解释解释。有些?话,我?说了会起反作用,只能你去说。”金发点头答应。

金发回去跟王铁一说,王铁像炸了毛的猫似的,破口大骂:“他大爷的,真是世上少见,还真把我?的梦话记录下来了,还分时段记下来,老子又学了一招审人的办法。我?说得对吧?这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咱俩赶紧走。”

金发拦住王铁:“先别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接着把顾立春的话复述了一遍。

王铁现在已经不相信顾立春了:“他那是诳你呢,什么群众举报,群众听谁的?还不是听他的?”

金发道:“五场的群众是因为听说咱俩来收集顾立春的罪证才这样的,你说这事是谁漏出去的?”

王铁不以为然地道:“这事不用谁泄露,猜也能猜着。”

王铁说完,斜睨着金发:“你的意思是不想走?”

金发一脸沮丧:“张副主任派咱俩来,咱们呆了?几天就回去,你说他怎么看咱们?不止是领导对咱们有意见,同行也肯定笑话咱俩,连一个小年轻都对付不了?,丢人呐,以后谁还把咱哥们放眼里?”

王铁一屁股坐在床上,自暴自弃道:“丢人是丢人,可是老子觉得?命是最重要,这日子没法过了?。同行要敢笑话咱,我?就推荐他们自个来,让他们踢踢顾立春这块铁板。顾立春是一般人吗?脑子转得比风车都快,伶牙俐齿的,连李组长和张副主任都拿他没办法,扣帽子一套一套的,手段层出不穷。这样的人,咱哥们对付不了?,让他们那帮高明人来应付吧。”

金发好声劝道:“那咱们再等等,过完秋收再说吧。顾立春是农牧科的副科长,秋收肯定得?忙吧,他一忙就顾不上咱俩了?。”

王铁想了一会儿,只好说道:“行,就呆到秋收以后。这几天都警醒些?,别再着了?他的道。”

当天晚上,孙厚玉从县医院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大夫开的证明,说他有轻微梦游症,但不影响正常生活,只要不受剧烈刺激就不发作。

他还特意拿着证明去找金发道歉,金发一看到他心里?就直抽抽,下意识地想护住自己的光脑袋。

顾立春给两人送来个西瓜和一顶透风好看的帽子。

金发现在看不得?西瓜,最后瓜被王铁一个人吃了?,金发赶紧戴上帽子,觉得?安全了许多。

晚饭后,顾立春叫过孙厚玉说道:“你去告诉大家,阶级斗争形势有变化?,我?们接下来要改变斗争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我按时更新了,网站不显示,重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