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府离开的赵九霄却没有回书院, 而是直接回了家。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想必他娘也应该有所耳闻了,即便这会还不知道, 等外头传得广了也总会知道的。他不是不能担事的人, 错了就是错了,所以回到家,他就径直去了他娘那边。
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他娘甚至都没见他, 就让他跪在院子里反省, 最后还是朝云觉得来来往往的丫鬟看着不好,替他说了话,他娘才发了话让他去祠堂继续跪着。
他也没辩解什么。
从他娘的院子出来,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斜阳挂在天际, 六月的晚霞很美。
他却无暇观赏。
在青石板上跪了大半个时辰,赵九霄走起路来有些许不适, 虽然不至于一瘸一拐,但肯定有些怪异, 他又要面子, 不肯让人搀扶,就这么一个人咬牙走着, 直到走到一条小路上, 迎面看到要拐进一条小道的曹书,他脚步顿了顿, 喊了一声, “曹护卫。”
曹书听到声音, 停步看了过来。
“世子爷。”打完招呼后, 他的目光落在赵九霄的腿上, 练武之人很容易察觉到他此时的异样,“您这是……”话落,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神情以及过来的方向,便也明白过来了,看来他们那位大夫人今日又发火了,也正常,便是他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世子今日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他这个外人也没资格多说什么,便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问了一句,“都到吃晚膳的时间了,您这是去哪?”
赵九霄言简意赅,“祠堂。”
这个时间去祠堂,俨然是去罚跪的,曹书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您……请便?”摸着鼻子颇为尴尬地说完,曹书便想先提出告辞了,只是话还没有出口便听赵九霄问,“四叔他没事吧?”
曹书听他提起这个,说话倒是顺畅了一些,“您还不知道他?咱们四爷何时把外面那些人的评价放在心上?”想到今天那位叶二公子说的,他又添了一句,“您在书院也别因为四爷的事跟人起争执,不过只是一些无能狂吠之辈,便是说也说不到四爷面前来,您跟他们生气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
赵九霄皱了皱眉,但想到四叔的脾性,又沉默。
就在曹书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他很轻的问了一句,“四叔他……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为什么失望,曹书当然清楚,他也觉得奇怪,平时他们这位世子爷做什么都挺有分寸的,但每次碰到那位顾小姐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易怒易炸……要换作别人,他们那位爷是绝对不会管的,这世上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哪能什么都管得过来?偏偏是那位顾小姐,想到四爷今日回来时特地叮嘱的那句,曹书心里就有些犯愁,这愁在看到赵九霄此时的脸色时,便更愁了。
刚被自己的亲娘罚过,看着整个人还有些茫然,估计他这会要是真说一句失望,他们这位世子爷今天这这杆筋骨是直不起来了。
头疼。
早知道就不走这条路了。
曹书心里后悔不已,就在他犹豫着怎么开口比较好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他。
“曹护卫!”是门房的小厮,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跑得气喘吁吁,“还以为得去四爷那边找您呢,正好,给您的东西,我就不特地过去一趟了。”
走过来才发现赵九霄也在,小厮忙跟人行了礼,“世子。”
赵九霄点了点头,他心情不好,也懒得说话,甚至连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把头偏到旁边,思绪放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东西?”曹书拿到手后就打开了食盒,看到上面的酸梅汤,他愣了愣,几乎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是谁送来的,他这还没说话,那边小厮就已经开口了,“顾家大小姐送来的,说是应允您的酸梅汤,底下一层是西瓜,顾大小姐说四爷胃口不好,吃这个可以开胃,”他说着还笑了起来,“特地用棉布包了冰块,送东西过来的人说是让您和四爷早些吃,这东西就得冷着吃才好吃。”
原本在出神的赵九霄听到这话扭头看来,他的神情有些迷茫,“你说谁送来的?”
小厮愣了愣,“顾家大小姐啊。”
说完倒是也反应过来了,对哦,以前顾大小姐都是给世子送东西,怎么今天只给四爷送了?看着世子那张脸,他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赵九霄看了一眼曹书手里的东西,眉心拧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就只有这些吗?”
小厮听他这样问,犹豫了半天才小声答道:“……拿,拿到的是只有这些。”说完一瞥世子那张脸,他怕得立刻垂下头,声音也变得结巴起来,“也可能给您的还在后面,小的去外面看看?”
赵九霄沉默半天才说,“不用了。”
离开顾府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她若是要给他送,早送来了,这个点没有就是没有,明明以前她给他送东西的时候,他烦得不行,可如今她不给他送了,他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
“或许……顾小姐以为您去书院了?”曹书看着他难看失落的神情,宽慰了一句,那句“要不您派人去书院问问”,他不敢说,这要是送了还好,没送,他们这位世子爷岂不是要更加失望了?
赵九霄也没提,他沉默地转身离开,甚至忘记自己还在等曹书的答案。
往祠堂去的这一路,赵九霄心里乱糟糟的,他自己也说不清在想什么,只知道心脏闷闷的很难受,他不习惯这种感受,手掌撑在胸口处用力按了按,想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缓冲过去。
“世子爷这是怎么了?”小厮看着赵九霄离开的方向,小声问曹书。
还能怎么?
当然是难受了。
曹书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忙你的吧。”等小厮走后,他拎着这沉甸甸的食盒,看着赵九霄离开的方向,叹气,“这事闹的。”
……
陈洵在院子里削木剑,看到曹书回来,抬了下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食盒,一顿,“什么东西?”
曹书这会在想事情,思绪飘得有些远,反应也有些迟钝,“酸梅汤和西瓜。”
“西瓜?”
陈洵有些惊讶,“这还没上市吧,哪来的?”
这次听清了,曹书说,“还能哪来的?这种时候,除了宫里也就开平卫那边有。”
听到开平卫,陈洵就知道和顾家有关了,有些惊讶,但他一向不是多言的人,也没多问,只是看着曹书的神情,奇怪道:“你怎么了?”
“啊?”
“看着脸色挺难看的。”
曹书看不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嘴里却啊一声,不大在意地说,“可能中暑了吧。”迎着陈洵看傻子的目光,他也没多说,丢下一句“削你的剑吧”就继续抬脚往屋中走去。
屋中。
赵长璟自回来后便换了一身便服,这会他坐在书案后头批阅公文,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直到“啪嗒”一声,一只食盒放到他面前,他批阅公文的动作一顿,却依旧不曾抬眼,只淡淡一句,“拿走。”
曹书看着他说,“顾小姐送来的。”
明显能够感觉到主子在听到这话后,手上的动作又停了一瞬,紧跟着,传来他的声音,“……放着吧。”
却是连是什么都没问。
心里的怀疑更甚了,曹书回来的这一路一直想着今日午间发生的那些事,明明忙得不行却陪人陪了一下午,又是买糖葫芦又是陪吃饭,后来更是直接在人身边睡着了……太多的不同寻常让曹书心里不得不怀疑。
主子真的是因为以前那些事才会对顾小姐这样与众不同吗?
他低头看着面前还在处理公务的主子,应了一声后也没走,有一句没一句扯着话,“世子去祠堂罚跪了,门房送东西过来的时候,他就在属下身边,顾小姐就给您送了吃的,没给他送,看世子的样子,还挺失落的。”
“不过这也是世子自己活该,人顾小姐多好的姑娘啊,被他这么欺负,要让顾将军知道,估计得从开平卫直接杀过来。”
赵长璟仍旧没抬头,把手里的公文批阅好放到一旁,又挑了一本才淡淡说道:“你何时这么喜欢关心别人的事了?”
曹书:“……”
他哪里是关心别人?他是怕他们叔侄为了女人反目!曹书无声腹诽,但心里的怀疑却让他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试探道:“其实——”
他低头,仔细观察着主子的神情,“顾小姐和世子不怎么相配,您说是吗?”
朱笔停在公文上,赵长璟慢慢抬起头,左手上的公文被他放在书案上,只有右手还握着一支朱笔,他沉默地凝望曹书的脸,神情淡淡。
漆黑深邃的凤眸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即便是自幼陪着他长大的曹书被他这样看着一时也有些吃不消,他的脊背僵硬,神情也变得有些紧绷起来,好在没过多久,那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收回去了。
“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我塞回去。”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重新拿起公文批阅起来。
曹书无端松了口气,既为他收回去的目光,也为他的话。
主子这样说,就是没事了。
或许真是他想多了?主子对顾小姐的那一份不同可能真的只是源于小时候的那份疼爱?心情放松了,曹书的动作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顾姣怕马车颠簸,酸梅汤洒出来,便拿白玉做的小坛子装着,西瓜也都一块块切好了,还贴心地让人把籽都剔除了……曹书把酸梅汤倒出给了人一份,又拿出一部分西瓜,在赵长璟看过来的时候,他“哎”一声,立刻抱着盘子说,“您可别这样看属下,实话和您说,这酸梅汤是顾小姐特意吩咐给属下做的,属下这还特地给您留了一份呢。”
一副明明是您占了便宜的模样让赵长璟颇为无语,眉心跳了跳,赵长璟挥手,连话都懒得说让人出去。
曹书满意了,抱着东西往外走,走到竹帘那边,他停步,难得纠结地小声说了一句,“那个,主子,属下刚说的那些……您别介意,哎,其实但凡顾小姐换个身份,您要喜欢,属下都直接帮您把人抢来了。”
赵长璟额角跳了跳,“滚。”
曹书哎一声,“这就滚!”
帘子一掀一合,很快就没了曹书的身影,赵长璟却忽然有些批阅不下去了,他把手中公文放到桌上,看着被放到一旁还冒着寒气的酸梅汤和西瓜,沉默半晌,抬手捏了捏眉心。
门外。
看到曹书出来时又是从前那副散漫的面孔后,陈洵淡淡说了一句,“暑好了?”
被揭穿,曹书也不介意,啊一声说了句“好了”便坐到了他身旁,他把手里的酸梅汤和西瓜分给人一半,靠在廊柱吃西瓜的时候,他看着远处晚霞金光,忽然问,“哎,陈洵,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未来主母会是什么样?”
陈洵难得顿了一下。
半天,摇了摇头,“想不出。”
曹书扬起眉梢笑了下,“其实我今天……”话还没说完又卡住了,迎着陈洵看过来的目光,他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没事,吃东西吧。”
陈洵看着他一脸无语,却也没有多说,喝了口酸梅汤便继续低头削他的剑。
其实他今天感觉到了。
和顾小姐在一起时的主子,是他从未见过的放松,他那句话不是开玩笑,但凡顾小姐换个身份,他就直接去抢人了。
他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主子。
可惜了。
曹书无声叹了口气。
*
顾姣并不知道他们主仆的对话,她跟顾锦一直聊到天黑才一起朝萧宛的院子走去。二婶还没回来,二叔这阵子又在外头办公,整个二房只有顾锦一个人,顾家虽然平日开火都是分开吃饭,但萧宛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派人过来传话了,让她和顾姣一起过去吃。
两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过去的时候,顾言已经在了,小小的人坐在窗边的小书桌后写字,心思却早已飘远了,写一会往外头看一会,一听到外面丫鬟的请安声,立刻嗖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莲心在一旁磨墨,被他这番动作唬了一跳,要出声的时候,人已经跑远了。
她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就看着人挑帘出去了,青黛正在布菜,看到这副场景也跟着笑了下,“随他去吧,他们姐弟俩感情要好,要不是夫人有吩咐,估计刚刚就得去二小姐那找人了,能捱到现在还写了半张大字已经不容易了。”
想到刚刚少爷写一会停一会的场景,莲心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是不容易。”她也没再说什么,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下,便瞧见她家少爷已经缠着一位在灯火下容貌颇显昳丽的红衣少女走进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紫衣少女。
她家少爷在外头颇有些冷酷,看不上跟自己同龄的小萝卜头玩,平常有人来找他玩,他都一副不待见的样子,这会却小孩心性,缠着大小姐问这问那。
“阿姐,你今天去哪了呀?你让人拿过来的糕点是哪买的呀?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呀?”一句接着一句,跟个小话痨似的。
顾姣还未说话,一旁的顾锦却已经醋声道:“我说顾小言,怎么说我也是你姐,你要不要这么厚此薄彼?”
顾锦说着还想伸手去捏他的脸。
看到她伸过来的手,顾言忙往顾姣身后躲,“阿姐救我!”
顾姣自是护着他,一面把人护在身后,一面和顾锦说,“阿锦,你别欺负阿言。”
“行啊,不欺负他,欺负你好了。”
顾锦挑了挑眉,直接把伸出去的手换了个方向,朝顾姣的脸探去。
“不许欺负阿姐!”顾言看顾姣被欺负,立刻又挺身站了出来。
三个人在这闹得不可开交,直到萧宛过来才消停下来,“怎么玩成这样?”看着气喘吁吁的三个人,萧宛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让人去拿几块干净的帕子,等他们收拾完后才说,“好了,先吃饭,今天厨房做了玥玥喜欢的糖醋里脊还有阿锦喜欢的辣子鸡。”
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你们两姐妹这口味还真是天差地别。”
“我这是正常的,甜辣都能吃,只是更喜欢吃辣。”顾锦握着帕子擦着手,说完还朝顾姣那边睇了一眼,“可就顾姣姣那种誓甜如命的口味,普天之下只怕也难再找出第二个了。”
这要搁以前,顾姣的确是反驳不了。
不过现在,她哼一声,十分骄傲,似乎找到了同胞一般,“瞎说,四叔就和我一样。”
萧宛愣道:“赵四爷?你今天和他一起去吃饭了?”她只知道今日在宝福楼是四爷替玥玥解了围,却不知道他们后续去做了什么。
“是啊,”顾姣笑着和他们说,“四叔带我去了一家特别好吃的店,环境也特别特别好,等下回,我带你们一起去。”
萧宛见她说起那位四爷时笑容灿烂,一点都没有从前的惧怕,不由惊奇,“玥玥现在不怕四爷了?”之前有一回她带着玥玥去国公府做客,远远瞧见那位四爷,玥玥就立刻低了头,一副怕被人看到的样子。
问起她。
她就苦着小脸说,“我看到四叔就想起我被先生罚抄的日子。”
罚抄这事,萧宛是知道的,玥玥书院教书法的那位先生特别喜欢那位赵四爷的墨宝,有时候惩戒他们便会让他们抄写那位四爷的文章。
玥玥手小,写字又慢,偏偏又死心眼,别人都是随便抄写糊弄了事,就她一个人十分认真。每次在书院抄写不完还要拿到家里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写,想到那副场景,萧宛至今都有些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
“您在笑什么?”顾姣有些疑惑。
萧宛看着她笑道:“想起你以前抄书的日子了。”
她这话说完,除了年纪小不知道这事的顾言,其余人都纷纷笑了起来,顾姣被她们笑得脸都红了,又辩驳不出,倒是想起一事,她轻轻“啊”了一声。
“怎么了?”
顾锦止了笑声问她。
顾姣说,“我想起为什么觉得那字熟悉了。”她是在说“沈记”的门匾。
只是顾锦几人并不知晓这事,面对身前几张疑惑的脸,顾姣想了想,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便又摆了摆手,“吃饭吧吃饭吧,我都饿了。”
其余人听她这样说倒是也没多问。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一群人往外间走,因为就他们四个人便都围着圆桌坐着,三姐弟还是和以前一样,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萧宛目光含笑看着他们,正要低头吃饭,忽然,一块被剔了刺的鱼肉落到了她面前的菜碗。
萧宛一怔,抬眸看去,便瞧见憧憧灯火下顾姣明媚的笑脸。
那个笑容明亮的晃人,一如从前,萧宛看得有些失神,外头的人都说她这个继母当得好,把别人的孩子养得和自己的一样,却不知道这个孩子也曾是她的救赎。
在她被她爹娘逼着嫁进顾府的时候,这个孩子的笑容曾一度照亮过她灰暗的人生,她永远都记得她笑着朝她跑来抓着她的裙角仰着笑脸喊她夫人的样子。
思绪回笼。
她也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进她的碗里,迎着顾姣的笑容,柔声,“吃吧。”
顾姣笑着点点头。
“阿娘,我也要!”顾言在一旁喊起来。
顾锦也跟着说,“哎呀,大伯母,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萧宛一概笑着应好,给他们夹了他们喜欢的菜,灯火憧憧,顾府宅院满是温馨,而此时位于诚国公府的祠堂又是另一副模样了……秦氏今日大发雷霆,连晚饭都没让人送,邓老夫人虽然心疼孙子,但也不好干涉自己儿媳做事,何况她也觉得自己孙子今日这事做得过分了。
于是,已经过了酉时,但赵九霄还没用晚膳。
不过赵九霄也没觉得饿,虽然中午那会他也没吃什么,但他这会心里闷闷的,估计就算给他拿来饭菜,他也吃不下。
无人看管。
可赵九霄还是沉默地跪在蒲团上。
安静的室内忽然传来吱呀一声,门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头推开,赵绯如趁着夜色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一看到赵九霄跪得挺直的脊背,她心疼之余更是恨起了顾姣。
顾姣这个害人精,前几天才害她罚跪,现在又害哥哥!
真是气死她了!
“你来做什么?”赵九霄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赵绯如,神情也没什么变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食盒倒是一顿,不过很快又收了回去,他继续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语气淡淡说道:“我不饿,你拿回去吧。”
可赵绯如怎么会听他的?
她觉得哥哥是被大伯母责罚落了脸面心情不好。
“我给哥哥拿了好几道你喜欢吃的菜。”她边说边朝人走去。
赵九霄看着她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眉心跳了跳,他觉得烦,但更懒得说话,索性也随她去了,直到目光落在一碗焦糖色的酸梅汤,他忽然哑着嗓音呢喃了一句,“酸梅汤……”
“哥哥想先喝汤吗?”
赵绯如忙把酸梅汤递给他。
原本没什么胃口的赵九霄此时看着她手里的酸梅汤竟然没有拒绝,他拿过来喝了一口,又拧了眉。
“怎么了?不好喝吗?”
“酸。”
“酸?”赵绯如怔道,“不可能啊,我刚喝过,挺甜的。”
赵九霄没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酸梅汤没了胃口,其实不酸,只是没顾姣做的甜,顾姣每次做的酸梅汤就很甜,她那个人嗜甜如命,每次都要加很多很多糖,他以前觉得那股子味道腻味,现在也不知怎得,竟忽然很想尝一尝她做的酸梅汤。
不禁又想起她给四叔准备的酸梅汤了。
赵九霄不同寻常的沉默让赵绯如更加恼恨起顾姣,她觉得哥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顾姣那个害人精,她蹲在一旁咬着牙义愤填膺,“都怪顾姣,要不是她,哥哥怎么会罚跪,等下次我看到她一定要好好找她清算这几笔账!”
她的,还有哥哥的……
她脑中已经开始想象要怎么把这两笔账清算回来了,忽听身边赵九霄沉声,“你敢去找她算账试试看!”
赵九霄已回过神,把手里的酸梅汤放回到地上,沉着一张脸怒视满面怔忡的赵绯如,“赵绯如,要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也不管她是何反应,冷着一张脸扭过头,“现在,拿着你的东西出去。”
赵绯如气得脸都白了,“哥,我是想给你出气!”
“不需要。”赵九霄头也不回,神色淡漠。
赵绯如打小也是娇生惯养,从小到大,从来就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现在被赵九霄这样训斥,她的脸一会青一会白,最后红了眼眶一跺脚,“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她抹着眼泪站起身。
越想越气还伸手推了赵九霄一下,而后也不管剩下的那堆东西就往外跑去。
突然被推了一下的赵九霄有些没跪稳,身子往前晃了晃,他拿手撑了下地面才重新跪稳,他皱了皱眉,也没喊她,直接把东西收拾回食盒便扔到一旁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