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遍的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父亲,还是在安慰自己。
“心心还小,等她长大后,还要您多多把关,给她相看一个会疼人的孙女婿,爸,您一定要好起来……”
说到最后,姜晚清泣不成声。
听着女儿这一席话,姜远泽眼泪无声的滚落下来。
到这岁数,也经历了大风大浪。
同样的,他也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可女儿的这一席话,让他心中动容的同时,涌上了一丝害怕,不是对死亡的害怕,而是害怕他走后,妻子和女儿该多么的伤心。
从小对女儿的严厉,在生病后,每每面对女儿,他总是拿不出以前对女儿的严肃来。
这次从国外回国,他自知时间不多。
原本想着多陪女儿一些时间,没想到这次病情来的凶猛异常,这不过短短两天,病情就一再加重。
他不知道,他还能陪她们多少天,只盼着多留一些时日。
“傻孩子,别哭了,你不是孩子了,爸也不能跟以前一样对你事事严厉对待。”
姜远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爸的病,爸心里清楚,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肚里的孩子,你答应爸的,千万不能食言。”
他怕他一旦出事,她会不管不顾的救自己。
姜晚清将脸埋进他的手掌心,嚎啕大哭。
父亲的话,让她心口痛的快要窒息。
面对生死的抉择,父亲从容的选择死亡,可她作为女儿,怎么做得到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去死呢,她做不到……
姜晚清双眸猩红,一脸痛不欲生的走出父亲所在的无菌病房。她朝无菌室外面走,倏地一只手拉住了她。
“湛文,你怎么在这里?”
许湛文将她拉到一边,指着一个方向小声道:“晚清,你等会从那边的出口离开。”
“湛文,不行,傅谨言还在外面,我要是没在无菌室,他肯定会立刻找我的。”姜晚清皱眉拒绝。
到时被傅谨言抓到,她可能连看父亲的机会,都会被他剥夺。
“晚清,我已经安排了一个酷似你的身影守在姜远泽身边,即使傅谨言进来查看,也不会发现的,我吩咐过值班医生不许两人一起探望。”许湛文有条不絮的解释他让她离开的原因。
闻言,姜晚清皱紧的眉头瞬间一松。
“湛文,谢谢你所做的这些。”
“晚清,事不宜迟,你快走。”
“嗯,那我走了。”没有了后顾之忧,姜晚清放心离开。
从另一个出口,她顺利离开了无菌室。
脱离了男人的视线,她立刻去找了医生安排打胎的事情。
手术室里,只有两个护士和一个医生,姜晚清换上手术的手术衣,仰躺在病床上,手术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让她有些晃神。
医生指挥护士,道:“让姜小姐先将这药吃了。”
对方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什么药?”
医生解释道:“人流前需要口服的药,能软化宫颈,减少宫颈损伤和大出血的情况。”说着微顿,语气有些着急的催促:“姜小姐快吃了吧,尽快手术完,我等会还有另一台手术。”
姜晚清捏着护士递到手心的药,心口蓦地一颤。
她真的要打掉这个孩子吗?
“姜小姐,你怎么回事,别耽误时间好吗?”医生不耐烦的出声催促。
“我,我不想吃这个。”
“不吃,等会出现什么情况……”
“我自愿不吃的,不会追究到你身上。”姜晚清将药直接丢进手术床边的垃圾桶里。
医生皱着眉,没再多说。
“好了,我现在就给你打麻药。”医生边说,边拿起装了麻药的针筒。
姜晚清双眸直直的望着上方的灯光,不去看的时候,感官却愈加的清晰,她能感觉到对方用沾了碘伏的棉花在她手臂的静脉位置擦拭。
脑子里掠过男人的警告。
一种莫名的恐惧,像毒蛇般缠绕上心头。
在对方松开棉花准备打的时候,姜晚清一把捂住静脉位置,她后悔了,她不打胎了,至少这一刻,她不想打……
“姜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医生脸色难看。
“我后悔了,我想留下孩子,我不做这个手术了。”说着,姜晚清就要起身下床,但医生手更快,摁住了她的身体。
“姜小姐,你拿我们当猴耍吗?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医生脸色铁青的低喝,“我不管你有什么意见,做完之后再说。”
“我说了我不做,你放开我!”姜晚清瞪着他。
她都说了不做了,这人怎么还要强逼她做人流?
“你们两个过来,将她摁住。”医生沉声指了指手术室里的两个护士。
两护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上前帮忙摁住人。
被钳制住,姜晚清挣脱不开,巨大的恐慌在她心里弥漫开来,她怒容满目,嘶吼道:“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滚开!”
“摁紧了。”医生不耐道,拿着麻醉针上前。
眼看着对方的麻醉剂就要注射进她的手臂静脉位置,姜晚清不要命的挣扎着,她双眸猩红如血:“滚开!你们滚开!不要——”
砰的一声——
手术室门被踹开,伴随而来的是男人愤怒的厉喝声。
“住手!”
闻言,没人敢动。
而姜晚清,从没有这么一刻觉得,傅谨言的声音这么的动听过,即使对方声音满含风雨欲来的暴怒,她仍觉得庆幸万分。
若不是他恰到时机进来,她……
她还没后怕,一道身影朝她大步跨过来,随着暗影倾泻下来,男人的大手扼住了她的脖子,空气瞬间被阻断。
她望着他,撞进他猩红的黑眸里。
“姜晚清!你怎么敢!”
他的声音极冷,裹夹着万里冰封的寒气,朝她砸过来。
他的眸色阴鸷冷戾,仿佛要化成实质,一刀刀的将她刮了。
姜晚清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温热漫上眼眶,热意滚落下来。
男人的大手不断的收紧,她很快呼吸不过来,残喘着咳嗽:“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