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县丞和黄主簿此时正在新收拾出来的茶厅里, 说是茶厅,其实就是准备用来和客户商谈买卖的接待室。
原本这屋子是染布坊堆放染料的地方,自从吕志义他们出门推销玩具后,杨县丞就让人把这间房给收拾出来了。
想着届时有顾客上门时, 他们玩具作坊总要有个能与人坐下来好好相谈生意的地方才行。
屋子收拾出来后, 杨县丞和黄主簿两人又从县衙礼房搬了两张书桌过来, 还有椅子也拿过来六把,且为了不让商客们觉得他们作坊实在寒酸,在搬桌子和椅子时,杨县丞是挑了又挑, 最后愣是让他从一大堆破旧中找出几样还能过得了眼的桌椅来。
对于杨、黄两人的做法,周青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当没瞧见。
按理来说木制品作坊也算是南川县的“国有企业”,都在同一个锅里摸勺的部门, 搬几张桌椅过去怎么了。
周青林的态度, 直接导致了杨、黄两人的“明目张胆”,这不, 隔天两人又把礼房里空置的卷宗架也抬过去了, 说是用来展示玩具正正好。
再隔了两日,杨县丞和黄主簿把自己喝茶的杯子也端了过去。
周青林简直哭笑不得, 心道,这两人还真把作坊当成自己上值的地方了。
别说,这两人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反正衙门事也不多,再说在作坊可比在县衙得劲多了。
为啥?因为有活力呗。
这不, 在这边每天有忙不完的事儿, 一天折腾下来, 饭都能多吃两碗。
管他当初念书为滴是啥,反正此时杨县丞和黄主簿都觉得,干活可比那光坐着不动弹舒服多了。
两人唯一烦恼的就是自己不懂生意经,不知道该怎么与人谈价格,担心会被客户杀了价,届时岂不白忙一场了。
对于这点,周青林倒是一点都不发愁的,因为他并不准备与人讨价还价,所有玩具定得都是一口价,且明码标价,谁来都一样。
杨县丞听了,眼前就是一亮,心道,这法子好这法子好,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和人家练嘴皮子了。黄主簿也觉得一口价的主意十分不错,这样他这个“生意废”就不用担心会被人坑了。
可等周青林把九款玩具的价格都一一标出来后,杨、黄两人的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这这这会不会太贵了点啊?
“贵啥贵啊,”周青林把价格是怎么算出来的一一分析给他俩听,“人工费,还有租场地的费用,再有木料,这些可都是银子呢,肯定都要摊到价格上去的。”
杨县丞轻声嘀咕:“就算全都摊上去也卖不了这么贵吧?”
一旁的黄主簿也是一副卖得实在太贵的纠结表情,心道,这小猴子翻跟头才用了多少的木头啊,竟然要卖两百文。还有兔子拔萝卜的那款,居然定价在两百四十文,虽然这兔子大眼睛长耳朵的看着确实可爱,可两百四十文一个也实在太贵了些。
不说还有十二生肖大转盘这几款,直接就是一两银子一个,这也太吓人了吧。
见两人盯着自己,一副你就是黑心商家的神情,周青林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你俩不是真的嫌贵,而是担心这样的定价会卖不出去吧?”
嗯嗯嗯,杨县丞和黄主簿点头如捣蒜。
“是不是还想着每个玩具能挣上几个铜板就满足了?”周青林继续说道。
对对对,杨、黄两人不住地点头。
别说,他俩还真是这样想的,在杨县丞和黄主簿心里,不管赚多少,只要不是亏本生意就行。
周青林笑道:“难道你俩忘了咱们开玩具作坊的目的是什么了吗?”
目的?
对哦,经周知县一提醒,杨县丞和黄主簿立马想起当初周知县要开玩具作坊的初衷来。
是准备把挣到的银两都用到南川县的百姓身上去。
见两人都想起来了,周青林觉得自己有必要再重述一遍,他正容亢色道:
“咱们之所以要开这个作坊,为的就是解决南川县如今的困境,让南川百姓们不再贫苦,让咱们县的学子们不再会因为没束脩而只能放弃学业,要做到这些,得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才行,而这些银子晏州知府不会给咱们,朝廷也不可能给咱们,我们能靠得只有自己,如果按你俩说的,只挣几个铜板就行了,那么咱们的初衷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更何况,本官并未觉得玩具的定价高了,因为这些玩具虽然是用木头所制,可让它们动起来的却是本官的所学,学识无价!”
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听得杨县丞和黄主簿简直热血沸腾。
两人觉得,周大人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
学识是无价的。
自那日起,杨县丞和黄主簿不再纠结定价的问题,两人开始帮着把成品玩具装进一个个包装盒里,这些木盒子是特地去和广街的家具作坊定制来的,三十文一个,一口气跟人家下了五千个的订单,二十两银子的定金依旧是周青林掏的。
开办玩具作坊以来,工人的工钱、伙食、还有购买木料,周青林已贴进去一百多两银子了。
有些时候,杨县丞他们真的理解不了像周知县和窦知县这种又贴银子又花精力的行为,人家当官大多是想法子从中捞取好处,而两位大人却都是往外掏银子的,实在是无私啊。
要是周青林知道杨县丞此时的心中所想,定会在心里说上一句,“不不不,窦知县才是真的无私呢,而他总归还是存了做政绩的私心的,还有,拿出去的银子可是要还的,他还有五个闺女的嫁妆要办呢!”
......
老郑头兴冲冲找过来时,杨县丞和黄主簿刚坐下准备歇上一歇,他俩装了一个多时辰的盒子,着实有些累了。
见门房过来,两人便询问对方有何事。
“禀两位大人,门口有青州府过来的客商,说是要和咱们作坊谈生意。”
到底是面对官老爷,老郑头有些战战兢兢。
啥?有客商来了!
杨县丞和黄主簿两人“蹭”的一下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快快快!快去把人请进来,还有明日让老于头和你一起守门房去,不然你人在这里,要是再有客商过来的话,咱们就招待不周了。”
“是!”老郑头连连点头,接着小跑着去请客商了。
而杨县丞和黄主簿两人则眼睛朝屋内四下溜了一圈,嗯,玩具在展示架上,笔墨搁在书桌,而自己身上穿的也不是官服,所以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对,黄主簿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赶忙撒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大声说道:“我去把操作间的门给关上,免得让人把咱们做玩具的本事给学去了。”
“对对对,你快去把门关了,千万别让人学去了才行。”
等黄主簿关好了门再回来时,那青州府的客商已经和杨县丞聊到玩具卖多少价格上了。
这么直接?
黄主簿有些纳闷,谈生意不是要好好的谈得吗?哪有人一上来就问价格的。
其实黄主簿要是知道对方想抢占先机的心,就能理解他为何一来就直截了当下订单的事了。
至于为何人家知道自己是第一个抢先机的人,那还是因为杨县丞不会做生意的嘴,哪有人家一来,就激动地和人家说道:“你可是咱们玩具作坊的第一个客户呢!”
贾掌柜一听,第一个?
那自己岂不是可以先抢先赢了。
还有,既然自己是他们的第一个客户,按自己多年的从商经验,此时对方肯定迫不及待地想做成第一单开张买卖,所以他可以趁机往下杀一杀价了。
贾掌柜是越想越开心,哈哈,这回可要挣大钱了。
再抬头看看对面两张满是堆笑的脸,贾掌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对,待会儿狠狠往下压压价。
谁知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接下来的议价环节,无论信心十足的贾掌柜怎么还价,杨县丞和黄主簿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
“不行不行,这样的价格可不行,便宜一文都不卖!”
“咱们作坊的玩具别的地方可没有呢,这价格已是最便宜的了。”
虽嘴上这样说,可杨县丞和黄主簿的后背都冒出了汗,哎呦,要是人家甩袖走人咋办。
可一想到周知县说挣来的银子要造福南川县全体百姓的话,两人的口气越发坚定了起来。
“咱们作坊概不还价!”
在两个拨浪鼓的连番摆动下,最后贾掌柜只能败下阵来,心道,自己还当人家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生意新手,没想到却是自己眼拙了。
可见“人不可貌相”这话是绝对不会错的。
青州府离南川县有四百多里的路程,贾掌柜远道而来,下的单子肯定不会只是十来个,要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亏了来回的开销和精力了。
所以当贾掌柜报好了每款玩具的数量,再签下契约,而后付了定金,说好明天一早就过来拉货时,杨县丞拿着契约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贾掌柜,杨县丞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天,这可是六十八两银子啊!
而一旁咧嘴傻笑的黄主簿则拿着笔,开始算起这单生意的盈利来。
片刻后,黄主簿啪啪啪地直拍着桌子,随后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四十五两!这个单子咱们作坊最起码能挣四十五两银子!”
杨县丞一听能挣这么多,顿时乐得只差手舞足蹈了。
“大人!”
老郑头快步走了过来,正想禀报,可等看到乐成傻子的两个官老爷时,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老郑头的突然出现,让满心喜悦的两人顿时被浇了冰水一般。
难道是贾掌柜反悔啦?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更是半天不敢问老郑头过来所为何事。
老郑头急啊,外头的人还等着呢,这可是挣钱的买卖,可不能让生意给跑了。
于是他也不管两位官老爷愣在那里到底是咋回事了,忙开口说道:“禀两位大人,门口有康州府过来的客商,说是要和作坊谈生意。”
啥?不是贾掌柜回来了啊!
哎呦,太好了太好了,这是又有生意上门了啊。
杨县丞和黄主簿当下把怦怦跳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两人高兴地说道:“快快快,快去把人请进来!”
......
周青林自是不知今日的玩具作坊生意有多红火,此时的他正拿着剪刀,仔细剪着后花园里新一茬的红薯藤苗呢。
上次的红薯藤种了四亩地,第二茬比头茬自然要少上一些,不过种上两亩地的藤苗还是有的。
三丫在边上帮着忙,等看到竹篓装得满满的,小姑娘忙跑去又拿了一个空竹篓过来,“爹爹,给你!”
等周青林接过竹篓后,三丫又拿起剪刀接着剪红薯藤去了。
虽然用练毛笔字代替了“鸡爪功”,可三丫男孩子的穿扮依旧没有变,说是这样自在一些。
周青林停下手里的动作,忍不住又朝三闺女头上梳的高高的发髻看了看,还有她那身锦白色的小公子衣袍。
等再听到丫鬟彩蝶左一句公子,又一句少爷时。
周青林觉得自己的嘴角又开始抽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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