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七月十六, 正是月儿圆圆的时候。
周青林的窗户开在东南方向,此时,皎洁的月光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客房不大,也没有隔间, 借着月光, 屋内的陈设看得清清楚楚, 桌子、凳子、水盆架子,还有睡床,简直是一目了然。
除了床底下。
想到这里,周青林快速蹲下身子, 朝床底下看了看。
没人!
他立马又站起身来,再次朝屋内查看了起来。
而后目光落到了角落的四叶屏风上。
后面是搁浴桶的地方, 人不会就躲在那里吧?
想到这里,周青林慢慢走了过去。
这时就听到屏风后头传来了“嘭”的一声。
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没有犹豫, 周青林提起桌脚边上可以挡刀的书箱, 而后快步走了过去,他没有靠近, 而是到了屏风口时就停了下来。
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自己看清里面的一切了。
只见, 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靠在墙上, 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一手举着剑,而那剑头正指着周青林。
虽怒目圆睁,可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满面的苍白, 加上涣散的眼神, 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周青林甚至怀疑, 过不了半刻钟,这人准得晕过去。
因为在他按着的胸口位置,正不停地往外冒着血呢。
那人见是周青林,举着剑的手缓缓放下,而后闭眼靠墙,不动了。
“诶诶!”他放下书箱,忙开口喊了两声。
没有反应。
这人不会是死了吧?
周青林有些着急,忙跑到桌前,拿火镰把油灯点了起来。
而后拿着灯盏走了过去。
心里想着,可千万不要死在他房间啊,不然自己可真摊上大事了,到时人家说他杀了人,届时别说参加不了乡试,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锦衣男子虚弱地睁开眼,转头朝周青林看了看,接着松开握着剑的手,转回头,而后目光透过屏风的间隙,绝望地看向窗外的天空。
那眼光里装着太多的不舍。
这是想着自己要死了,舍不得离开吧?
周青林有些不忍,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又或者说,他绝对不能让人死在他的房间里。
想到这里,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开口道:“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到我房间来的,我看你伤得不轻,再不医治恐有性命之忧。上天有好生之德,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里还有一些从游方郎中那里买来的药粉,止血效果很好,这不,我们村里有人被野猪咬了,撒上药粉后就止血了。这次长途跋涉,怕路上有啥意外,我就把药粉带在身上了,要不给你试试?”
听到这话,锦衣男子转过了头,而后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周青林瞧了瞧,最后点了点头。
李喆心想,不治自己肯定会死,治了或许还有渺茫希望,就让这人试试吧。
见对方点头,周青林快步跑到窗边,探头看了看外面,没人,再看窗沿,很好,没有血迹,他赶紧把窗户关上。
接着转身来到桌前,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周青林心想,这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他能感觉出来,那锐利的眼神绝对是上位者才有的。
他边想边从考篮,实则从储物仓库中拿了六瓶云南白药,打开瓶盖。
而后打开书箱,拿出一张纸放进储物仓库,再把瓶子里面的药粉倒到纸上,用意念包好,然后拿了出来。
虽有屏风挡着,可是周青林还是用身体挡住了刚刚自己所有的动作。
神不知鬼不觉的。
想到包扎伤口的布,周青林快速打开包裹,从里面挑了一件最旧的里衣,而后用牙咬开口子,接着撕成一条条。
随后快步走到屏风后头,此时锦衣男已经有些迷糊了,不过听到声音后,他还是下意识地想拿剑,似想到什么,他又缓缓收回了手。
周青林扶他躺下,接着把纸包拆开,准备放到边上备用,结果就看到了药粉堆里的那几颗红色的药丸。
保险子!
这可是止血的好药。
再看锦衣男的伤口,还在往外淌着血,周青林咬咬牙,伸手挑出药粉里的所有保险子,而后握在手心。
想了想,他忙起身拿过桌子上的水杯,很快又走了回来,而后对锦衣男说道:“我这里还有吃了就能止血的好药,只有一颗,也是从游方郎中那里买来的,只是不知药效如何。”
说罢,周青林把药丸递了过去。
李喆缓慢接过,失血过多的他视线已有些模糊了,只看到手中的药丸红红的一颗,豆子般大小。
没有多想,李喆把药塞进了嘴里。
周青林见状,赶紧半扶起他,而后给他喂水吞药。
见他吞下之后,周青林方松了口气,心道,吃下这颗药,这人应该就不会死了吧?
他是知道这粒红丸的功效的,绝对好药来着。
心稍微安定后,周青林就忙起包扎的事来。
解开对方的外衣,发现里衣已被鲜血染透,特别是伤口的位置,布料已经粘在皮肤上了。
周青林倒出水壶里的白开水,把布条揉成团,打湿,然后慢慢敷在粘着的里衣上,就这样边敷边剥离,很快伤口就露了出来,是刀伤,口子有四五厘米长。
周青林心想,幸好伤口在右胸的位置,要是换到左边的话,这人怕是早已没命了,哪还有力气躲到自己房里来啊。
或许红药丸已起作用,从伤口淌出来的血少了,已有了快停止的趋势。
周青林轻轻擦去四周的血,然后把纸包里的药粉小心地撒到了伤口上,而后用力撕开那件里衣的袖子,对折过后,再盖到伤口上。
此时血已经不流了,红药丸也有镇痛的作用,周青林看到锦衣男紧锁的眉头稍微松开些了。
最后他用布条绕着后背把伤口一圈圈缠上。
忙好这一切后,周青林终于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死没死。
他看着昏昏欲睡的人说道:“想睡就睡吧,等睡醒就缓过来了,还有,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只是一名赴试的秀才,不会对你咋样的。再说,如果真想你死的话,我就不会拿出自己仅剩的止血药来救你了。”
也许是周青林的话让人安心,强撑着精神的李喆沉沉睡了过去。
周青林站起身,开始收拾屋子来。
他把沾了血的布全部收到一起,然后拿破里衣裹上,再丢到了储物仓库里。
接着他又在屋里查找了一遍,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血迹。
忙好了这些,周青林才稳下了心神,他坐到桌前发了一会儿呆,而后收回心绪,思考起接下去该怎么办的事情来。
很明显,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至于怎么个不普通法以及他挨了谁的刀,这些,周青林都不想去猜,他觉得,人啊,有时候好奇心还是不要太大的好。
这样才能活得久。
毕竟好奇害死猫不是随便说说的。
所以管他是谁。
爱谁谁。
周青林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这人的伤势。
虽然自己已经给他包扎好了伤口,可还是得尽快找大夫正经治疗才行。
不然伤口发炎,可是会要人命的。
真要死在这里了,到时自己还是躲不过麻烦。
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同伴,要是有的话,他的同伴知不知道他在这里啊。
唉,周青林叹气。
心想,今日的黄历上肯定不止“不宜出门”四个字,还应加上“诸事不宜”才对。
唉,不想了不想了。
反正想再多也没用。
自己总不可能把人家丢到窗户外头去吧。
他还是顺其自然吧。
想到这里,周青林起身去屏风后头看了看,睡得熟熟的。再摸摸他的额头,不烫,没有发烧。
只是不知到后半夜会不会烧起来,不过今晚自己肯定不会睡的,到时自己多留意着些。
既然不睡,自己也不能干坐着浪费时间。
他打开书箱,拿出里头的考题卷,往砚台倒水,磨墨,之后便做起试卷来。
期间周青林去屏风后头看了两次,还好,没有发热,他的心稍微安了安。
夜越来越深了,可周青林一点睡意都没有,做好一张考题卷,他又拿出楮知白,准备把昨日没默写完的文章默写完成。
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哪知写着写着,周青林却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刚刚自己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啊。
还有,这空气中怎么会有股香味呢?
接着,手中毛笔掉落,而后往桌上一趴,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嘎吱,窗户从外被人推开,紧接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跳了进来。
寻了一圈后,就找到了屏风后的李喆。
“主子,属下来迟!”几人径直跪倒在地。
寻了两个多时辰,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主子留在窗外的记号,如今看到了主子情况还好,侍卫们提着的心终于放回到肚里。
李喆睁着眼,或者说周青林第二次过去摸他额头时,人家就醒了。
侍卫们扶着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地往窗口走去。
路过周青林时,李喆特地朝桌上看了看,看到趴着睡得正香的人,还有书皮上的名字。
......
等周青林醒来时,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了。
脖子有些酸痛,他忍不住用手捏捏后颈。
正当周青林纳闷自己怎么趴在桌子上睡着时。
突然思绪就回笼了,屏风后,锦衣男子,血口子。
哎呦,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啊,也不知这人咋样了。
这下周青林顾不得酸痛的脖子和肩膀了,起身就往屏风后头跑去。
结果,没人!
人呢?
周青林蹲下身子朝床底下看了看,没有,再转了一圈,也没有。
难道走了?
他推开窗户,晴空万里,连片云都没有。
远处飘来桂花的香气。
香气?
对对对,香味。
他记得昨晚自己先是闻到了一股香味,而后就人事不知了。
那应该是迷香吧。
这么看来,该是有人把锦衣男接走了。
他们应该是从窗户进来的吧。
想到这里,周青林低头看向窗檐,只见那里有许多白色的粉末。
走了好走了好,周青林当下松了一口气。
像这种是非之事自己还是少沾上为好。
想到这里,周青林立马关上了窗户,然后插上窗销。
他准备从今天开始,这窗户再也不打开了。
不然再躲进来一个人,他还要不要活了。
......
许是吸取了五百两银子的教训,又或者怕自己不在时,房里又会多出一个人来。
之后的二十多天,周青林除了清早去河边锻炼,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待在了房里。
看书,写文章,做考题。
忙忙碌碌中,很快就迎来了乡试。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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