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心脉已损

屋子里还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夏子衿靠在软榻上喘息一声。馨儿回来后就找出她往日养生吃的丸子塞到她嘴巴里,夏子衿咽下去后,才觉着缓上一口气来。

这会儿外边婢女敲门了,端着饭菜进来。馨儿原是站在一旁伺候的,夏子衿看着她脸色苍白饥肠辘辘的模样,挥了挥手,指了个婢子端着一碗饭菜让她下去吃饭。馨儿连忙侧着身子谢赏赐,倒没继续坚持,就这么回耳房去了。

酒足饭饱,夏子衿背靠着躺椅,深吸一口气,面色都好了许多。夏盛卿在一旁,手掌贴在她的腹部轻轻揉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到身旁这人身上,瞧着像镀了一层金边似的,夏子衿看着他这模样,微微吸了口气,一时间,竟觉得岁月静好。

但继而,她就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看着风光,实际上背后是万丈深渊,说不得一个不慎,人就跌落到背后的悬崖去了。夏子衿看着自己纤细的双手,手指苍白的里面的血管都看的清清楚楚,她一时忍不住心生悲怆,“盛卿,我还能活多久?”

她原本就亏损了身子,这会儿又中毒引动藏在心底的那些烂疮旧疤,胸口痛的厉害,但她不敢告诉夏盛卿,怕他又为自己担心。且她说了也没什么用,为着她腹中的孩子,她不能吃药。她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可至少得让她撑到大权在握,这江山都稳固了之后,若不然,她的儿子和夫君该怎么办。

夏盛卿的动作一顿,刚准备叫她别胡说,一抬头,就看到她苍凉的眼神,这模样让的他差点就觉得眼前这人是不眼熟要随时飘远了。

这个念头猛然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的身子一接着一下的抖起来,猛然抱住夏子衿,“子衿,为夫在这儿。”

夏子衿从失神中恍然清醒,望着他担忧的神情,笑起来,“盛卿,我知道,你放心,我刚刚只是胡说罢了。你不用担心。魅娘不是也说了,我这身子,只要好好将养,还是有机会的。”

夏盛卿狐疑的看着她,突然转头就让馨儿去请魅娘过来。魅娘昨儿个喝的大醉,这会儿还在屋子里睡觉,听到敲门声,立时爬起来,就看到馨儿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说是夏子衿又出事了。她对病人一向尽心,接过婢子手里的湿毛巾擦了把脸,衣裳都来不及换,急匆匆的拉着馨儿往夏子衿的屋子赶。

在路上,馨儿就对她说了这几日在废太子府发生的事情。魅娘眉头拧成个疙瘩。等见到夏子衿之后,她二话没说就抓住夏子衿的手腕。夏盛卿在一旁紧张的瞧着,不时看着她二人。

夏子衿的视线落到魅娘的手指上,舔了舔唇瓣,就在她准备和夏盛卿说话的时候,突然抓住她的手掌,急切的道:“魅娘,本公主要不要紧?”

魅娘一怔,就望见她藏在急切之下眼眸里不易察觉的厉色,以及哀求,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公主不必担心,只是有些损了身子,公主好好休息便是。”

她中毒的事情,夏子衿一早就告诉了馨儿不许告诉夏盛卿,因而听到魅娘这诊断,他不由松了口气,倒没有多想。夏子衿同样在心底舒了口气。魅娘看着二人的脸色,就知道她中毒的事情,夏盛卿定然是不知道的,若不然,此刻绝对不会相信自己这说法。

夏子衿见魅娘神情变幻不断,生怕她又想对夏盛卿说实话,扭头瞪了夏盛卿一眼,“我都说了无事,你还偏要魅娘跑一趟,好了,盛卿,你我这几日都被困在二皇嫂那儿,朝中有侯爷瞒着,那些大臣原就不想你去,想必也不难应付,但那些折子,你可该去看看了。皇上想必也念着你了。”

听出她的提点,夏盛卿点了点头,起身进宫去见皇上。这事没必要瞒着,就该闹出来,让大理寺卿彻查,到时候,就算夏启轩想要包庇巫族圣女都不成。不管这下手的人是谁,是巫族圣女擅自行事也好,还是林润玉叫她下的手,他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见他出去,夏子衿才望着魅娘笑起来,“方才多谢你替本公主瞒着了。”

魅娘将手一收,沉了脸,“你自己不愿意告诉他,我也不能强求,只是我早先就告诉你,不要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若你当真不愿意要肚子里这孩子,犯不着这么去折腾,不如一碗药打了,省的你这样东奔西跑,回头生产时没了力气,身子亏损,为这孩子丢了性命!”

“魅娘!”馨儿在一旁见她越说越严厉,禁不住跺脚喊了一声,“公主刚刚回来,身子虚弱的很,你就不能温和些吗?”

魅娘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夏子衿就张嘴欲劝,谁晓的这嘴巴一张就咳出一口血来,洒在地上,鲜红的,看着吓人。馨儿忍不住,一下子叫起来,随后猛然捂住嘴巴。

“公主,你怎么了?”馨儿忙上前扶着她,就见夏子衿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样子。

魅娘只能收了声,不耐烦的冲着馨儿道:“你到一旁去,我来看她。”

折腾了好一会子,夏子衿才幽幽转醒,就看到馨儿红着眼,想哭又怕不吉利,硬生生忍着的模样,虚弱的抬了一下手,“本公主没事。”

“没事?”魅娘收起银针,急切的开口,“你损了心脉,还说没事?若是再这样到处乱跑,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就是我也救不了你!”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夏子衿,见夏子衿神色淡淡,明显是没听进去的敷衍样,气急败坏的道:“你用得着操这么多心吗?夏盛卿那个混小子没你想的那么不中用,就算你不管这些事,他照样能处理好,你着急什么?”

夏子衿空洞的眼神才兴起那么点儿生气,转了转眼珠子,张嘴要说话,又是一阵喘息。魅娘按下她的肩膀,“行了,你就别说话了,你的意思我知道,只要你安生在这养着,我不会将这事告诉夏盛卿。”

听到她的保证,夏子衿才算安心。魅娘看了眼馨儿,叫她在一旁守着,若是夏子衿有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去告诉她。馨儿连忙点头答应,眼里同样满是担忧。

魅娘走出去后,就看到夏盛卿站在院门口,她上前,“你在这儿做什么?”

“子衿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盛卿眯着眼,张嘴就问。

魅娘耸了耸肩膀,没有意外,拉着他到一旁站着,仰头看着他,“就知道瞒不过你,她怕是中了同你一样的毒,只是醒来的早,又在你之后,还以为你不知道,伤了心脉,若是不好好将养,怕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夏盛卿却是知道的。这病不好治,有多少人是死在心病上,他是知道的。想到这儿,他一拳捶到墙上,眼神愤恨。魅娘看着他这样,没多劝,等他冷静下来,道:“行了,我会照看她的,只是朝中的事情你不要来烦她了。”

夏盛卿点头,沉默半晌,忽然阴测测的道:“这孩子还留的吗?”

按着魅娘的说法,夏子衿现在的身子虚弱的很,左右他还年轻,大不了不要这孩子,日后总归有的。魅娘诧异的看着他,随后摇头,“不成,这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若是落胎,她也活不成了。”

“若是要生下来,你有几成把握保她不会出事?”夏盛卿拧着眉,想到夏子衿日渐隆起的肚子,只能换个方向询问。

“五成,以她现在的身子,说五成都是虚的。”魅娘在心底估算了下,“若是休养的好,说不得能达到六成。”

这么低的概率,让的夏盛卿眼神又沉了沉,最终吐出一句话来,“当初就不该留着这个孽种。”

见他发了狠,连自己的孩子都骂,魅娘一时愕然,继而忍不住有些羡慕夏子衿起来,说到底,夏盛卿是为了她。她捶了捶夏盛卿的胸口,“行了,这些话你不要在夏子衿面前提,若是让她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还不知道多伤心。”

这世上的母亲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哪怕还没出生,她给不少怀了身孕的妇人诊治过,这是她最大的感受。哪怕夏子衿身份尊贵,可本质上,她还是个女人。凭着她这个时候顶风作案,强行留下这孩子,她就知道夏子衿必然不会放弃他的。

夏盛卿不是傻子,自然晓的这样的话不能让夏子衿知道的,但魅娘提醒是好意,他突然后退一步,对着魅娘行了谢礼,“这些日子就要麻烦你了。”

二人的关系似主似仆,魅娘一个江湖中人,现在帮着他搅进夺皇位的是是非非,当得起这声谢,魅娘眼神玩味的看他一眼,倒是坦然受了他这一礼,不动声色的瞧了眼屋子里的女子,叹了一声。

夏盛卿这样优秀的男子,她不是没有想法的,可惜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拿不住他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