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黄尘烟刚踏步进去,就见精武候正看着手上的一份羊皮卷,那是一副地图,大概就是这大莱王朝与各个番邦的地势图,当即喊了一声。
“烟儿回来了,快看看这块地图。”精武候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顿时喜上眉梢,指着地图对黄尘烟说叫了一声。
黄尘烟见他面带喜色,口中的话一滞,暗自叹了一口气,咬着唇走到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看地图,只是心里头有事,眼神多少有些飘忽,以至于精武候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
瞧着自家女儿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也察觉出一丝不对来,当即放下手中的羊皮纸,拧起眉头,道:“烟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爹爹,我……”黄尘烟咬着下唇,不知怎么开口,叫她自己说起婚事,实在是恼人,更何况,她刚与精武候团聚,并不想因为这些小时扰了爹爹的心情,因而一时间忍不住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精武候见她一脸为难,一张脸当即沉了下来,“可是有人欺负你?”话语出口,他脸上立即染上一股子煞气。
“爹,没有,只是今日女儿在宫里遇到柔氏了。”黄尘烟犹豫了一下,这才把自己在宫里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精武候说了出来。
“欺人太甚!”精武候被困匈奴这么多年,心中唯一的惦念就是黄尘烟这个女儿,早前听闻她与林王世子和离,已经觉得自家女儿受了委屈,早打定主意若是再找人家,定要给黄尘烟找个一心一意的,也省的她再受那些闲气。
没想到那柔氏竟然敢将主意打到自家女儿身上,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能嫁与皇长孙为侧妃是她的荣幸,实在是欺人太甚!若是那皇长孙真心喜欢黄尘烟,就该亲自前来求娶,叫自个儿的小妾过来说道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欺他候府无人?
精武候气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抓了宝剑就要出去找夏启程算账。黄尘烟忙拉住他,“爹,您先别急。你这样贸然过去,回头被皇上知道了,少不得责怪。”
“难不成还要我看着他欺负你不成?”精武候满面怒容,提着剑的手没有半点儿放松。
“自然不是,皇家欺人太甚,要兵权,我自然不会贪恋权利,可如今还要打我婚事的主意,恐怕我就不能叫他如愿了。”黄尘烟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先前皇帝赐婚,那样的夫婿,她是决计不会再要第二回的。
至于皇长孙为什么要娶她,她心里清楚,父亲平安归来,她再不是先前孤苦无依的候府遗女,此刻求娶,不过是为了获取父亲的支持,好为他争夺皇位添上一把火。
“你有打算了?”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精武候按下心头的愤怒,疑惑的望着她。
黄尘烟握紧手掌,眼里划过一抹坚决,“爹,既然此事皇后没有明说,就说明这件事情并不是皇上的主意,也正因为此,我们才有机会。”
“你是说……”精武候面露精光,将佩剑放到桌上,片刻后就理解了她的意思,面露喜色,“不错,皇上为人多疑,现在候府看着风光无限,说不定早已经引起皇上的注意。
精武候说到这儿,不免忧心忡忡,有句话他一直没提,却不代表他就不担心,他被困匈奴多年,平安回来,只怕在皇帝眼里不是好事,反而是一根毒瘤。若不是黄尘烟此次打败匈奴大军归来,恐怕皇帝就要治他个勾结匈奴的罪名。
“既然如此,你收拾一番,随我一同进宫面圣。”精武候打定主意,当即回过头来,拍着她的手背叹了一声,“烟儿,委屈你了。”
黄尘烟猜出他的意思,笑着摇头,“爹,我没事,左右不过是一辈子不嫁人,我与爹爹好不容易重逢,女儿还想在您身边多待几年,好为您尽孝。”
精武候暗自叹气,吩咐管家备马车,一路往宫门去。一路上,只听见马车车轨压在青石子路上的咯吱声,等到了宫门口,黄尘烟跟在精武候身后下车,望着高高的宫墙,眼神恍惚片刻,握紧手掌,抬脚走进去。
明圣帝正同莲妃腻在一处,听闻精武候拜见,不由怔了一下,漆黑的眼眸里就泛出寒光来。莲妃翘起唇角,从他怀中站起,娇笑,“皇上,既然是精武候前来,臣妾就先告退了。”
见她如此知趣,明圣帝心口一颤,好似被热水熨帖过,想到之前她舍命救自己,眸中隐有感动之色,猝然伸手拉住她,“爱妃莫急,精武候被困匈奴多年,这次回来,你还没见过,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见见。”
“这怎么行?”莲妃心头狂跳,面上却摆出为难的神色,“侯爷过来,定然是有要事同皇上商量,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听这些做什么?听不懂便罢了,听懂了不能为皇上分忧,岂不是更加头疼,皇上快饶了臣妾吧。”
明圣帝原就带着试探她的意思,后宫里出了个太后,决不能因为他的疏忽,再出现个干政的妃子,此刻听到莲妃的回答,顿觉舒心,望着她的目光不由柔和下来,当即哈哈大笑,“既如此,朕就暂且饶你一马,快去吧。”
莲妃笑盈盈的起身,冲着站在一旁的夏盛卿递了个眼神,推开门出去,正好与精武候擦肩而过。
黄尘烟随精武候一起跪倒在地,“微臣参见皇上。”
“精武候,你不在府中待着,来朕这儿做什么?朕听闻,你在匈奴吃了不少苦,此次回来,可要好好休息。”明圣帝一双鹰眸紧紧盯着他,手掌搭在龙案上,轻笑。
精武候当即大呼起来,“皇上,微臣自然也想,只是一想到小女的婚事,微臣就寝食难安,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所想,才厚着脸皮到您这儿来求个恩典。”
他姿态放的极低,全程都恭恭敬敬的,明圣帝见他伏低做小,心头的怀疑才消了些,又听他提起黄尘烟的婚事,想起京城里的权贵如今眼巴巴的望着黄尘烟这个香饽饽,只以为精武候是想利用黄尘烟的婚事与京中的世家结亲,好让精武候的势力更上一层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精武候一边说,一边观察明圣帝的脸色,心头“咯噔”一声,不再迟疑,将来前做的决定一股脑的说出来,“微臣知道,小女此前为了前去战场,同林王世子和离,但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多年来臣都无法在她身边照拂她,现下回来,自然想着操心她的婚事。先前皇长孙的妾室前来说亲,原本该是一桩好姻缘。”
“只是……”精武候偷偷打量一眼明圣帝,见他面沉如水,一张脸黑的如同锅底,垂首冷笑,继续道,“只是小女性子随臣,鲁莽惯了,皇长孙的美意,微臣怕是受不起。更何况,微臣与小女难得相聚,总想留她在身边,还请皇上下旨,允小女自个儿寻找称心的夫婿。”
“黄尘烟,你意下如何?”明圣帝听到他说拒绝了柔氏,脸色才好起来,心头对夏启轩已十分恼怒,转而将目光落到黄尘烟身上,开口询问。
黄尘烟这才抬起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臣女只愿这一生都陪在父亲身边,若是成婚,也定要招个上门的夫婿,好在爹爹跟前尽孝,若不然,臣女宁可孤独一生。”
她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的将心中所想吐出。明圣帝听得她这句话,不禁愣住,眼底带着探究,手指敲着桌面,沉默半晌,忽而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巾帼英雄,难得你一片孝心,朕准了!”
黄尘烟顿时面露喜色,连忙谢恩。父女二人刚出了御书房,明圣帝脸上的笑意迅速到卷回去,冷哼一声,“夏总管,此事你怎么看?”
“皇上,这事不是明摆着,精武候爱女心切,可不就是想多留女儿几年。”夏盛卿避重就轻,一边上前执着酒壶替他斟酒,一边笑眯眯的道,只装着听不懂明圣帝话语里的试探。
明圣帝呵呵一笑,“确是如此,小夏子,你去将皇长孙给朕叫进宫来。”他这个孙子,得好好敲打敲打了,刚从南蕃回来,就弄出这一出,真当他是死的不成。
精武候出宫后,刚刚回府,就吩咐府里的管家将自个儿的意思散出去。
前来说亲的诸位夫人看到候府门口贴的布条,俱是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心中直想着这精武候莫不是疯了,真以为自家女儿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不过是个被退婚的破鞋罢了,竟敢提出这样高的要求。
还有些不死心的,敲开精武候府的大门,厚着脸皮想要进去,皆是被守在门口的候府管家给拦回去。如此一来,诸位夫人都是冷了脸,甩手就走。
馨儿赶了个热闹,讲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夏子矜,眼底也带了点儿疑惑,“公主,您说,这精武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他难道就不怕郡主嫁不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