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浩确定自己被鬼缠上了,他裹着被子,短短三天,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双母赤红。
赵母心疼地直抹眼泪,对着多方打听从京城请来的道士恳切道:“道长,您一定要救我儿子。之前请的大师都拿我儿子身上的厉鬼没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全靠道长您了,花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能救我儿子。”
张亭风冷淡地点点头。他天生阴阳眼,一看便知是这年轻人自己造的孽,心中不觉厌烦,但他欠过赵家人情,赵子浩虽是旁支子弟,其父这几年给本家孝敬不少分红,赵家便请他出山施手一次。
张亭风心中已有决断,还了这下人情,便不再与赵家来往。就算祖上功德庇佑,但赵家家风不正,不过三代,气数眼见着就要耗尽。
不过他还是故意考验了一句:“令郎手上,可沾过人命?”
赵母强笑:“怎么能叫‘沾过人命’。我儿子长得帅人单纯出手阔绰,那女孩子见了不就跟见了唐僧肉似的,一个个扑过来。我也教训过他,不要处处留情,他就是不听,要包给包,要裙子给裙子。女孩子跟着他过惯了段奢侈日子,就不想放手啦,没想到闹出人命。”
张亭风撩了下眼皮,问赵子浩:“真是你母亲说的那样?”
赵子浩大夏天裹着毛毯,还是全身发冷,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支吾道:“差不多就这样……”
“几个?”
“瞧道长您说的,就一个!”赵母抢在赵子浩开口前回道。她心里想得明白,儿子过往的缺德事决不能透露出去。之前都没事,怎么就这回被缠上了,定是前几天招惹的那个乡下丫头比较邪门。
张亭风却还是盯着赵子浩,眼睛里波澜不惊的,问:“一个?”
赵子浩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好。”张亭风从沙发上站起,取出一张符,手指掐诀,黄符凭空着火,那火竟是幽幽的蓝色。赵母捂住胸口,脸上又惊又喜,本家请来的道士左右不过三十,面皮子生嫩,没想到比自己找的那些鹤发长须的大师要有本事多了。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道长将仍然烧着火的黄符扔向儿子,惊得尖叫一声扑上去阻拦,怕儿子被火燎到,转瞬就瞪圆了双眼,惊恐得连连后退。
那张烧着蓝火的黄符飘到赵子浩头顶便化为灰烬,灰烬落在脸上,顿时浮现三张少女的脸。赵母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惊骇欲绝:“道长那是什么!我儿子脸上怎么会……”
赵子浩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状摸摸自己的脸,手指碰到诡异的五官凸起,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怎么会有脸?到底是什么鬼,怎么会长到脸上?!”他从床上爬起,上前就要揪住张亭风的袖子。
男人微微侧身轻巧避开,勾唇轻嗤:“看来不止一个。”
“快把我脸上的东西弄掉!”赵子浩目眦欲裂崩溃地大吼,“花钱请你不是来当警察的,问什么问!我叫你把我脸上的东西弄掉!”
赵母也是火急火燎:“道长,这些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先救我儿子啊!”
张亭风眸色愈冷:“若不知前因后果,便无法祛除怨气超度亡魂。”
“超她妈的*!直接灭了懂不懂!”赵子浩目露怨恨,“害我做了三天三夜的噩梦,还想被人超度。门都没有,你要多少钱都行,只要把这仨贱货给我魂飞魄散了就行!”
黎百岁赶到的时候,就听见赵子浩这声怨毒的咒骂。
那天回去后,他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就掌握了沧鳞教的法术,但是费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赵子浩的住处。
他已经学会如何隐匿身形和气息,但不会飞也不会穿墙,看着紧闭的别墅大门,沧鳞拎着黎百岁的后襟,直接从二楼阳台飞进去。
张亭风似有所感,转头看向落地窗,白色的轻纱微微晃动了下。
刚爬进来的黎百岁一动不敢动,他不确定身穿白色练功服的男人是否看见了自己。还好对方眼里滑过一丝疑惑,很快收回了视线。
“哼,你用的是本尊亲自传授的隐息术,怎会轻易被人识破?”沧鳞不悦地踢了脚黎百岁半趴着的屁股,“真难看,还不起来?”
黎百岁起身后尴尬地拉了拉衣摆,怎么说,胖青刚才踹他那一脚,还是挺羞耻的……
也就这几秒,赵子浩顺着张亭风的目光也望了过来,发现什么也没有后,他暴躁又神经质地问:“你在看什么?这是不是还有别的鬼?!怎么还不动手啊!你倒是给我干活啊!”
张亭风厌恶地皱起眉,从随身挎的八卦包里取出一把四面刻有符咒的四棱方形短木棍。
木棍看起来颇有年岁,黎百岁凝神细看,棍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气。
“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黎百岁忍不住问,看起来挺适合用来揍人的。
话音刚落,只见犹如松间明月般清逸脱俗的道长,不打一声招呼,扬起木棍就往赵子浩头顶敲去,那姿势看着跟街头混混没什么两样。
“你干什么!”赵母尖叫着扑过来,但木棍已经砸到赵子浩脑门上,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个肿包。
黎百岁恍然:“我懂了,这是打鬼棒!”
沧鳞:……
“不是,这个叫法尺,道家用来镇坛辟邪的法器之一,不是像他这么用的……”
黎百岁摸下巴:“所以这个道长是借着驱鬼的名义趁机打人?”
另一边,被一棍子敲懵的赵子浩缓过劲后,想去摸自己的脸,又怕碰到不属于自己的五官,便慌忙问赵母:“怎么样?还在不在?”
少女的脸根本没有消失,赵母不由向张亭风投去怀疑的目光。
“看来这个没用。”张亭风将法尺收回八卦包,赵家母子饱含期待望着张亭风的手缓缓地从包里伸了出来,这次是一把更粗更长的木棍。
沧鳞:……
黎百岁:……
这时候憋笑真的很辛苦。
“道长……”赵母哆哆嗦嗦,“这一棒子下去,会出人命的……”
张亭风颠了颠手中粗重的拷鬼棒,笑地云淡风轻:“不会,我有经验。”说着便以迅雷之势敲向赵子浩。黎百岁只看到一抹虚影闪过,赵子浩惨叫一声,捂住额头滚到地上。
“我艹你妈!”赵子浩终于忍不了了,赤红着眼,额头顶着两个大包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揍张亭风,这时却听赵母道:“有用有用,变淡了变淡了。道长,快快,快点把厉鬼打散!”
赵子浩捏紧的拳头一松,赶紧向赵母确定:“真变淡了?”
“真的真的,道长果然法力高深!”
黎百岁却皱起了眉头,刚才赵子浩身上的冤魂被打得散开了些,虽然很快重新聚拢了起来,但是戾气变得更重,像只被激怒的猛兽,愤怒地对着张亭风咆哮。
张亭风抬头,脸上露出一丝悲悯,他再次扬手,棍身金光大涨,黎百岁直觉这回不是做做样子,身体快过思维,一把抢过张亭风手里的木棒。
只见道长手中的拷鬼棒脱出掌心悬在半空,所有人都是一愣。张亭风也就呆滞了半秒,劈掌如疾风,凭着直觉向黎百岁所在横切而过。
黎百岁到底不是练家子,身体素质和肌肉反应远远不如从小接受道统精英训练的张亭风,眼看就要被掌风劈到,衣领忽地一紧,整个人往边上倒去,手里的拷鬼棒也飞了出去,正好砸到赵母头上,对方顿时晕了过去。
张亭风虚影轻晃,再次出现时,便稳稳接住了拷鬼棒,挥手一震,屏息闭目神感四方,隐隐之中,似有一双眼睛看着他。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光似剑指向黎百岁的位置:“哪位道友来此,何必躲躲藏藏,不如现身一见。”
黎百岁神色微动,对沧鳞道:“等下我自己现身,你先不要出来。”
沧鳞脸色臭语气也臭:“哼,本尊不曾泄露分毫气息,只有你学艺不精,被这道士察觉到了。”
黎百岁神情微赧,解除了自己的隐息术,轮廓渐渐浮现,缓缓走向赵子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