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

“什么?”楚岚放下撩刘海的手,假装听不懂,一脸懵懂地看着楚雁翧。

“咳咳,没什么。”楚雁翧连忙掩饰着移开视线,但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扭过脸来,盯着楚岚看。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楚岚一边问,一边走到脸盆前,把帕子沾湿了,开始擦脸。

原主楚岚长了一张艳若桃李勾魂摄魄的脸蛋,只可惜她为人古板,认为这张脸实属祸国之相,不以为荣反以为耻,因此将刘海留得老长,遮住了一双远山眉含情目。又生怕不够一样,往脸上扑了不少脂粉。再加上她性格孤僻,走路总是低着头,看人也是挑着眼睛,因此整个青崖洞,还真没有人清楚地知道楚岚长什么样。

楚岚吃饭后曾经洗过一次脸,本想就这么出门,但想了想不能浪费这次震惊男主的机会,还是忍住了给自己改头换面的手。

如今楚雁翧近在咫尺,这个时候不震他一震,难道留着过年么?

“现在好点么?”楚岚擦完脸,直起腰来问道。

这下楚雁翧彻底呆了,看着楚岚,张着嘴,俨然一个英俊的傻子。

“楚夫子,你长得真好看。”楚雁翧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楚岚笑了笑,这一笑,楚雁翧觉得阳光从对面直射入眼,都快亮瞎了。

“没文化,跟我学,这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楚岚教导道。

楚雁翧点点头,“楚夫子你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楚岚又教道:“也叫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楚雁翧又跟着念,“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楚岚很满意,总结道:“记住了,以后只有遇见长得比我还好看的,才能用这四个成语,否则你只能说她们可爱,听懂了么?”

楚雁翧乖乖点头。

“对了,方才我去见过李铭秀了,你猜她跟我说什么?”楚岚觉得再被楚雁翧炽烈又不加掩饰的目光看下去,自己也快化了,于是换了个话题。

“她说什么?”楚雁翧还有点呆。

“她让我小心自己的饮食,可不要再中毒了。”

“什么?”楚雁翧被这句话唤回了神思,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她还敢跟你说这些?当年她哥哥给你下毒,你命大没事,她现在居然还敢这么威胁你?我找她算账去!”

楚岚眼疾手快地拉住楚雁翧,劝道:“算了算了,她也是心怀不满,嘴上说说而已。她现在是厨娘,饮食出了问题第一个要拿她是问,她不会那么蠢的。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你又何苦巴巴跑去质问,倒让人觉得小气。”

楚雁翧想挣开,看了看楚岚柔弱无骨的手又打消了念头,急道:“就你好心,擎等着被人欺负,这种人你还替她说好话?我也是服了你了!”

楚岚心说也就是楚雁翧这种无差别对待帮亲不帮理的人,才能说出来楚岚好心这句话。

整个青崖洞,谁不认为楚岚是个面黑心更黑的铁面判官。

想了想原主之前的雷霆手段,楚岚实在是把她和菩萨心肠柔弱性子联系不到一起,不过既然楚雁翧这么说,那她就认了便是。

“好了好了,人家小姑娘才来了不到一天,你又何苦因为一句话就去找人家的麻烦?万一惹恼了她,就算不下毒,给我加点料我也受不了啊。”说完,楚岚嗔怨地看了一眼楚雁翧,直把楚大公子看得浑身骨头都酥了。

“楚夫子,你的眼睛生得真好看,又大又圆,还水汪汪的。”楚雁翧红着脸道。

楚岚就喜欢他这个纯情劲儿,赶紧领了这句赞美,还纠正道:“注意措辞。”

楚雁翧恍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背对了吧?”

楚岚摇头,“总体来说没毛病,不过形容眼睛叫做灿若星辰,顾盼生辉。”

楚雁翧一脸崇拜,“楚夫子,跟着你真长学问!”

虽然楚岚拦着不然楚雁翧去找李铭秀的麻烦,却架不住人家自己找上门来啊。

“楚公子,那个姓李的厨娘求见。”

楚雁翧还沉浸在收获知识的喜悦当中,猛地听到门外随从来报,不由皱了眉头。

“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好好做饭,别找事!”楚雁翧不耐烦地道。

楚岚好声好气劝道:“让她进来吧,也许有什么要紧事呢。”说完,也不等楚雁翧回答,便高声道:“请她进来吧。”

“见过楚公子。”李铭秀袅袅婷婷走进来,抬眼看见楚岚也在,脸色微变。

这点神情全被楚岚看得清清楚楚,当即笑道:“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说着,抬腿就要走。

楚雁翧一把拉住楚岚的衣袖,“这是你的地方,你走什么走?”又对李铭秀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楚夫子又不是外人。”

李铭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雁翧拉着楚岚衣服的手,听到这句话,笑道:“那是自然,本来就是为着公事而来,又何必避人呢。”

说完,见楚雁翧丝毫没有让座的意思,李铭秀倒也不生气,就站在那里,浅笑道:“不知道今天的午饭,楚公子用得可好?”

楚雁翧歪头看她,“李姑娘就为这事找我?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我自然会派人去厨房说,用不着你巴巴过来问吧?”

李铭秀听到这话好像很高兴似的,忙问道:“楚公子觉得好吃?”

楚雁翧有点不耐,“好吃好吃,你还有别的事么?”

李铭秀又问:“晚上公子可要留在这里吃饭,想吃什么?”

楚雁翧有点好笑,“我留不留是我的事,你只管在厨房做好你的饭就是了,管这许多做什么?”

“噗!”楚岚终于忍不住,偷笑出声。

楚雁翧看她,“你笑什么?”

楚岚瞧了瞧李铭秀涨红的脸,笑道:“我笑楚公子不解风情,李小姐都快直接说出心意了,你还在这扯东扯西。”

楚雁翧好奇地看着李铭秀,问道:“李姑娘什么心意?不妨直说。”

李铭秀故作镇定道:“楚夫子说哪里话,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后厨也好早做准备罢了。”

楚岚笑道:“随便问问,还值当李小姐亲自来一趟?果然敬业啊。”

李铭秀哼了一声,“楚夫子不愧是教书先生,说话就是中听。我哪里有楚夫子敬业啊,想当年,楚夫子为了惩罚犯错学生,可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最后把学生活生生逼死了。若论敬业,哪个又能比得过您呢?”

“好了!”听见李铭秀又要提当年的事,楚雁翧出言阻止道,“李姑娘,有事说事,不要扯些乱七八糟的,我晚上不在这吃饭,我和楚夫子出去吃,你去给文夫子准备就行,走吧。”

“为什么不让我说?当年的事——”

“好了,你们慢聊,我出去走走。”楚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断了李铭秀的话,回头看了看楚雁翧,“有话好好说,别大呼小叫的,再吓着李小姐。”

说完,楚岚扑打了下衣裙,款款走了出去。

没走两步,楚岚就绕回来了,原因无他,八卦之心燃烧,听墙根是也。

楚岚在窗户纸上戳了个眼儿,看得清楚。

果不其然,里面说得正热闹呢。

楚雁翧满脸不情愿,看得出来,要不是碍着男女大防,他能把李铭秀扔出去。

而李铭秀则坐在方才楚岚的位置上,拿着个帕子抹眼泪,还边哭边说。这架势,不知道的倒好像是独守空房的妻子数落偷腥的丈夫。

“李姑娘,你直说了吧,你这次来青崖洞到底想干什么?”楚雁翧声音饱含怒气。

李铭秀抹了一把眼泪,哀道:“楚公子,事情才过去了两年,你不会就忘了吧?我哥哥李铭斯就吊死在这青崖洞,全拜那个楚岚所赐!要不是她,我哥哥也不会死!”

楚雁翧一听就不干了,“李姑娘,你说话要凭良心好不好?你哥哥的事,能怪到楚夫子身上么?当年你哥哥为了钱不择手段,居然、居然给人做、做那个!事情败露了还不知悔过,大放厥词要烧了我青崖洞书院!楚夫子费尽心思,才给你哥哥争了个最轻的惩罚,开除了事,你还想怎样?我还没找你哥哥算败坏我书院名声的损失呢,你倒找我们来算账?当年我也以个人名义给了你家不少抚恤金吧,怎么,花完了,还想再要?”

李铭秀越听越气,身子不住颤抖,哭道:“楚公子何苦折辱我?两年前你在外游学,回来时我哥哥已经被开除了,你当然只会听楚岚的一面之词!你又怎知这其中没有隐情?”

楚雁翧不高兴了,“什么叫一面之词?你的意思是文夫子也在说谎?”

李铭秀哭道:“他是书院院首,为保书院名声,自然和楚岚沆瀣一气!可怜我哥哥无辜被害,含冤枉死,竟无人过问,到头来倒说是我们私德有亏,损了书院的名声!”

楚雁翧听她这一番哭诉,不似作假,即便心里并不怀疑文如渊和楚岚,但也想听听所谓隐情是什么。

“既然如此,有什么隐情,你说来便是。”李铭秀刚要开口,楚雁翧补充道:“不要哭哭啼啼的,好好说。”

李铭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擦了擦眼泪,脸带悲戚道:“楚公子可知,当年是谁,污蔑我哥哥做人禁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