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妃,这是什么!”皇帝严厉的声音传来。
“这、这……”芳妃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也是你的好女儿做出来孝敬你的么?怎么,想当皇后的心这么急迫吗?”太后的怒气比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芳妃脸白如纸,汗出如浆,跪在地上只一味的发抖,话都说不出半句。
“楚然,既然这都是你的孝心,那朕问你,你是不满你母妃的妃位,想给她升一升么?”皇帝背着手,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每一步都好像重重踏在楚然心上。
“父皇,不、不是的!儿臣、儿臣不知!”楚然口舌打结,竟连半句辩解都说不出来。
皇帝眯了眯眼,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你不知?那谁知道?你母妃?还是你舅舅?总不能,是某个想当皇帝的,送给你的礼物吧?”
皇帝的话仿佛一道利剑,扎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祭礼祭出来谋逆,这是什么黄道吉日?
楚岚轻轻挑眉,不禁佩服起皇帝的想象力来。不过也怪不得皇帝多心,自古皇后朝服乃敕造,不光是纹样质地,就连缝制手法都有规定。只有旧皇退位,新帝登基,这规定才会根据当朝天子的喜好加以修改。而今楚岚手上的这套朝服,明显和本朝规制不同,但却缝制着只有皇后在大婚或者祭天大典时才可穿用的九凤图样,私自改制朝服,便是诅咒当朝皇帝早日殡天,这可是塌天的大罪。
“陛下明鉴!臣!臣什么都不知道啊!是芳妃,是她让臣赶制这套衣服的,臣只以为是一件普通朝服,没有多想啊!”还没等楚然芳妃辩驳,王坤就受不了压力,颠三倒四地认了罪。
“你胡说!”芳妃杏眼蓦然圆睁,回过头朝皇帝哭道:“陛下!臣妾不知啊陛下!臣妾一向本分,怎么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想法!”
“你不知?那就是你女儿知道了?”皇帝看着前方,声音冷冰冰的。
“不是的,然儿怎么会知道!陛下明鉴啊陛下!”芳妃一听,顾不得礼数,膝行上前,双手拉着皇帝的衣角哀求道。
皇帝任凭她拉扯,不为所动。厉声问道:“今日此事若是解释不清,你母女二人知道后果。嘉贵人是怎么死的,你们不会忘了吧?”
当朝天子登基没几年,后宫便出了巫蛊案,嘉贵人被皇帝冷落心怀不满,私自缝制布偶,诅咒皇帝早薨,事发后被凌迟处死,诛九族。
芳妃被镇住,半天才反应过来,嚎哭道:“臣妾怎会和那个贱婢一样,臣妾不敢啊!陛下明鉴!”说完,磕头不止。
楚然被吓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皇后朝服一事她只听母妃和舅舅提起过,当时并没放在心上,谁知芳妃竟然真的做了出来,她也只好帮着隐瞒。
谁知楚岚一翻就翻到了这件大逆不道的衣服,这是成心要她们母女命丧于此啊。
楚然连忙上前,哀求道:“父皇饶过我母妃吧!这、这都是我舅舅,不,这都是王坤的主意,这是他用来讨好我母妃的东西,混在孝敬银子里送来的,我母妃从来没打开过,她并不知情啊!父皇不要冤枉了好人!”
王坤一听楚然把所有的罪过都扣在自己头上,顿时叫道:“臣冤枉!三殿下怕担了罪名,就把屎盆子都扣臣的头上!陛下明断啊陛下!臣一介小臣,怎敢没人授意就私造朝服,臣就算再糊涂,也不敢做这种事啊!臣每次送来的孝敬银子都是现银和银票,还有些珍珠玉石,芳妃每次都会亲自过目,若真是夹带,她怎么不知!”
皇帝偏了偏头,“孝敬银子?”
芳妃一愣。
皇帝看了眼芳妃,又问了一遍,“孝敬银子?”
芳妃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样,瘫软在地。
本朝例制,后宫嫔妃不得私自接受外臣大额财物,如有违者,视同勾结外臣,干扰前朝。
皇帝走到箱子旁边,随手翻了翻,淡淡问道:“好大的手笔啊,王坤,你俸禄多少?朕有些记不清了。”
没等王坤说话,沈衡向前一步,道:“臣有本奏。”
皇帝皱了皱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沈衡不为所动,道:“臣这本,或许可以解释陛下的疑惑。”
皇帝看了看他,默了半晌,“说吧。”
沈衡从袖中抽出一本奏章,交给总管太监呈上,回道:“王坤任主考官期间,贪赃枉法,肆意买卖考题考卷,据臣查证,王坤已敛财数十万,其中大半都送入宫中供芳妃娘娘及三公主享用。礼单臣已随奏章附上,另有宁翊假意买题,实为搜证,用八千两换来的春闱试卷,请陛下过目。”
皇帝拿着奏章看了两眼,突然一甩手扔到芳妃脸上,骂道:“好一个勤俭节约!好一个后宫典范!芳妃,你自己说,朕该治你,还有你的母家什么罪!”
芳妃哭叫道:“臣妾冤枉!是王坤!是沈衡!他们合起伙来害臣妾!”
沈衡冷笑道:“娘娘糊涂了吧,我为何要和王大人勾结?又为何要害你呢?”
“好你个沈衡,你现在不喜欢然儿了,你想吃回头草,你就这样陷害我!看你衣冠楚楚的,没想到一肚子男盗女娼!楚岚和你一丘之貉,你们不就是觉得我们母女碍眼,坏了你们的好事么!”芳妃破口大骂,状若疯癫。
皇帝看着芳妃胡闹,目光冷得仿佛浸了冰。
“住嘴!公主清誉岂容你随意玷污!”宁翊站了出来,斥道。
“有你什么事,你又算什么人,敢来指责本宫?”芳妃已失去理智,骂道。
“我算什么人?那你得问问你的好女儿。”宁翊不再理会芳妃,拱手道:“陛下,臣有一事,为了公主名誉,本不想揭发。但眼看芳妃母女大罪临头仍不思悔改,思来想去,若是不将她们的所有罪行公之于众,怕日后臣心不安。”
皇帝青筋直跳,示意宁翊说下去。
宁翊看了一眼楚岚,后者点头微笑,这才稳了稳心神,将楚然下药暗害楚岚一事说了出来,当然,隐去了部分的真相。
皇帝闻言,震怒道:“楚然啊楚然,你太让朕失望了!你非但不劝诫你的母妃,还差点害了朕的女儿!”
楚然哭得如泪人一般,芳妃突然大笑起来,指着皇帝道:“女儿?难道然儿就不是你的女儿么?你如此偏向楚岚,你让然儿怎么办!”
“朕何时忽视过然儿?”
芳妃哼了一声,“就算你把然儿捧上天那又如何,她到最后也不过是个庶女!楚岚任性嚣张,就因为她是嫡公主,你就从来不会责罚她!我想当皇后有什么错!我哪里不配了?我想让然儿做嫡公主有什么错!然儿又是哪里不配了?!”
皇帝很是失望的看着芳妃,“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过?你自己说,今天这桩桩件件,你哪里配得上皇后二字?”
芳妃冷笑道:“我当然配不上,因为你心里只有林琅,除了她,谁还能做得这个皇后?”
皇帝听她直呼先皇后的名讳,喝道:“你给朕闭嘴!”
芳妃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可她再好又能怎样呢?还不是早早就死了?你现在自诩深情,又为何在林琅怀胎时将我封为妃子?你若对我真心,为何视而不见我十几年的侍奉,迟迟不肯给我一个正妻的名分?陛下啊陛下,我走到今日,错不在我,你才是罪魁祸首!”
听到芳妃的指责,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来人,将这恶妇给我拉下去!诛九族!”
芳妃犹自冷笑不止,楚然连忙磕头,“求父皇饶命!求父皇饶命!”
“父皇,”许久没有说话的楚岚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和缓,“请父皇饶过芳妃母女吧。”
“什么?”不只皇帝,在场众人皆瞪大了双眼看向楚岚。
九公主气糊涂了?被人这么加害,居然还要放过仇人?
楚岚微微一笑,她可不是什么白莲花圣母心,换做平时,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可是收集好感值的最佳时机,她怎能放过。
楚岚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双手打开,从中取出一封信笺,慢慢说道:“岚儿并非心怀宽广之人,今日知道芳妃母女诸多罪证也是愤恨不已,恨不能将其绳之以法。只是儿臣母后临终时曾留下一物,托乳母转交儿臣。儿臣看后,虽然不解,但也想遵从亡母遗愿。请父皇先看过之后,允了儿臣的请求吧。”
说完,将信件捧到皇帝面前。
皇帝打开一看,是先皇后的字迹,只看了几行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见皇帝不语,楚岚语带悲声道:“母后知道芳妃意在中宫,虽然不喜她野心如此,但念在她是母家妹妹,且进宫照拂的份上,特意给她留了一个恩典,无论她所犯何罪,还请父皇开恩,免了她的死罪。”
“况且,”楚岚终于哭出声来,“芳妃的九族也是母后的九族啊,难道父皇真的不顾母后遗愿,要赶尽杀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