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敏忧?

“报考哪所高中?能考上哪所就报哪所呗!”

华寻到柜子里翻出创口贴,撕开贴在钟不离的侧脸上。

切切实实“啪”得一声,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动作麻利得跟摊子前给西瓜贴标签的瓜农一样。

华寻跨腿坐到钟不离对面的椅子上。

“最近不是要填表吗?”

钟不离开口。

“你想好第一志愿是哪儿了吗?”

“想好了啊!”

华寻笑起来,咧开满嘴的鲨鱼牙。

“镇子里统共就这么几所高中,好得好不到哪儿去,差得也差不到哪儿去,那我肯定挑离家最近的九中!”

“你确定?”

钟不离问道。

“我确定!昨天晚上我都已经把表填好了,华东梅也签上字了!”

“那行。”

钟不离再次点头,创口贴跟着他脑袋晃。

“行什么行啊?”

华寻疑惑地看向钟不离,慢慢眯起眼睛。

“等等...你问我这个问题不会是...你不会想跟我报考同一个高中吧?”

“怎么?”

钟不离反问。

“不行吗?”

“他妈的当然不行!”

华寻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这个成绩可以去市重点的!我上一次在办公室都听见了,老师想推荐你去市重点!你跟着我们瞎凑什么热闹啊?”

华寻越说越激动,仿佛钟不离现在就是他叛逆而不分轻重的儿子。

“你想啊,到了市重点你可以拿奖学金,这样一来生活费你可以自理,而且也可以离王小虎这些麻烦远远得,一箭双雕!是不是啊?”

华寻慢慢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倒是替我想得周全。”

钟不离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缓缓开口。

“可是吧,我还是觉得镇里的学校适合我,九中也不错。”

“不错什么啊?哪儿不错?”

华寻瞪起眼睛。

“你到底为什么非得上九中?”

“这不是...”

钟不离低声叹气。

“我想跟你们上同一所高中。”

钟不离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华寻,最后他改口。

“我想跟你上同一所高中。”

“你”字加重。

空气也开始凝滞。

华寻盯着钟不离眼角下的创口贴,径直一句。

“不行。”

“听我的。”

华寻语重心长地开口。

“你去市重点...这选择高中是非常重要的,你要是选好了,半只脚不就踏入名校了吗”

华寻说这话的时候,钟不离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眉头也渐渐皱起来。

“你什么意思?”

“我还能什么意思啊?”

华寻拿手指敲桌子。

“你听不懂吗?咱们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你偶尔放假回来看看我们这群兄弟就行!但是选择高中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能这么武断呢?!”

钟不离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跟你同一所高中?”

“不是!”

华寻瞪着钟不离。

“你从哪句话听出这个意思了!”

“那你就让我上九中,在哪儿上不是一个上,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

华寻也跟着钟不离站起身,凑到他跟前。

俩人怒气冲冲地对视,距离近到华寻一抬头就能撞到钟不离的鼻尖。

“你就去市里...”

钟不离打断华寻的话。

“你刚刚说放假回来看你们,那如果我没有机会回来?而且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就是一个放假回来就可以的人吗?”

钟不离这话让华寻摸不着脑袋。

“你这...钟不离,你这思想怎么这么能扭曲我的意思?再说了...就算是再好的兄弟也不用每天都见吧让我十天半个月得看不见张猴儿,我也不会嫌清闲。”

华寻没多想直接说出口。

“难不成你想跟我大宝天天见,咱们又不是再也不...”

没等华寻说完,钟不离直接转过身。

“行吧,看来只是我一个人在一厢情愿。”

钟不离打开门。

“你去哪儿啊?”

华寻朝钟不离大喊。

“王小虎刚被我踹成那样,他肯定不会让你回家...不是说好华东梅留你吃饭了吗?”

“你管我!”

钟不离径直走出门。

“你到底去哪儿啊?”

华寻再次大喊。

“去市重点!”

钟不离留下这一句大喊后,啪得把门摔上,整个房子都连带着晃动。

“神经病啊!好心为你着想结果还要被摔门儿...”

华寻闷闷不乐地坐回椅子上。

现在社会的孩子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嘛?

他妈的我是让你去上市重点,又没让你去刀山火海,至于、至于这么生气吗?

华寻东想想西想想,为自己打抱不平。

但很快他就开始后悔了,这大热天的外面也没有电风扇,钟不离又回不了家,走着走着不会中暑吧?!

都马上要中考了!这要是被送进医院影响考试怎么办?

华寻立马又推翻自己的担忧。

他妈的晕就晕,关我屁事儿!

想归这么想,但是蚂蚁就是在热锅里跑。

钟不离因为中暑而晕在地上的情景在华寻脑子里循环播放。

“靠!”

华寻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钥匙往外走。

这要是真中暑倒在了路上,我得是间接杀人吧?

算我欠他的!

锁上门后,华寻跑下楼梯往外走。

小区里到处跑,就是没见到钟不离人影儿。

华寻跑出小区,往他俩平时经常去的几个店里找,也没瞧见钟不离。

最后他赶去茨叔的小卖部。

“茨叔!”

华寻喘着气靠在柜台前。

“钟不离今天来过吗?”

“没来!”

茨叔摇手。

“我今天一整天都没瞧见他!怎么了?这上气不接下气的?”

小卖部外的风车迎着风转,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好热,茨叔,从冰箱里给我摸了一瓶最冰的出来!”

“好嘞!”

北冰洋拿到手后,华寻第一个反应是把瓶子贴在额头上,呼出一大口长气。

“妈的终于舒服了。”

“你们两个为个什么吵架啊?”

茨叔像是看破华寻的心。

“谁知道。”

华寻猛灌一口北冰洋后,叹了口气。

“钟不离那傻子...我让他去市重点他不去,非要跟着我们这群没用的一起上九中。”

“你这小子!”

茨叔拿手拍华寻的肩。

“跟个小大人似的。”

“不过啊...”

茨叔把胳膊环绕在胸前。

“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俩关系再好也不是同一个人,你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总不能替他做打算啊。”

“其实啊...像钟不离那样聪明的孩子心里肯定拎得清,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寸天平,哪边重哪边轻自己说了算。你站在他那个角度想想。”

茨叔这句话就像北冰洋一样,豁然浇灭华寻心头摇摆不定的火。

“这么说。”

华寻垂下头。

“是我错了?”

“倒也不分个对错,你也是关心他。”

茨叔接着说。

“多大点事儿啊,没必要!你想想钟不离那么聪明的人在哪儿读书不是个拔尖儿啊!也没见他在咱们小镇读初中就考不过别人在市里读的!是不是这个理!”

“你说的也是。”

华寻把喝完的北冰洋瓶子放在台子上。

“行吧!我去跟他道个歉!”

“刚刚确实我有点儿急眼了!”

“去吧去吧!”

茨叔笑着喊。

“这瓶北冰洋就算我请你的!”

“谢了!”

华寻往外跑,喝了一瓶北冰洋后整个人精神气提上来不少。

“钟不离这小子到底去哪儿了?”

他绕着跑,依旧没找到人影儿,华寻也没了气力,如同残废人般往回走。

走到桥边,水气带着凉意往脸上扑,清爽不少。

有一阵凉风吹过来,华寻张开手臂,跟个狗子一样嚎叫起来。

路边的老爷爷咧开嘴,露出为数不多的牙齿朝华寻笑。

有个打扮的很简洁的女人从华寻对面走来,模样有些熟悉。

华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欸,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华寻皱起眉,转过头像个神经病一样的开始盯着别人的背影思索。

刚刚豁开牙对华寻笑的老头立马收回牙,嘴里嘀嘀咕咕一句。

“色小子。”

拄着拐杖愤愤然走开。

为什么会这么眼熟呢?在哪儿见过?

小学老师吗?

一股怪异的感觉爬上华寻的心头。

华寻的耳朵边也仿佛听见书在翻动的声音书。

照片!

敏忧的那张照片!

钟离笔记本里那张发黄的照片!

“老大,你觉不觉得,这个叫做敏忧的中年女人,长得很想你啊!”

张养的话在耳边响起。

不会记错的!

虽然这女人比照片上看上去年轻很多,但长相确实一模一样!

一股呛人而可怕的感觉冲上华寻的心头。

“敏优!”

华寻大声地吼出声,但是人已经走远。

他立马追过去。

“敏忧!”

华寻一边跑一边喊,但女人就是没有回头,大步地往前走,越走越快,在转弯口快步消失。

华寻迎着风大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