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临出言霸道,全都出于嫉妒之?心,也忽略了眼前之?人的感受,直到见她一双秋水剪瞳泛着莹莹的光,我见犹怜,周显临才醒过神来,想要俯身以行动来安慰她的心情,不料音音别开脸,周显临扑了个空,微微皱眉道:“夫人怎么了?生气?了吗?”
音音沉声道:“他怀着怎样的心思我无法左右,但是我心里想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他狭隘的心胸,总是令人哭笑不得,甚至有些胸闷难受。
见她难受欲哭的模样,周显临心下一抖,是他玩笑开?大了吗?他不过是见不得周祁对她存有非分之?想,他的妻子岂容他人肖想!
“是我不好,是我小心眼,夫人勿要生气?了,好吗?”周显临低头认错,一脸诚恳。
音音捶他胸膛,道:“你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胆色,口不择言,疑心的毛病也一成不变,我想生气?,可……”总也气?不起来。这几个字“噎”在嘴边,只因周显临忽然低下了头,吞没了她想说的话。
就这样,音音失去了骂他的机会。
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意,是他不够温情,他对待男女之?情的方式始终存在缺陷,毕竟他前世与今生,都只爱过一个人,需从头开?始慢慢学着如?何疼爱他心尖上的人,但他也并非圣贤,他也有嫉妒的心。
心灵交流过后,周显临抬起了头,平复了心情道:“夫人还生气?吗?”他发?起温柔攻势,化解她内心的不满情绪。
音音白他一眼,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也莫要再疑神疑鬼了,我只是不想看到母亲和老太太为你们兄弟二人担忧,没有旁的心思。”
周显临点头回了个“好”字,又肃然道:“我可以答应夫人不再计较他是否对夫人心存不轨,但是有件事,我仍是不得不提醒夫人。”
见他忽然一脸严肃,音音隐有不安,问道:“什么事?”
他可以选择漠视周祁的心思,但是不能不防着周祁。自从周祁下山,表面看似仍是温柔和善,对任何人都是和颜悦色,却还是瞒不过周显临的火眼金睛。
周显临活了两世,五十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见过,原本劝周祁当李基的伴读是为了保全他性命,后来见他邀请王妃进浮生园赴宴,便知他其实早已有意依附李基,不过是将计就计,至于目的,显而易见,是想依靠王妃的势力夺回音音。
王妃假意接近音音也是另有所图。这孙王妃慈眉善目,在人前就像是一尊活菩萨,受人敬仰,背地里却做了不少龌龊的勾当。而她为了不被世人诟病,常年扮演着善人的角色,只要她在人前善待音音,显得热络,便可在不弄脏自己双手的同时铲除心头之患,也不会惹人怀疑。
这一步棋,机关算尽,而若没猜错,这一世王妃想让他娶温宁郡主以笼络他成为李基的左膀,右臂则是周祁。
他已娶妻,郡主更不可能伏低做小,要不留痕迹地逼他就范,便只有两步路可走,要么休妻和离,要么妻亡续弦。
如?今广陵城中无人不知他周显临爱妻如?命,叫他休妻,比登天还难。
那么便是另一步路。或许周祁私底下与王妃达成了某种?交易,意图拆散他们夫妻二人,只是周祁涉世未深,不知王妃用心险恶,还天真地以为有朝一日可以夺回音音。
这番心事他拣了一些紧要的告诉了音音,略去了他重生一事。音音听后,一半震惊,一半早有所料,惊的是周祁的野心,料到的是王妃的叵测居心。
“夫人放心,哪怕是他们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绝不会休妻。”见她沉思,周显临如?是宽慰。
音音摇头,“若真有这样一天,你定要先保全你自己。”
闻言,周显临面色一沉,搂住她的腰拉向自己紧紧拥抱着,“夫人莫要小瞧了我,你夫君我铜墙铁壁,谁也伤不到我,倒是夫人说这话,当真伤为夫的心。”
“我……”
“夫人勿要说了,我们该吃晚饭了,哪有来了酒楼不吃饭的道理。”他故意岔开?话题,回到正题,他们进来这么久,还没传菜,总归会惹人怀疑。
*
七月初七,金风玉露,韩家选的吉日,周祁正式迎娶韩永珍的嫡长女韩维贞。
太师府一年内大办两场喜宴,两位相公又都高中举人,街知巷闻,为人津津乐道。
“听闻这次太师府聘的仍是那江平韩家的千金,一门三女皆出自韩家,实属罕见!而且这门婚事还是王妃所指,这太师府的大少爷可真是好福气啊!”
“人家如?今可是三世子跟前的大红人,王爷王妃又甚为器重,那韩永珍也是王府里一把手,说句大不敬的,在这江南,那王府就是个小朝廷,韩永珍岂不就是宰相之姿?”
“嘘!这话虽有理,可万万不能在这说,传到京城,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怕什么?新主昏庸无能,奸佞把持朝政,去年北方那场大旱你难道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哎!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无奈这王爷一心寄情山水,将摆在面前的皇位拱手让了他人,也不知这江南百姓的好日子会到几时!”
“眼下也只能等着老天开眼,让贤能之人降临人世,救民于水火。”
……
“来啦来啦!新娘子来啦!”一阵嘹亮的锣鼓吹奏由远及近,官街上看热闹的人愈发?热情高涨。
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周祁满面春风,笑看着街上的人群,他的笑容始终未变,令人感到这位新科举人平易近人,定是一位好郎君。
黄昏时刻,周祁终于将新妇迎进府门,乐声在此停止,傧相引新妇进门,在到访宾客的注目之下,周祁与韩维贞拜过高堂与天地,之?后的流程也十分顺利。
今日太师府办喜事,人人面露喜色,开?宴后,更是热闹非凡,数十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投射下来的光线如红霞一般,照在人的脸上红光满面。酒过三巡,周祁已醉红了脸,他本就不胜酒力,眼看就要醉倒,周显临前来相劝,“诸位还是放过我家兄长罢,若是醉得不省人事了,还怎么入洞房?”
劝酒的众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个酒糟鼻的中年男子露出暧昧的笑容道:“对对对,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让新娘子在洞房白等了!”
他身旁一位高挑的山羊胡男子却道:“新相公喝不了,岂不是扫大家的兴?不如?由二郎代你兄长敬酒,如?何?”
“不……我还能喝……”醉醺醺的周祁不愿周显临为其挡酒,周显临瞥他一眼,只见他兀自拿起酒杯,为自己斟酒,一饮而尽,劝酒之?人见了大声叫好,周显临见他如?此,只好冷眼旁观。
他是故意灌醉自己,如?此也就可以不去想那些令人苦闷的烦心事了,只可惜了洞房里坐床的新娘子,怕是要白等了。
后来,周祁果然醉得不省人事,由府中的两名力壮的家丁抬进了新房。
折腾了一天,周显临亦是浑身疲惫,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一边由音音服侍着宽衣,一边闭目养神,音音见他满脸倦容,不由想起了他们成亲的时候,一晃也将四年了。
“夫人累吗?”静谧的室内,周显临只听得到衣袍的“窸窣”声,没有听她出声。
“我不累,倒是你,喝了那么多酒,一定很难受,我给?你备了醒酒汤,你喝过之?后再去沐浴一番。”其实这一天的赔笑令她的面部早已僵硬,可她还是想贴心照顾他。
“既然夫人不累,那我们再喝点酒罢。”他转过身,勾唇一笑。
音音讶异,“方才喜宴上你还没喝够吗?酒多伤身。”
“就小酌几口,无碍。”没等她再多说,他即刻唤红绡拿来酒壶,那壶是龙泉窑的豆青壶,窄口长身长嘴,用来装梨花酿最是绝妙。
见他执意如此,音音便也只能舍命陪君子,怎知他并没有打?算坐在桌前捧杯对饮,而是拉着她走向南窗下,音音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满腹疑惑道:“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坐着对饮多没意思,不如?临窗对月,饮酒作诗。”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对着一轮弯月,你倒也有兴致。”音音实际是在笑话他花样百出,今天是七月初七,月儿弯弯,也是乞巧日,银汉迢迢,传说中,牛郎织女将会在鹊桥相会。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周显临为她斟上一杯酒,一面递给?她,一面吟着前人的诗词,极度风雅。
音音捧杯笑饮,他又问:“夫人,滋味如何?”
音音回味道:“香甜可口,是梨花酿。”
周显临笑道:“这梨花酿还得配夫人这朵海棠娇。”一面说,一面又倒上一杯,看这架势,像是想把她灌醉,音音没有上当,“不是要吟诗作对,怎么只顾着饮酒了?”
“今日七夕,夫人可有应景的小令?”
“我肚里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清楚,作出来难登大雅之?堂,这诗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酒也喝不得多少,怕是要扫你的雅兴了。”
“相逢一醉是前缘……”周显临凝望着她仰起脖子看天边弯月的侧脸,肤若凝脂,皎洁如?月,一如?那时候他在王府偷看她与李基一起赏月时的模样,令人沉醉。
“你今日诗兴大发?,可怎么吟的都是前人之诗?”音音笑着转过头来看他,发?现他正看着自己,那眼神又是那般熟悉,不禁一愣,“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夫人,真好看。”调.戏的目光令她面庞瞬间染上一层红霞,不知是吃醉了酒,还是别的情愫。
而他,最是喜欢看她娇羞的模样。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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