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回 逗弄

话说那日在画舫上韩珏写下?婚书欲聘娶知府家的千金,隔日便要悔婚,他想以当时酒后胡言乱语做不得?数为缘由,但如此一来,他的仕途也将陷入险境。

韩珏不愿自己丢了前途,却又不愿娶小棠,真真左右为难,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请小周氏为他支招,让他向高如柏坦言自己早有婚配,不宜再娶知府千金为妻。

因周显临与音音的婚礼,小周氏已在广陵待了一个多月,一直住在太师府上陪着老太太。韩珏因是外男,只能住在韩家在广陵的别院,但母亲在府上,他也时常来请安。

荒唐事一出,韩珏便悄悄找小周氏商量了对策。小周氏让韩珏静候消息,笃定会?为他化解危机,后来,小周氏便往韩氏的院里与她叙话,找她谈论一双儿女的亲事。

“你看如云和珏哥儿这两个孩子年纪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说说他们的亲事了?”小周氏打心底里喜欢如云,拉着韩氏笑容满面,一心想要周韩两家亲上加亲。

换做以前,韩氏必然立刻答应为两个孩子说亲,可周祁走后,韩氏长期郁郁寡欢,直到近日家中办喜事,才打起一些精神,小周氏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来,她似乎不太情愿,若是如云也离开了她,那便真没个贴心的人陪着她了。

“我晓得?你心里还惦念着祁哥儿的事,如今你也不愿对如云放手,可孩子年纪上去了,总要说一门亲啊,你若想留她几年在身边也行,我们先找老太太把?婚事定了,过?个一两年再毕姻也无妨。”小周氏与韩氏素来亲厚,韩氏的心情她也理解,只是如今她儿子的事迫在眉睫,不得?不找她把?婚事定下?。

韩氏听了小周氏的劝言似有动容,小周氏见此又推波助澜道?:“不瞒你说,两个孩子原先在韩府关系亲厚得?很,想是早已相互看对了眼,眼下又在一个书院读书,岂不就是缘分吗?”

“珏哥儿我也是真心欢喜,此事我还要找老爷商量一下?。”韩氏道?。

小周氏立刻眉开眼笑,“嗳”了一声道:“你们夫妻好好商量,老太太那里我自会去说,你就放心,将来两个孩子成了亲,你不就多了一个儿子来孝顺你了?”

说着,韩氏蓄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积攒了许久的悲伤情绪顷刻释放了出来,小周氏即刻上前揽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韩氏嘤嘤抽泣:“到底造了什么孽,我的命怎就如此苦,祁哥儿刚出生就落下不足之症,老爷因公在外,却又惹了那样的风流债,徒留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是我将祁哥儿一手拉扯长大,我怎能不伤心……”

韩氏明面上对周显临客客气气,可每每看到他总会想起自己辛苦养育孱弱的儿子时,她的丈夫正在外面与那徐氏风流快活,她心中岂能不怨?

然而怨恨又有何用,她一个妇道?人家,必须遵从妇德,忍气吞声养育儿女。

“这都是天造的孽啊!那徐氏早已过?世,当年的事也都过去了,你还记着不就是给自己不痛快吗?”小周氏道?。

“同在一个屋檐,抬头不见低头见,若不是祁哥儿心善向着他,我是一刻也不愿多见的,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要惩罚我,让他来到我的眼前折磨我,一个如此,另一个也如此。”韩氏说着,坐直了身,看向小周氏,但见小周氏脸色煞白,仿佛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令小周氏心怀一丝惶恐。

这惶恐的神情令韩氏止住了抽咽,连忙拉住小周氏的双手,小声道:“我真没想到音音会是她的女儿,我若早知道,便怎么也不会?让她留在祁哥儿身边了,可她这些年待祁哥儿也算是真心,该是不知道当年的事。”

小周氏攥紧了韩氏,道?:“谁能想到这么些年,会?是老太太一直领着她,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宅院里,还真是造化弄人!”

“当年你也是万不得?已,若不那样做,你跟珏哥儿都要跟着遭殃。”韩氏顿了顿,道?:“如今那柳氏已然去世,当时那孩子也不过?才五岁,在韩家的事怕也是记不清了,更遑论那件事,从今往后便都烂在肚子里,谁都别再提了。”

十一年前,柳氏被诬陷在饭菜中动了手脚毒害韩家老夫人,源头还在小周氏的独子韩珏身上。那日前不久,因韩永琳日日夜宿柳氏房中被韩老夫人训斥,为缓解韩老夫人与宠妾的关系,便提议让柳氏亲下厨房做一桌素菜讨老夫人欢心。柳氏虽是厨娘出身,却也懂些道?理,便照着做了。

原本韩老夫人也并非嫌弃她,只是为了韩家,生怕韩永琳将来宠妾灭妻,才不得?不出言训斥,眼看柳氏诚心悔过?,便吃了她做的素菜。

一顿素菜全程吃得?满意,尤其是那一盅人参枸杞山药汤,韩老夫人赞不绝口,也原谅了柳氏,怎料才过?半个时辰,韩老夫人腹痛如绞,紧接着上吐下?泻,一准想到了柳氏的素菜,没想到她心肠如此歹毒。

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府上所有人,柳氏被兴师问罪,韩永琳原是要护着她,可韩老太太毕竟是他生母,只好盘问,然而柳氏一直喊冤,不得?已,又让人彻查,由于是家务事,便没有惊动官府。

通常大户人家的主人吃剩下的饭菜都会作为泔水拿去喂猪喂狗,柳氏做的一桌素菜韩老太几乎都剩了一些,但是猪狗吃了都没事。

唯一没有剩下的便是那一小盅单独熬的人参枸杞山药汤。

虽然已经没了物证,韩家依旧认定是柳氏对韩老太记恨在心,才下?此毒手。

韩老太对柳氏失望透顶,令韩永琳将她赶出府,韩永琳不忍,便由主母小周氏代劳,于是小周氏趁机赶走了多年抢夺她丈夫宠爱的柳氏。

其实小周氏早就清楚,是看管韩珏的嬷嬷稍不留神,让那时年仅四岁的韩珏四处乱跑,误将原本用来入药的藜芦混进已经配好的食材中。虽是柳氏掌厨,却也有帮厨,那时帮厨恰好出去了一趟解手,回来也没留意有人来过,便按照原来的流程,将食材放入汤盅里熬。

在帮厨回来之前,看管嬷嬷先一步找到了韩珏,将他带走了。

小周氏为了自己的儿子,只能隐瞒真相,将柳氏赶走。

她们以为这桩陈年旧事一直瞒得?滴水不漏,只要她二人矢口不提,便会永远成为秘密,却不知“隔墙有耳”的道?理。

*

周显临放课回来的时候,音音正在屋子里侍弄花草,除了每日到老太太那儿请安,她日常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园艺与厨艺,而?她嫁进来之后就没再下?过?厨,一心折腾园艺,他院子里的植物被她打理得?朝气蓬勃。

见她低着头聚精会神,周显临没让旁人出声,让她们退下?之后又独自轻声走了上去,“夫人今日弄的什么花?”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她猛然转身时打翻了官窑花器,那花器又大又重,恰好砸在她的右脚上,碎了一地,周显临猛地一惊,顷刻间大步上前,蹲下身欲看她是否伤到脚,哪知她把?脚缩进了裙子里又侧身躲开,“你做什……”

没等她说完,周显临已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又大声喊来丫鬟收拾,音音欲挣扎,周显临低声道?:“想让人看笑话就尽管乱动。”反正他是不会?放手的。

果然,音音配合他继续做戏,放弃了挣扎,瞪向他,周显临视若无睹,径自将她放到里间的一张湘妃榻上,抬起了她的右脚,她下意识收回,却被他拽得更紧,才发现他力?气大得惊人,但又小心翼翼地脱下了她的鞋袜,雪白的脚背上一片红肿,看了直教人心疼。

她坐在榻上,他低着头,她看不到他此刻眉头紧锁,之后又一声不响转身走了出去,再回来时只见他提着一个药箱,恍若一名脾气不好的郎中将要面对一位难以应付的女病人。

音音的心不由得一紧,周显临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是为了她的脚伤。

“我自己可以。”眼看他拿出红花油欲为她治伤,音音连忙阻止,周显临不予理会?,强行为她擦药油,见他动作娴熟,不像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不禁感到奇怪。

周显临之所以手法娴熟,是以前世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来一身腿骨毛病,家中常备治疗筋骨痛的膏药和药油,久而?久之,便也对按摩拿捏得准了。

“你方才在想什么?”周显临帮她揉脚的时候顺便查看了一下?,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告诉她,只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音音愣了下?,以为他在问他为她揉脚时在想什么,便道:“你从哪里学的这手艺?”

“我问的是方才我进来时,你在想什么?”她向来谨慎,不会?轻易鲁莽行事,除非她当时在想什么心事,且极为重要,以至于他进屋时都不曾发觉。

“哦,我只是在想那花怎么摆才好看。”而?她不愿对他吐露真言。

周显临将手滑到了她的脚底心,音音怕痒,瑟缩了一下?,嗔怒道?:“周显临,你做什么……快松手!”

他有意无意地轻抚她的脚底,惹得她一阵阵又酥又痒,无奈他用另一只手牢牢抓着她的脚踝,另一只脚则被他用半边身子挡住,任她如何挣扎或是踹他都无济于事。

她知道他是故意使坏,而?她倔强得紧咬双唇,最后禁不住这番逗弄,闷声发出令人臆想的嘤咛,来打扫卫生的丫鬟听到里间的暧昧声音,把?头埋得?低低的,迅速扫完就关门出去了。

丫鬟一走,音音便朝他骂道?:“周显临!你快松手!”她的声音略带哭腔,听来他浑身一麻,眸色渐深,鬼使神差的,握在她脚踝的那只手顺着她光滑的肌肤移到了她的小腿肚。

音音顿时清醒过?来,蹬腿用力在他胸口踹了一脚,这一脚力?道?有些大,周显临差点踹不过?气,见他捂着胸口坐在地上看似十分痛苦,音音怕自己下?脚太重,不由地前倾去看他情况,却听他低声笑道?:“夫人真是狠心,我不过?是捉弄一番,却要下?这般狠手,就不怕我心痛吗?”

“是你先动的手,那是自作自受。”她本有悔过?之心,听他这么一说,又气上了。

“那夫人不妨说说,我动什么手了?我方才不过?是为夫人疗伤,夫人怎么就恼羞成怒,踹我一脚呢?”周显临故作不知,委屈巴巴地说。

见他巧言令色,音音知道多说无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径自穿上鞋袜下?了榻。

“你这脚伤还要养一阵,勿要乱走动。”周显临二次捉弄她不成,便起身掸了掸衣袍,好言劝道?。

“又没伤筋骨,我还没那么较弱。”

确实不娇弱,还很倔强。

周显临眼看拦不住,转而又道?:“客栈的伙计找到了。”

闻言,音音猛然回头,“现在何处?”

周显临唇角微扬,道?:“告诉我你方才在想什么,我便告诉你他在何处。”

这是交换条件,看她如何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这种小情趣

大年三十,有人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