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临回忆过?后,收起书信,一脸凝重?,将匣子摆回原处时,不经意看到书架底下的一片紫色花瓣。他弯腰拾了起来,仔细一看,是正房门口花盆里栽植的美女樱。府中办喜事,各处都张灯结彩,他的院子尤其热闹,各类花卉植物也都换了新的。
他的书房每日都有人打扫,这院子里的人都深知他有些洁癖,掌事丫鬟红绡又?是个做事仔细稳妥的人,绝不会让手底下的人犯下此类低级的错误惹他生气,除非是在打扫完毕后,另有人进了他的书房。
平日除了他自己,能进这书房的也就只有当日负责洒扫的丫鬟以及他的夫人,音音。
周显临将花瓣随手扔到了窗外,又?唤来了红绡:“去请少夫人过?来一趟。”
红绡却道:“少夫人沐浴之后便先睡下了。”
“什么时辰了?”周显临眉心?微蹙,她平日里也这般早睡吗?
“刚过?了酉时三刻。”
周显临点点头,让红绡出去,红绡欲言又?止,周显临看出点端倪,道:“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少夫人她今日进了一趟书房,奴婢按照少爷的吩咐,没有拦着。”
“除此之外呢?”
“还出了一趟门。”
“去了何?处?”
“奴婢没让人跟去。”
周显临略一沉吟,他让红绡盯着音音,倒不是怀疑她要做什么,只是好奇她想做什么。她当初轻易答应嫁给他,除了迫于无奈,想必也有她别的目的。
“下去吧。”周显临没再问下去。
红绡退下后,他又?独自看了一个时辰的书,接着就离开书房回了卧房准备休息。这回没有假手于人,他自己更衣。
走到床边的时候,见人侧着身背对着她,周显临在心底哼了一声,平日老太太一个劲夸她懂事,才?成亲一日,她这新娘子?没把新婚的丈夫服侍好,自己倒先睡了,他赌气似的一屁股坐上床,脱了鞋就往被窝里钻。
音音其实一直醒着,她早睡自然是为了躲避周显临,没想到他还耍起了小性子,她心里愈发鄙夷。
她继续装睡,原以为他脑一阵也就消停了,哪知忽然转身贴了上来,音音浑身一僵,生怕他乱来。
大抵是感觉到她身子微颤,周显临发现她实际并未熟睡,不禁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谁让她一声不响就睡了,就休怪他不讲君子?道义了,何?况他也并非什么正人君子?。
原本只是贴近,见音音没有动静,他又?得寸进尺,单手攀上她的腰肢,那一瞬间,他的呼吸猛地一滞,未曾想到她的身子那样柔软,可能是从未碰过?女人,他竟有些仓皇,身子渐渐燥热,整个人仿佛受人摆布,不受控制。
与此同时,他身前的人也是没有想到他会大胆至此,当下就清醒过?来,一肘子?撞在他的胸膛,疼痛令他清醒了过?来。
周显临闭眼闷哼一声,哪里想到她一个弱女子下手竟这般不知轻重?,眉头皱紧道:“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不成?”
受到惊吓的音音已经坐起身,红颜薄怒道:“谁叫你趁人之危,活该!”
周显临睁眼看她穿着中衣生气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可爱,她总是带着虚伪的笑容对待周围的人,鲜少见到这样的她,很是享受,不禁笑侃:“夫人这是承认我是你丈夫了吗?”
“周隐,你还真是个卑鄙小人!”
她连名带姓叫他,怕是真的生气了,周显临没想到自己一番捉弄会引起她如?此激烈的反应,倘若是换了别人,又?会是怎样的情状呢?
周显临低头嗤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说着他又?抬头盯住她,目光炯炯,像是盛着火,随时喷薄而出。
音音直觉敏锐,眼前的人虽是十六岁的少年,却也是个男子,他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能够随时将人吞噬干净。
“你若要,便尽管拿去,只是今后你我只会是陌路人。”她收敛了慌张的情绪,一脸冷漠道。
周显临闻之索然无味,闷头盖上被子,前世她与李基结缡三十载,却也是这样一般的相处模式吗?李基如何?能忍受一直不碰她?她在狱中告诉了他嫁进王府的真相,却没有细讲她与李基之间的纠葛。
心?底里,他仍是有些介怀,可死过?一遭,重?新遇到了她,似乎又?变了个样,大抵是庄周梦蝶,幻境一场。
“音音。”他忽然低声唤她,柔柔的,如?梦呓一般,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她的心?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应了一声。
周显临道:“睡吧,我答应不再碰你。”
然而音音并没有听他的,她越过?他翻身下了床,周显临心?想这下真的把?她气坏了,连同床共枕的机会都没了。
他正暗自神伤,却听音音在他耳边道:“起来,我为你换药。”
周显临陡然睁眼,与她四目相对,他盯着她,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雾,她还记得他手臂上的刀伤。
“不劳烦夫人了,我在黄郎中的医馆换了药回来的。”他翻了个身,没让她看见嘴角的一抹笑。
音音一脸狐疑:“当真换了药?可别疏忽大意留下病根。”
“夫人是在关心我吗?”
“我是怕老太太发现了徒增担忧。”
周显临“哦”了一声,不再与她争辩,他就当她是在关心她。他又?转过身来面对她,撩起了中衣的袖子?,让她查验,“你看罢。”
音音见包扎的手法与她的不一样,才?确认他没有说谎。
“这下总该信了吧?”周显临好整以暇地说。
音音没有应声,径自放回药箱,周显临看着她的背影道:“病根不会留,疤痕兴许要留下了,如?此一来,你我夫妻二人手臂上都留了一道疤痕,倒像是上天安排好的。”
听来像是玩笑话,因背对着,她没有看到他脸上的一脸认真。
音音依然没有回应,她放好药箱又?走了回来,踟蹰着坐到床沿,周显临识趣地让了位,见她没有动作,他说:“你若不信我,那我下床到里间睡。”说着他便起身要下床,音音拦住他,摇头道:“我再信你一次。”
听她这样说,他发自内心?地笑了,而这心?满意足的笑容正好被音音看在眼里,一时恍惚,倒像是个明媚的少年,而不再阴沉沉满心的算计。
倘若他们都没有经历复杂的童年,或许都能过得自在一些,可他们心中积满怨恨,注定此生要背负着沉痛的过?去一起走下去。
*
相安无事过?了一夜又?一夜,周显临与音音的夫妻生活过去了一个多月,人前相敬如宾,人后斗智斗勇,久而久之,他便察觉她在暗中调查周祁中毒一事。
一个多月中,音音曾几次走访城中多家医馆,每次都是配一些补身子?的药材回来做药膳,殊不知她是暗度陈仓,将所有可能影响周祁身体的药材都细问了郎中。
对此,周显临表面不动声色,私底下也派人与城中所有的郎中交代清楚哪些可说哪些不可说,而黄仲景那里自然守口如瓶。
可即便做得再滴水不漏,音音追究到底的精神也令人叹为观止,何?况她心?机深沉,惯用手段,终究还是让她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她利用李基打听到当初周祁在贡院晕倒之后的细枝末节,牵扯到的不是一条水蛇,而是一个食盒。当初根据鹿鸣的口供,她只知道食盒留在了贡院,却没想到事后被鹿鸣带了回来秘密处理了,她发现问题,自然找到鹿鸣。
而周显临先发制人,在她找鹿鸣寻根究底之前先借由将鹿鸣送回了老家嘉川县,由他姨母照料一阵。
音音笃定鹿鸣的离开并非巧合,是周显临有意为之,便愈发深信其中定然有蹊跷。找不到鹿鸣,音音便只能质问周显临,然而周显临阴险狡猾,矢口不提食盒之事。
两人因此再次产生嫌隙。
“究竟要如?何?,你才?肯对我说真话?”
“你不是找李基去了吗?兴许他能帮你找出真相呢?”彼时,周显临正在书房中练字,他一手字写?得龙飞凤舞,讲话阴阳怪气,不曾抬眼看她。
“你派人跟踪我?”音音蹙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夫人今后外出还是让人跟着妥当些,勿要叫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坏了你自己名声不要紧,坏了太师府的名声,那就要伤祖母的心?了。”他说完搁笔,拿起刚写?好的字轻轻吹了吹,又?仔细端详,不甚满意道:“这个‘忍’字当真不好写。”
音音自然听出他含沙射影说的什么话,却懒得多解释,只道:“你费尽心?思将鹿鸣送走,无非是想阻止我继续追查,周显临,你越是如此,便越是证明你心?中有鬼!”
“你若知道了真相要如?何??为他报仇?你该知道,他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你。”周显临放下自己的翰墨,直勾勾地看着她道。
“可我天生如?此,有仇必报。”音音直言道。
是啊,她确实如?此,她母亲的仇却要整个韩家陪葬,她的心?,当真是狠的,比他还狠。
“当初那食盒是经你之手交到鹿鸣手上,我盘问过鹿鸣,他们落脚客栈的时候,除了他们二人,只有客栈伙计进出过客房,那伙计事后几天就离开了省城,想是被人买通,怕事情败露才一走了之。”关于谋害周祁的事周显临暗中也派人查过,可惜线索断在了这里。
音音未曾料到他忽然全盘托出,细想之后才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圈套,他早有意图告诉她真相,只是没有那么轻易,而是绕了一个弯,想让她先嫁给他,彻底断了他对周祁的念想,再使她卸下伪善的面具,在他面前暴露本性。
周显临,这个人老谋深算,比想象中更加深沉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是爱情的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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